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第三次摸到那枚钥匙时,指尖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裤袋。不是他的。
这枚钥匙比他常用的略宽,黄铜表面磨出细密的纹路,齿槽却新得发亮,像是刚配好不久。
第一次发现它在自己口袋里,是昨天早上,他以为是加班时不小心蹭到同事的,
放在了公司前台。可今天出门前,它又躺在玄关的鞋架上,压着他的门禁卡。
现在是晚上九点,他刚从便利店买完牛奶回来,钥匙正硌在掌心,
和那盒鲜牛奶的温度形成诡异的对比——牛奶是凉的,钥匙却烫得像揣了块火炭。
他家住在七楼,电梯在六楼停下时,门“叮”地滑开,外面空无一人。
但陈砚的呼吸突然紧了,电梯壁的反光里,他看见自己身后站着个模糊的影子,
穿着件灰蓝色的工装外套,袖口沾着点暗红的污渍。他猛地回头,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
数字跳到“7”,门开了。走廊的声控灯没亮,漆黑一片。他记得早上出门时,
声控灯还是好的。摸索着走到家门口,指纹锁的屏幕亮着,显示“检测到异常指纹”。
陈砚的心跳撞得肋骨生疼。这锁是上个月刚换的,带实时监测功能,除了他和女朋友苏晴,
没有第三个人的指纹能录入。他输入密码,锁“咔哒”弹开的瞬间,一股铁锈味扑面而来。
客厅的灯亮着,苏晴常用的米色沙发上,放着件不属于他们的外套——灰蓝色,
袖口有暗红污渍,和电梯反光里的那件一模一样。外套口袋鼓鼓的,他伸手去掏,
摸到个冰凉的金属物件——是枚钥匙,和他口袋里那枚一模一样。而沙发前的茶几上,
摆着个陌生的马克杯,里面的咖啡还冒着热气,杯壁上印着一行小字:“市三院住院部,
307”。陈砚的血液几乎凝固。苏晴的母亲三个月前住过市三院,就是307病房,
这事他只告诉过苏晴一个人。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是苏晴的号码。他划开接听键,
听筒里却没有苏晴的声音,只有一阵规律的滴水声,“嗒,嗒,嗒”,
像有人在耳边拧开水龙头。接着,是个沙哑的男声,像砂纸蹭过木头:“她不喜欢喝太烫的。
”陈砚猛地看向那杯咖啡,热气不知何时已经散了,杯底沉着半片药,
是苏晴正在吃的抗过敏药。她对咖啡因过敏,从来碰不得咖啡。“你是谁?
”他的声音在发抖。“我是来还钥匙的,”那个声音笑了,带着种黏腻的湿意,
“你昨天落在307的。”他昨天根本没去过医院。“不信?”男声顿了顿,
“那你看看沙发底下,她藏了瓶红酒,是你生日时没喝完的,标签被她撕了一半,
怕你发现她偷偷喝。”陈砚弯腰掀开沙发垫,果然露出个红酒瓶,标签缺了个角,
正是他生日时开的那瓶。苏晴说她对酒精过敏,他一直信以为真。“还有,
”那个声音继续说,“她枕头下的日记本,第三十七页夹着张照片,
是你俩第一次约会的电影院票根,日期是去年三月十六号。”陈砚冲进卧室,
苏晴的枕头下果然压着本带锁的日记,他撬开锁翻到第三十七页,票根赫然在目。
但他清楚记得,那张票根早就被苏晴弄丢了,她当时还哭了很久。手机里的滴水声突然停了。
那个声音变得很近,像贴在他耳边:“现在信了吗?你拿错钥匙了。”陈砚猛地挂断电话,
转身冲向玄关,想把门锁死。但他刚摸到门把手,就看见门后的挂钩上,
