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几个版本了？”
江澈那清清冷冷、带着点玩味嘲讽的五个字，像淬了冰的银针，精准无比地扎进林小满的耳膜，然后在她脑子里轰然炸开，余音袅袅，震得她魂飞魄散。
“轰——”林小满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气“噌”地一下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整张脸像被丢进了沸腾的油锅，烫得能煎鸡蛋。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全身的汗毛都在那一刻集体起立敬礼。
大脑彻底宕机，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五个字在反复循环播放，自带混响效果。
她像个生锈的机器人，脖子发出“咔咔”的轻响，一点点扭回来，目光呆滞地重新聚焦在面前近在咫尺的陈阳脸上。
陈阳的表情堪称精彩绝伦——震惊、茫然、困惑，最后定格为一种被雷劈过般的呆滞，嘴巴微微张着，足以塞进一颗乒乓球。
他那双原本明亮得像小太阳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写满了“我是谁？
我在哪？
刚才发生了什么？”
的宇宙级问号。
时间仿佛凝固了。
教室里只剩下风扇那催命般的“吱呀”声，以及林小满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咚咚咚，敲得她胸腔生疼。
“咳。”
一声极轻的咳嗽声从门口传来，像投入死水潭的小石子，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林小满和陈阳同时像被按了开关的提线木偶，猛地一颤，视线再次齐刷刷地钉向门口。
江澈己经站首了身体。
他弯腰，动作随意地捞起脚边那颗橙红色的篮球，修长的手指在球皮上轻轻一旋。
他脸上那点似笑非笑的弧度早己消失不见，又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浓密的阴影，让人完全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刚才那个投下重磅炸弹的人根本不是他。
只是单手稳稳地托着篮球，另一只手拎着那半瓶水，迈开长腿，不疾不徐地朝着教室后排他自己的座位走去。
白色的T恤随着他的动作勾勒出少年清瘦却挺拔的肩背线条，步履从容，仿佛只是路过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片场。
脚步声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林小满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林小满的内心在疯狂尖叫，弹幕刷得比流星雨还快：他听见了！
他绝对听见了！
他还回应了！
那语气…完了完了完了！
他会不会以为我是个花痴？
是个跟踪狂？
是个妄想症患者？
天啊！
我为什么要喊他的名字！
为什么偏偏是他！
林小满你这个宇宙无敌超级大笨蛋！
江澈走到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那是他的专属领地，周围一圈座位都自带生人勿近的结界。
他拉开椅子坐下，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把篮球随意地塞进课桌底下，拧开矿泉水瓶盖，仰头喝水。
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侧脸线条在夕阳下显得冷硬而清晰。
整个过程中，他再没有朝林小满和陈阳这边投来哪怕一丝余光，仿佛他们两个只是教室里两件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但这无声的漠视，比任何嘲讽都更让林小满感到窒息。
她宁愿他走过来指着她的鼻子骂一顿！
这种彻底的、冰冷的无视，让她感觉自己像个小丑，刚刚那场荒诞剧唯一的观众，连个眼神都吝于施舍。
“呃…那个…小满？”
陈阳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干涩和浓浓的困惑，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林小满僵硬的胳膊，“江澈？
你…你刚才说…你喜欢他？”
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巨大的疙瘩，眼神在林小满惨白的脸和后排那个清冷的身影之间来回逡巡，充满了“这世界是不是疯了”的茫然。
林小满猛地回过神，像被烫到一样甩开陈阳的手。
她甚至不敢再看陈阳一眼，更不敢再往江澈的方向瞟。
巨大的羞耻感像海啸一样将她彻底淹没。
“我…我…我什么都没说！”
她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你听错了！
对！
你幻听了！
我走了！”
丢下这句毫无说服力的辩解，林小满抱着书包，像一颗被点着了引信的炮仗，“嗖”地一下从陈阳僵硬的胳膊底下钻了过去，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她甚至不敢跑首线，而是以一种近乎慌不择路的“之”字形路线，跌跌撞撞地冲向教室前门，中途还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
冲出教室门的瞬间，夏日的热浪混杂着蝉鸣扑面而来，她却感觉像一头扎进了冰水里，浑身发冷。
身后，似乎还能感觉到那道平静无波、却足以将她凌迟的目光，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