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最近到了更年期,总是爱乱发脾气。她常骂我:等你以后当妈就晓得,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我当初就不该生你。”在妈妈撂下狠话后,我摔门而去。
失控的轿车撞上的前一秒,我一阵头晕目眩。再睁开眼。小女孩的脸与老照片重合,
此刻正怯生生牵着我的手。“妈,我不想嫁给老李家傻儿子当老婆。”欸?我成了我妈的妈?
既然如此,我一定要当个好妈妈!1“妈?”小女孩晃了晃我的手。我回过神,神色复杂。
什么妈?应该我管你叫妈才是。记忆里,我妈曾说,小时候,
外婆曾将她养在别人家一段时间,因为她老是哭着想家,于是又送了回去。我读过脑中记忆。
这哪是养在别人家,分明是要卖了她!“我们回家。”我拽着她,环顾四周,
从记忆中依稀分辨回外婆家的路。“哦。”她眼中闪过失望。我注意到她情绪,蹲下身问她。
“秋花,你怎么了?”“你说好带我去看龙舟的。”她委屈巴巴。“哦对。”我一拍头,
装作才想起来。“还好秋花提醒我。”她又露出笑颜,以及她那漏风的门牙。回去的路上,
她活蹦乱跳,将她刚刚看见的一切说了一遍又一遍。直走到家门,看见那个男人,
她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上前打了招呼。“爸。”外公抽着烟,在门口等了多时,
恶狠狠盯着我。“叫你送个人半天不回,怎么又带回来?”随后目光又落在秋花身上,
语气带着鄙夷。“家里这么多人,你大姐二姐辍学在家好歹还能干点活,你有什么用?
”“只知道玩,送过去享福多好。”我在一旁看着,有这么个爹,
也算是明白我妈为什么脾气不好。“我……”秋花盯着脚尖,不敢看外公的眼睛。
外公顺手抽过旁边棍子就要往她身上打。我挡在她身前。“能养的起凭啥不养,
难道不是你小孩?”外公像是没预料到平常软弱的“我”能站出来帮孩子说话。
他顿时又将矛头指到我身上,怒目圆睁。“家里这么多人,还有小的要养,你养的起?
”彼时,冬花小姨才三岁,顶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们。我不忍心,语气又软下来。
“这不是今天过节,多一张嘴又没什么关系。”外公的气却没消,反而拿棍子抡向我。
“过节是吧?老子有你们五张嘴要养就已经够烦的了!
”外公看似精瘦的胳膊却有着莫大的力气,那棍子如雨点打落在我身上。
配合着冬花的大哭声,他更加狂躁。我用手护住头部。居然演都不演,敢在孩子面前打人?
网上说什么,那时候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人。我现在才知道,都特么是假的,
跑不掉是真的。我终于忍无可忍,瞅准空隙,拽过棍子,一把扔了出去。“打够了吧。
”外公没想到我会反抗,愣了几秒,又挥舞着巴掌扇过来。秉持着尊老爱幼原则,
我一直没反抗,心中却早已火大。我将他推倒在地,拽着秋花愤愤离去。自此,
外公慈爱的滤镜在我心中碎了一地。我带着秋花回了娘家。太姥姥看过我手上青紫,
盛过饭递给秋花。太姥姥面带慈祥,摸过她的脑袋。“我当是什么?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他脾气不好,你就多让让他,就当是为了孩子。”让让?我心里本郁结的一口气更堵。
“这明明是赤裸裸的家暴,我可以去警察局告他!”2太姥姥脸色一变。“你告他,
你家不要了?你告他,警察捉走,你脸不要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叉着手。
太姥姥被我的行为也搞恼火。“我告诉你,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吃完这顿饭就赶紧回去。
”我带着秋花在田间漫无目的走,心中委屈更甚。难道我就这么屈服了?他打人,
凭什么我道歉?报警的话,警察也不会管这件事。一想到白日里哭着的冬花,我心一软,
纠结再三,决定还是慢慢走回去。外公算是料定了我会回来,阴阳怪气道:“你还知道回来?
”我懒得理他,为姐妹几个梳洗。夜晚,外公嫌热不与我们挤在一起,这正中我下怀。
凉席铺在地上,五个人横躺,大汗淋漓,我拿过蒲扇轻轻给她们扇风。“妈,
蚊子吵的我睡不着。”夏花喊道。“那我给你们讲故事。”我思来想去,挑了个最熟悉的。
“就讲小红帽的故事。”这时的夏天不算太热,偶尔还有夏风钻进来。大家很快沉沉睡去。
我辛辛苦苦找到一份轻松稳定的工作,景区售票员。天还未亮,我将一切都弄好,
蹬着与我身形不符的二八大杠出了门。当我笑着将一张票递给游客时,
井然有序的队伍里发生动乱。我与负责人接到通知跑去查看。“大家评评理,
我老婆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出去,跟别人眉来眼去!一定是外面偷人了!