挂着件他从未见过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工作证,照片上的人穿着灰蓝色工装,
眉眼竟和他有七分像。工作证上的名字是:李伟,市三院太平间管理员。而白大褂的口袋里,
露出一角纸,是张住院收费单,患者姓名处写着“苏晴”,日期是今天,诊断结果那一栏,
被红笔划掉了,改成了三个字:“找钥匙。
”陈砚的目光突然被茶几上的咖啡杯吸引——杯壁的热气又冒了起来,这次更浓,
模糊了他的倒影。他看见自己的脸旁边,多了个重叠的影子,正举着一把沾血的钥匙,
往他的口袋里塞。而他口袋里那枚发烫的钥匙,不知何时已经换了模样,
齿槽里卡着半片红色的指甲,是苏晴最喜欢的酒红色。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条短信,
来自那个沙哑男声的号码:“她在307等你。”“别走错了,太平间在负一楼。
”陈砚抓起那枚带血的钥匙冲出家门时,电梯刚好停在七楼。门开的瞬间,
他看见里面贴着张黄色便签,字迹和茶几上的一样,锋利得像刀:“走楼梯,
电梯在负一楼等你。”他没敢碰电梯,转身冲向消防通道。楼梯间的声控灯坏了,漆黑一片,
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空旷里回荡,像有人在身后跟着踩点。三楼的转角处,堆着半袋建筑垃圾,
里面露出件熟悉的东西——是苏晴上个月弄丢的发圈,米白色,缀着颗小珍珠。他捡起来,
珍珠背面刻着个“晴”字,是他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发圈的松紧带断了,
断口处缠着根灰色的线,和那件灰蓝色工装上的线一模一样。手机又响了,还是苏晴的号码。
他咬着牙接起,听筒里的滴水声变成了拖拽声,像有人在拉着什么重物,摩擦着水泥地,
“刺啦——刺啦——”“307的床是空的,”那个沙哑的男声混在拖拽声里,
“但床垫下有东西。”陈砚的脚步顿在二楼。他突然想起苏晴母亲住院时,他去陪护过两晚,
307病房的床垫是硬的,苏晴总说硌得慌。“别停,”男声笑了,“你现在下去的话,
还能赶上太平间的交接班。”他冲进一楼大厅,保安室的灯亮着,值班大爷趴在桌上打盹,
胳膊下压着张照片,是苏晴和一个穿灰蓝色工装的男人的合影,背景是市三院的大门。
男人的脸被划花了,但眉眼间的轮廓,确实和陈砚有七分像。陈砚推醒大爷,
指着照片:“这男的是谁?”大爷揉揉眼睛,
看清照片后突然哆嗦了一下:“这……这不是李伟吗?上个月在太平间上吊了,
听说精神不太好,总说有人偷他钥匙……”李伟死了?陈砚的手指猛地收紧,
发圈上的珍珠硌进掌心。他冲出单元门,夜风格外冷,
吹得他后颈发麻——小区门口的路灯下,停着辆白色面包车,车身上喷着“市三院后勤”,
驾驶座上没人,副驾的窗摇下来,露出半截灰蓝色衣袖。他走过去,
看见副驾座上放着件白大褂,正是门后挂着的那件。口袋里的工作证掉在脚垫上,
照片上的李伟戴着眼镜,胸前别着支钢笔,钢笔的颜色很特别,是苏晴最喜欢的孔雀蓝。
他捡起工作证,背面贴着张新便签:“307的床垫下,是她藏的药。
”市三院离小区只有两站路。陈砚打车过去时,司机频频从后视镜看他,
最后忍不住说:“小伙子,你去过住院部三楼?刚才拉个护士,说307病房邪门得很,
三个月前住过个老太太,没了之后,总有人看见她在走廊里找钥匙。”老太太?
