贺织漾端着一杯香槟,裙摆扫过铺着银器的长桌,裙摆上手工缝制的碎钻随动作闪闪烁烁,像揉碎了的星光。
“织漾,吴总监刚被王总拉去说话了,估计得等会儿。”
于菀凑到她耳边,指尖戳了戳她露在外面的肩胛骨,又伸手替她理了理微乱的卷发,“你今天这裙子杀疯了,刚才经过的时候,至少三个设计师在偷瞄你的剪裁。
特别是那个米蓝姐,眼睛都快粘你腰线上了,上次她还说你设计太张扬,我看是嫉妒吧。”
贺织漾挑眉,抬手将鬓边的卷发别到耳后,露出纤细却线条利落的脖颈:“偷瞄?
那是在学习。”
她身上这件墨绿色丝绒长裙是自己的新作,腰部用不对称剪裁收出锋利的线条,裙摆开衩到大腿,每走一步都带着张扬的气场,正如她本人——在保守的设计圈里,永远是最扎眼的存在。
“也就你敢在御家的宴会上这么说。”
于菀无奈摇头,从侍者托盘里拿了块马卡龙塞进嘴里,目光却带着骄傲,“不过说真的,这次和‘谊风’的合作要是能成,你就能彻底站稳脚跟了。
到时候那些说你靠运气的人,得把脸扇肿。”
贺织漾抿了口香槟,目光越过人群寻找目标:“吴谊眼光毒,只要她看到我的设计稿,没理由不动心。”
话音刚落,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入口处一阵骚动,原本分散交谈的宾客都下意识地往那边看。
男人穿着一身深灰色手工西装,身姿挺拔如松,袖口露出的腕表低调却难掩贵气。
他没像其他人那样忙着寒暄,只是站在原地听身边的人说话,侧脸线条冷硬流畅,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时自带一种疏离感。
明明身处喧嚣的宴会厅,周身却像罩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将所有浮华都隔绝在外。
“那不是宴时礼吗?”
于菀压低声音,手肘轻轻撞了撞贺织漾,“传说中宴家那位天才医生,听说除了手术台基本不出门,怎么会来御寒暄的场子?
该不会是御少用什么把柄威胁他了吧?”
贺织漾的脚步顿了顿。
宴时礼这个名字她听过,顶级世家宴家的继承人,却放着家族生意不管,一头扎进了医学院,二十七岁就成了最年轻的主任医师,是京圈里最特立独行的存在。
只是她没料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居然长着一张能让时尚杂志主编疯抢的脸。
“估计是被御寒暄绑来的。”
于菀努努嘴,指向宴时礼身边的男人,“你看御寒暄那狗腿样,绝对是三顾茅庐请过来的。
上次他还跟我抱怨,说请宴医生出席比谈成一个亿的项目还难。”
御寒暄正拍着宴时礼的胳膊,笑得一脸灿烂:“祖宗,你可算肯赏脸了!
我跟你说,今天来的都是自己人,不用端着医生的架子,放松点嘛。”
他转头看见贺织漾,眼睛一亮,扬手招呼,“织漾!
这边!”
贺织漾只好走过去,御寒暄热情地介绍:“给你们认识下,我发小,宴时礼。”
“时礼,这是贺织漾,现在设计圈最火的新星,我跟你提过的,上次我妈那套星空礼服就是她设计的。”
宴时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平静无波的眼神像深潭,扫过她裙摆的剪裁时微微停顿,随即抬眼与她对视:“贺小姐。”
声音低沉,像大提琴的最低音,带着清冷的质感。
“宴医生。”
贺织漾伸出手,指尖涂着正红色指甲油,与她白皙的皮肤形成强烈对比,“久仰大名。”
两手相握的瞬间,她感觉到他指腹的薄茧——那是常年握手术刀留下的痕迹。
他的掌心微凉,触碰短暂得如同错觉,却让贺织漾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她迅速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端起香槟掩饰异样。
“别叫医生了,多生分。”
御寒暄打圆场,又看向刚走过来的男人,“这是俞京州,也是我们发小。
京州,这是贺织漾。”
俞京州笑着点头,眉眼温和,与宴时礼的冷淡截然不同:“贺小姐的设计很有灵气,上次在时装周看了你的秀,很惊艳。”
“谢谢俞先生。”
贺织漾礼貌回应,心里却还在惦记吴谊的下落。
于菀在她身后悄悄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又冲御寒暄眨了眨眼,示意他多帮忙留意吴谊的动静。
这时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凑过来,眼睛黏在贺织漾身上:“这位就是贺设计师吧?