”一男人被围在人群中间。“这不是戴绿帽么?”“这年头怎么还有这种人?
”“那是你爱人么?”负责人指着那个人对我说道。我看过去,外公坐在地上撒泼打滚。
真是丢人现眼。“朱镇国,要哭闹回家哭去。”我忍无可忍走上去。他抱住我,
装模作样道:“老婆,你别不要我。”“呜呜,老婆你跟我回去吧。
”剩下众人在旁指指点点。辞退通知书下达时,我跑去经理办公室。“经理,给我个机会,
我回去一定好好处理这个事。”我苦苦哀求道。“小王同志。”经理止住我话头。
“不是不要你,是你家那位三天两头来闹,这景区生意还怎么做?”“今天干完,
就去领工资吧。”我怒气冲冲跑回家,将通知单甩在外公脸上。“现在你满意了?
”外公却是笑了,得意道:“女人就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家照顾孩子,
省的天天在外面抛头露面,勾引男人。”这思想,简直是清朝余孽。“对了,按照惯例,
你干活的钱也要给我,省的你乱花。”望着伸在面前的手,我终于爆发,
带着孩子们去了舅佬家。这才住了一个晚上。我的舅佬,外婆的好弟弟,
面露难色对我说:“姐,你也看到了,我家也有人要养,你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他恐怕是忘了。是谁一天打五份工付他学费。又是谁,冬日将家中所有棉花缝进他大袄。
甚至他孩子的白血病,又是谁,做了配型,捐了脊髓。而我谈起这些时,他只回我一句。
都过去了。我们被赶了出去。“妈,这下咋办?”秋花和几位姨眼巴巴地看着我。
这是我第一次清晰感觉到责任的重担,我搂过她们。我要带她们过上好日子。“走,
我们今天奢侈一把。”3我们花了1块钱住了最次的旅馆,虽说环境不行,
好歹暂时有了安身之所。我摸了摸怀中揣的两百块工资,
距离有一个属于自己房子还遥遥无期,更何况还带着四个孩子。
我给钱让她们继续续住在旅馆,转头去了农贸市场。“大娘,这水批发价多少钱一瓶。
”我问过一个小摊。“卖一毛五,批发的话八分钱。”“好,这几样,给我各来一箱。
”我又看向冰柜,心中有了主意。“老板,我买这么多,送我些冻水不过分吧。
”景区没有卖水摊,这是我一开始就发现的。这个地方位置偏僻,又是山路,
正常不会有人走远路来卖水。我这摊子是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正值夏季,
不用我大力吆喝,游客酷暑难耐,自会来买。不多时,冰水一扫而空。我正坐那旁数钱,
一道残影飞过,顺走我最后一瓶可乐。“小孩,偷东西可是不对的。”小孩手腕被人抓住。
那人戴着墨镜,拽着小孩向我走来,我隐约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王蓉?”瞧见我没反应,
那人拽下墨镜。“是我,张伟,你不认得我啦?”“噢。”我点头,“好久不见,老同学。
”“是啊,十几年没见,你还是这么漂亮。”他笑道。“哪有。”我笑着回道,
“都四个孩子的妈了。”一张名片递到我面前。“这是我的名片,
若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好景不长,外公又不知从哪听到的风声,又找上我。
我已经打心底厌恶眼前这个男人。“你来做什么?”外公背着手绕我摊子走了几圈。
“来看看你,顺便介绍你一笔发财的生意。”我心中隐隐不安。“你拿我的钱干什么去了?
”“什么你的钱,我是一家之主,那是我的钱!”他反驳道。他又想起此行目的,
语气又软下来。“你借我些钱,到时候赚了我一定双倍……不,十倍还你!我保证!
”“怎么样?”我捂住挂在腰间的包。“不给。”他恢复本来面目,一把拽断我的背包,
将我推倒在地,大步离去。我站起身,淡定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包里只有散落的零钱,
真正的整钱在我衣服内侧。我也终于安稳做了几个月的生意。后来我惊奇发现,我赚的钱,
除去租房钱,春花夏花的学费钱,以及日常开销。存下来的钱还够租一个店铺。
我在村中开了小卖部。邻里非常高兴,再也不用大老远跑镇上。直到有一日,
外公的表弟找上我,他慌慌张张跟我说。外公不见了。我重新回了家,一打开门,蛛网密布,
锅碗瓢盆也都生了灰。他走的匆匆,连衣服也没带走。一点线索也没留下。我当即报了警,
警察在外公家周边范围连找十天。杳无音讯。在警察发布寻人启示后一个月。
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走到我店门前。我看不清他的脸,好心递给他面包和水。“你是?