苏晴的母亲明明是上个月才出院的。车在医院门口停下,陈砚付了钱,
抬头就看见住院部大楼的灯全暗着,只有三楼的一扇窗亮着——307。
他攥紧钥匙冲进大楼,大厅的挂号台空无一人,值班护士的椅子上,搭着件米白色外套,
是苏晴昨天穿的那件。外套口袋里露出张处方单,是苏晴的名字,开的却不是抗过敏药,
而是镇静剂,剂量是常规的三倍。处方单的右下角,医生签名处画着个简笔画,是把钥匙。
三楼的走廊比楼梯间更黑,应急灯发出幽绿的光,照得墙壁上的人影歪歪扭扭。
307病房的门虚掩着,里面果然亮着灯。他推开门,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混杂着淡淡的咖啡香——和家里那杯一模一样。病床是空的,床单叠得整整齐齐,
像没人躺过。但床垫下鼓鼓囊囊的,他伸手去摸,掏出个铁盒子,是苏晴用来放首饰的那个。
盒子里没有首饰,只有一沓照片。第一张是苏晴和李伟的合影,在太平间门口,
李伟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把银色的钥匙,苏晴笑得很开心,额角贴着块创可贴。
第二张是苏晴的母亲,躺在病床上,手里攥着枚钥匙,和陈砚口袋里那枚一模一样。
第三张最让他浑身发冷——是他自己,昨天晚上在公司加班的侧脸,
窗外的月光照着他的肩膀,照片右下角写着行小字:“他总在七点十五分抬头看月亮。
”他确实有这个习惯,每天加班到七点十五分,会抬头看一眼公司窗外的月亮。
这事他从没对任何人说过。铁盒子底下压着张纸条,是苏晴的字迹,娟秀柔软,
和那些锋利的便签截然不同:“妈走的那天,把钥匙塞给了他,说要找个像你一样的人保管。
”陈砚的呼吸猛地停住。苏晴的母亲明明还活着,上周他们还一起视频过。“她骗你的,
”那个沙哑的男声突然从病房门口传来,陈砚猛地回头,看见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阴影里,
身形和他差不多,手里把玩着枚钥匙,“老太太三个月前就没了,
死于药物过敏——你送的那盒进口维生素,她吃了三片就休克了。”陈砚的血液瞬间冻住。
那盒维生素是他托朋友从国外带的,苏晴说她妈身体弱,让他多买点。“苏晴不敢告诉你,
”男人一步步走近,绿光照亮他的脸,果然和陈砚有七分像,只是眼角多了道疤,
“她怕你知道她妈是因为你死的,就不要她了。”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个药瓶,
扔在桌上:“这是她偷偷给老太太换的药,想减轻过敏反应,结果剂量错了。
”药瓶上的标签,正是苏晴一直在吃的“抗过敏药”。“李伟是老太太的护工,”男人笑了,
疤痕在脸上扯出个诡异的弧度,“也是苏晴找的‘替身’——你加班的时候,
是他陪她去给老太太上坟的;你说忙的时候,是他帮她换了家里的锁。”陈砚突然想起,
上个月换锁时,苏晴说师傅来的那天他刚好出差,现在想来,那天他根本没出差,
只是在公司加了个通宵。“那枚钥匙,”男人举起手里的钥匙,对着光晃了晃,
“是老太太留的,说要给‘能认出她藏酒的人’。苏晴知道你认不出,
就让李伟演了这出戏——她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在乎她。”病房的灯突然闪烁起来,
男人的身影在光影里忽明忽暗。陈砚看见他白大褂的口袋里,露出半截太平间的钥匙,
上面刻着“307”。“现在你来了,”男人把钥匙扔给他,“去负一楼吧,
苏晴在太平间等你。她总说,那里最安静,适合说真话。”钥匙落在陈砚手心,烫得像火。
他突然发现,男人的白大褂袖口,
绣着个极小的“砚”字——是他去年在苏晴的绣绷上看见的图案,当时她说是绣着玩的。
走廊里的拖拽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很近,像有人在拉着什么重物,朝太平间的方向去了。
陈砚抓起那枚钥匙冲向楼梯,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跳上。负一楼的太平间门口,
果然站着个穿米白色外套的身影。陈砚跑过去,看清那人的脸时,却猛地停住了——是苏晴,
但她手里抱着个相框,里面是李伟的照片,照片上的李伟,左耳后有颗小小的痣,
和陈砚一模一样。而苏晴的嘴角,挂着抹诡异的笑,手里的钥匙,正慢慢插进太平间的锁孔。
“他说,”苏晴的声音很轻,像老太太的呢喃,“你来了,就该把钥匙还给真正的主人了。
”锁孔里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太平间的门,缓缓开了道缝,里面飘出一股熟悉的铁锈味,
混着咖啡的热气,像极了他推开家门时闻到的那股味道。太平间的门开得很慢,
合页发出生锈的“吱呀”声,像有人在耳边磨牙。冷气顺着门缝渗出来,
裹着福尔马林的味道,冻得陈砚指尖发僵。苏晴站在冰柜前,背对着他,
米白色外套的下摆沾着点湿痕,像是刚哭过。相框里的李伟笑得很温和,
左耳后的痣在惨白的光线下格外清晰——陈砚突然想起,自己左耳后其实也有颗痣,很小,
被头发盖住了,苏晴说过三次“你这里有颗痣真好看”,他总以为是玩笑。“你来了。
”苏晴转过身,眼睛红肿,但嘴角的笑没散,“李伟说你一定会来的。
”陈砚攥紧手里的钥匙,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你妈……真的没了?