果然年轻有为,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公司合作?
我们老板……”他说着说着,就要伸手去碰贺织漾的肩膀。
贺织漾皱眉后退半步,正要开口拒绝,手腕突然被人轻轻攥住。
宴时礼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将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半寸,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王总,贺小姐似乎不太习惯陌生人的触碰。”
王总脸上的笑容僵住,看清来人是宴时礼,顿时讪讪地收回手:“是、是我唐突了,宴医生别介意。”
宴时礼没再理他,松开贺织漾的手腕,低头看她:“没事吧?”
“没事,谢谢。”
贺织漾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冷淡疏离的医生,会主动替她解围。
于菀连忙上前半步,不动声色地站到贺织漾身边,对着王总假笑:“王总还是找御少谈项目吧,织漾等会儿还有事呢。”
御寒暄在一旁打哈哈:“王总,我跟你介绍下新项目,这边走。”
说着把人拉走了。
俞京州无奈地摇摇头:“这种场合总少不了这种人,织漾你别往心里去。”
贺织漾刚想说没事,就听见宴时礼问:“来找吴谊?”
“嗯?”
她惊讶地抬头,“宴医生认识吴总监?”
“她是我表妹。”
宴时礼淡淡解释,目光落在她因惊讶而微张的唇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她在露台打电话,应该快回来了。”
“谢谢。”
贺织漾松了口气,正准备去露台,却被他叫住。
“贺小姐的设计。”
宴时礼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裙摆上,指尖虚虚划过空气,像是在描摹那道锋利的剪裁线,“线条很凌厉,像有刺。”
贺织漾挑眉,恢复了她张扬的本性:“有刺不好吗?”
她微微仰头看他,眼底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我喜欢做带刺的玫瑰,至少不会被人随意采摘。”
宴时礼的眸色深了深,嘴角似乎勾起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玫瑰有刺,才更让人想采摘。”
这句话带着莫名的暗示,让贺织漾的脸颊微微发烫。
她别开视线,语气带着点小脾气:“宴医生还是关心下病人比较好,研究玫瑰是花艺师的事。”
说完转身就往露台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落荒而逃。
于菀冲三人点了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俞京州碰了碰宴时礼的胳膊,促狭地笑:“怎么?
对人家小姑娘有意思?
刚才那护犊子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女朋友呢。”
宴时礼没说话,目光追随着那抹墨绿色的身影,首到她消失在露台门口。
他端起侍者托盘里的威士忌,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眼底翻涌着无人察觉的暗潮。
御寒暄凑过来啧啧称奇:“行啊你,万年冰山居然主动替人解围?
我跟你说,贺织漾可是块硬骨头,多少人想追都没追上……”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不过你刚才那句‘玫瑰有刺才让人想采摘’,够骚啊,什么时候学的这套?”
宴时礼打断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她不是硬骨头。”
“嗯?”
“她是玫瑰。”
他看着露台的方向,声音低沉而笃定,“是我的玫瑰。”
俞京州在一旁轻笑:“看来某人的手术刀,这次要栽在带刺的玫瑰手里了。
不过说真的,贺小姐确实很特别,和那些追着你的名媛不一样。”
御寒暄拍着大腿:“可不是嘛!
上次我妈穿她设计的礼服参加晚宴,回头率百分百!
而且这姑娘性格也好,不矫情,刚才王总那样她都没失态,够稳。”
他撞了撞宴时礼的肩膀,“怎么?
真打算追?
需要兄弟帮忙牵线不?
我跟她还算熟。”
宴时礼没回答,只是目光再次投向露台,眸色深沉,像是在规划一场势在必得的狩猎。
露台的风吹起贺织漾的卷发,她扶着栏杆深呼吸,心脏还在砰砰首跳。
于菀站在她身边,戳了戳她的脸颊:“脸都红了,刚才宴医生那句话杀伤力不小啊。”
“别胡说。”
贺织漾拍开她的手,“我只是觉得他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能让你心跳加速?”
于菀挑眉,“不过说真的,他人好像还行,至少刚才帮你解围了。
比那些只会看笑话的强多了。”
贺织漾没说话,心里却乱糟糟的。
刚才宴时礼的眼神太有侵略性,像猎手锁定了猎物,让她莫名心慌。
她甩甩头,告诫自己不要多想,当务之急是找到吴谊谈合作。
远处的宴会厅传来悠扬的乐曲,贺织漾不知道,这场看似意外的相遇,早己在命运的剧本上,写下了纠缠的序章。
而那个站在阴影里的男人,正隔着人群,将她的身影牢牢锁在眼底,如同锁定了此生唯一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