”他接过去狼吞虎咽。“我知道朱镇国在哪。”“但你得给我五十块。”我拿出二十给他。
“这是定金。”他带我走到一个偏僻的巷子。我皱眉,瞧着他像个骗子。“你带我来这干嘛?
”他手放在嘴边,手指了指旁边废弃屋子。“嘘,你听。”4我不知道我怎么回去的,
只觉得脑袋发胀。外公进了传销,还是传销头目。我的记忆里从未有过这种事,
也没听妈提起过。我心揪在一起。那秋花她们以后咋办?外公吃牢饭,不说考公考编,
待在村里也是要被笑话的。“妈,你咋了?”刚好碰上春花放学,我犹豫不决,
心里一横还是问出口。“春花,妈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告诉妈。”她点头,“妈,你说。
”“如果啊……我是说如果,你有很亲近的人,他犯了错,应不应该受到惩罚?
”“而且这个惩罚,说不定对你以后还会有影响呢。”春花想了想,
“那要看他犯的错是大是小,小的话还能改。”“大的话,就得为他做的事情负责。
”外公大摇大摆走到我小卖部里。“你这段时间去哪了?”我问他。他翘着二郎腿,
身子一晃一晃。“上次不是跟你说有了笔大买卖,我做成了。
”他得意地从包中掏出一沓子钞票丢在茶几上。“看到没,王蓉,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脑子做生意。”我抓过这沓子钱,甩在桌子上。“做什么生意?
搞诈骗叫做生意?”“我搞莫子诈骗?”他碰了我一下,“哎,王蓉,不带这么血口喷人的。
”我看着他,眼神复杂。“我再最后劝你一次,回头吧。”“不是?
我挣钱让我们家过的越来越好,我有什么错?”他仍然执迷不悟。“谁是朱镇国?
”警察走进来,亮出证件。“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外公像是没料我会报警,瞪着我,
脸上一黑。抄起旁边铁锹朝我身上拍去。“贱人!你敢报警?”我早有防备,往旁边一躲,
玻璃碎了一地。“自作孽,不可活。”他大叫着,挣扎着。“我可是孩子的爸爸!
”外公被押着动弹不得,脸憋得通红。“我要是进去,她们就没爸爸了。”我嗤笑出声,
“没你这个爸,她们会过的更好。”外公还在费力挣扎,警察可不管这些,
直接给他带上警车。朱镇国对于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被判十年有期徒刑。我去牢里看过他,
潇洒丢下一张纸。“签了这个离婚协议书,你欠的债我可以替你还。”我关了店铺,
卖了房子。带着我妈和姨几个搬进城里。城里物价水平偏高,我与她们节衣缩食两 年,
才勉强租了八十平米的小屋。日子过的清贫却也安稳。“妈,
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能吃上肉?”冬花趴在桌上,鼻子使劲地嗅。“这个嘛,
问问你们大姐。”春花面上一片潮红,“妈,这有啥好说的。”在旁写作业的秋花来了一句。
“不就是,处对象了嘛,有啥不能说的。”“去去去,秋花好好写作业,
等一会我是要检查的。”我严肃道。我妈又不讲话了。我心里爽了,当妈的感觉真不赖。
“春花,我还没问你,你对象叫啥名?”我问道。“陈浩南。”我想不通,不对,非常不对。
若是上一代发生的事情我不清楚,但大姨夫几个我总是认得的。难不成是一开始,
我改变我妈去李家的命运,然后后面一切都变了?“还有,妈。”春花有些不好意思,
嘴巴动了动。“我跟浩南准备后天就订婚,这个月底就结婚。”“我不同意!
”5我还没说话,夏花先站了出来。“姐,你跟这个男的才认识几天,就这么着急订婚?
”“妈,夏花,我有感觉的。”春花大姨摸着胸口。“我感觉那个人就是他。”“姐,
心脏在左边。”秋花在旁补了一句。春花白了她一眼。“这样,明天你们跟他见一面。
”我坐在圆桌上端详,对面小伙还算清秀。陈浩南他妈,周太太率先打破僵局。“准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