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屿,在一场车祸过后,我的妻子失去了五年的记忆,记忆回到了深爱着她初恋白月光的那年。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和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是我这三天来世界的全部。
直到苏晚晚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我的世界,才重新有了心跳。
过去的七十二小时,我守在这里,感觉自己在做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可等到病床上的她终于睁开眼,我却只能在她那双美丽的眼眸中看到对我的陌生与警惕。
往昔的爱意,分毫不剩。
“你是谁?”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对我身份的疑惑与质问。
她醒了。
却把我忘了。
医生的话在我的耳边嗡嗡作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的神经。
“海马体受损,逆行性遗忘。”
“具体会忘记多久的,因人而异。”
她的“因人而异”,是五年。
五年,包括了我们从相识到相爱,再到步入婚姻的全部时间。
她忘得一干二净。
我没有歇斯底里,甚至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悲伤。
因为我知道,此刻任何激烈的情绪,对她而言都只是一种惊吓。
我拉开椅子,在她病床几步远的地方坐下。
这是一个安全的距离,一个不会让她感到被冒犯的距离。
“这五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我们是三年前相识的,然后就在去年12月,我们结婚了。”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以尽可能平稳的语气将这五年里发生的事情,一一和她叙述清楚。
“因为一场车祸,你失去了最近五年的记忆。”
为了让她相信,我拿出了手机。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划过,解锁。
动作很稳,稳到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相册里,第一张就是我们在瑞士雪山顶的合照。
我把她裹在我的大衣里,她冻得鼻尖通红,却笑得比身后的雪山还要灿烂。
我把手机递过去。
她迟疑地看着,眼神里是茫然,是戒备,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熟悉。
一张张照片划过。
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花田里,她把一小束紫色的花别在我的衣领上。
在京都的石板路上,她穿着和服,踮起脚尖偷亲我的侧脸。
在我们家的厨房里,她穿着我的白衬衫,腰间系着格格不入的粉色围裙,脸上沾着面粉,正拿着锅铲对我张牙舞爪。
照片里的她,眉眼弯弯,是我刻在心里的模样。
但那份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幸福,对现在的她来说,却是一种无法理解的陌生。
我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冰冷的表情中找到一丝裂缝,一丝松动。
可是没有。
她的眉毛微微蹙起,像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的相册。
那不是她。
我能读懂她眼神里的这句话。
至少,不是她记忆里的自己。
“你不用立刻相信我。”
我强迫自己迎上她那双清澈又疏离的眼睛。
“你可以自己去调查,去问你所有的朋友。”
“但在那之前,我有个建议。”
我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苦涩,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们先不要对外界公布你失忆的消息,这样,能避免一些有心人利用你。
你也可以在和别人接触的时候,通过他们的反应,来判断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她微微点头,眼神中的疏离终于有了一丝松动,随后她将手机递还给我。
“车祸……是怎么发生的?”
她终于问出了那个最核心的问题。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用冷静伪装的闸门。
我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胸腔里那块因她醒来而暂时落地的巨石,再次被吊起,沉甸甸地坠着我的心脏。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
“是为了救我。”
那一瞬间的画面,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她推向我胸口的力量,还有她倒下时那双瞬间失去光彩的眼睛,再一次在我脑海里炸开。
“一辆失控的车子冲过来,你推开了我。”
我的话音刚落。
“砰!”
一声巨响。
病房的门像是被一头野兽撞开,狠狠砸在墙上。
然而,看清来人的一瞬间,我的血液几近凝固。
是顾淮。
晚晚的初恋,也是让她陷入持续两年的失恋痛苦的男人。
而此刻,记忆回退了五年的苏晚晚,不多不少,正好回到了二十岁……最深爱顾淮的那个时候。
在意识到这点之后,我全身的肌肉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顾淮穿着剪裁得体的米色风衣,头发微湿,像是刚从一场急雨中赶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与风霜。
他永远懂得如何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包装在最令人心动的场景里。
我甚至不用回头。
就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具因警惕而略显僵硬的身体,在那一刻,悄然松弛了下来。
那双对我而言,只剩下陌生和审视的眼眸,在看到顾淮的瞬间,骤然亮了起来。
那光芒里,有惊讶,有欣喜,更有一丝……我最熟悉也最刺痛的痴恋。
那一瞬间,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
对此时的苏晚晚而言,我,林屿,是需要被反复求证的“陌生人”;而顾淮,却是她灵魂深处,无需任何证明的“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