”苏晴低头抚摸相框,声音轻得像叹息:“嗯,三个月前,抢救室的灯灭的时候,
她手里还攥着这枚钥匙,说要给‘能认出她藏的药’的人。”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药盒,
正是陈砚在病房桌上看见的那瓶。标签被撕了一半,露出里面的药片——不是抗过敏药,
也不是镇静剂,是瓶普通的维生素,和他送的那盒一模一样。“她根本不对维生素过敏,
”苏晴抬起头,眼里突然迸出种诡异的亮,“她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仔细看说明书。
你从来没看过,对不对?”陈砚的喉结动了动。那盒维生素他确实没看说明书,
苏晴说“每天吃两片”,他就乖乖吃了三个月。“李伟是我表哥,”苏晴突然说,
指尖划过冰柜的编号,停在“307”上,“我妈住院时,他在这里当护工,
顺便……帮我看着你。”表哥?陈砚想起保安大爷说李伟上吊死了,
又想起病房里那个和自己长得像的男人——他们到底谁在说谎?“他没上吊,
”苏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突然笑出声,“是我让他躲起来的。太平间的值班记录是假的,
大爷看见的‘上吊’,是我用他的旧衣服做的假人。”她走到最里面的冰柜前,按下解锁键,
“嗡”的一声,柜门缓缓打开,白雾涌出来,模糊了里面的东西。陈砚看清的瞬间,
胃里猛地翻江倒海——冰柜里躺着的不是尸体,是个巨大的玻璃罐,里面泡着支钢笔,
孔雀蓝的笔身已经发乌,笔尖缠着根灰色的线,和灰蓝色工装上的线一模一样。
“这是李伟的钢笔,”苏晴的声音冷得像冰,“他说,你上个月在公司签合同的笔,
和这支一模一样。”陈砚的呼吸骤然停住。那支孔雀蓝钢笔是他的常用笔,上周还在,
昨天突然不见了,他以为是落在办公室了。“他还说,”苏晴拿起玻璃罐,对着光晃了晃,
笔尖的线突然散开,露出张卷着的小纸条,“你在合同上签的名字,最后一笔总向上翘,
和我妈留的遗嘱上的签名,一模一样。”遗嘱?陈砚冲过去想抢纸条,
苏晴却突然把玻璃罐摔在地上,钢笔摔碎的瞬间,他看见纸条上的字迹——确实是他的笔迹,
签着“陈砚”,但内容却是:“自愿放弃继承苏秀兰苏晴母亲全部遗产。
”苏秀兰是苏晴母亲的名字,他根本不知道她有遗产。“我妈去世前,偷偷立了遗嘱,
”苏晴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哭腔,“说她那套老房子留给‘能找到她藏的三瓶酒’的人。
第一瓶在你家沙发下,第二瓶在307床垫下,第三瓶……”她指向冰柜深处,
那里放着个黑色的保险箱,密码锁的数字键上,沾着点暗红的痕迹,像干涸的血。
“在保险箱里,”苏晴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地上的玻璃碎片上,“但李伟说,
你根本不在乎这些,
你连我妈对维生素过敏都是假的都不知道——你只是喜欢我长得像你前女友,对不对?
”前女友?陈砚愣住了。他从没告诉过苏晴自己有前女友。“李伟在你办公室见过她的照片,
”苏晴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就在你抽屉最里面,用相框裱着的,她左耳后也有颗痣,
和我一样。”陈砚的后背突然撞上冰柜,冰冷的金属硌得他生疼。他确实有个前女友,
叫林薇,三年前车祸去世了,左耳后确实有颗痣——这事他埋在心里,从没对任何人说过,
包括苏晴。太平间的门突然又“吱呀”响了一声。陈砚猛地回头,
看见个穿灰蓝色工装的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支孔雀蓝钢笔,正是他丢失的那支。
男人的脸在阴影里看不太清,
但眼角的疤痕在冷光下格外刺眼——和病房里那个自称李伟的男人,一模一样。
“第三瓶酒找到了,”男人举起钢笔,笔帽上刻着个极小的“3”,“在保险箱里,
还锁着份体检报告。”苏晴的脸色瞬间惨白:“你怎么来了?”“我不来,
谁告诉你他前女友的名字叫林薇?”男人走进来,钢笔在指尖转了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