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山像供祖宗一样把我供在顶层技术部,三年,我一人就是整个IT帝国。
研发的食堂系统却突然崩溃,全集团几千人饿着肚子挤在饭堂干瞪眼。
弹幕爆炸式刷屏:“裁员裁到大动脉,笑死!”柳如烟这才知道,
她今早直播时开除的那个“小技术工”,就是支撑起整个柳氏商业帝国的黑客。
萧凡的额头抵在冰凉的电脑桌上,感觉不是骨头在撑着头颅,
而是眼皮沉甸甸的铅块在往下坠。高强度工作像抽水机一样把他整个人掏空了,
只剩一具疲惫不堪的壳。柳氏集团顶楼这间号称全集团最尊贵的“技术圣殿”,
转后特有的焦灼气味——CPU的过载、硬盘的呻吟、还有他自己神经末梢不堪重负的叹息。
空气都稠得能切块,每一次呼吸都黏滞沉重。
董事长柳青山的嘴脸又一次浮现在他糊成一团的视野里。
那张保养得宜、总洋溢着老练商人圆滑笑意和不容置疑权威的脸:“小萧啊,
你就是我们柳氏的定海神针!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你!二代安全盾,可是集团明年的重头戏,
就指着你了!再辛苦辛苦,啊?公司不会亏待你!”不会亏待?萧凡心里嗤笑,
嘴角牵动一下都觉费力。
从内部小厨房端上来、连他的猫都有专线营养师伺候了——全都堆到这座孤岛般的办公室里,
堆到萧凡这唯一的“岛民”身上。像个祭坛,供奉着一个能产出黄金的神明。
柳青山的态度近乎卑微,但深埋眼底的,是赤裸裸的、黏稠的占有欲和贪婪。累,
是钻入骨髓的寒意。他想走,
这念头比“柳氏网络安全盾”的5S级加密内核还要坚硬无数倍。然而每次刚起了个头,
就被柳青山用更热情的笑、更沉甸甸的“股份期权”或者一声“小萧啊,做人要饮水思源,
想想当初是谁把你从街头捞起来的?”给严严实实堵了回去。“咚!
”办公室那扇厚重的胡桃木门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
力道之大震得连萧凡桌上的键鼠都跟着一跳。“哇!宝贝们!
看看我柳如烟华丽空降集团总部第一天!”尖锐如指甲刮擦玻璃的女声刮破寂静,
毫不留情地穿刺着每一个角落。萧凡混沌的神经被狠狠揪了一下,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艰难地,像抬起一座山那样抬起沉重的眼皮。逆着门口顶灯射进来的强烈光线,
只见一个鲜红色的、剪裁利落的西装套裙背影。细高跟踩在光洁如镜的黑灰色大理石地面上,
发出咄咄逼人的脆响,像密集的鼓点,踩在神经的节拍上。那身影一只手叉着腰,
另一只手臂伸得笔直,抓着手机在空中激烈挥舞、指点江山,
屏幕幽幽的反光正好晃进萧凡的眼睛。“看见没有?看见没有?我柳大小姐整顿职场,
专治各种不服!”女人的声音亢奋到有些变调,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快意,“家人们给力!
咱直播间实时突破……十万加!十万加!冲冲冲,礼物刷起来!
让对面那群摸鱼的看看什么叫实力!”柳如烟。柳青山的女儿。
萧凡脑子里残存的几根清醒神经艰难地拼凑着信息碎片。
早听说这位“海归”大小姐要归国接管业务,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接管”公司的空气。
她如同一个移动的燃烧弹,
把直播间的喧嚣直接泼洒进了这原本绝对技术中心、绝对沉寂的空间。
高跟鞋声伴随着直播的叫嚷,旋风般刮进室内。她的摄像手机如同一只苛刻审视的眼睛,
高速而精准地扫过每一台运行中的服务器,
屏幕上那些代表他无数心力结晶的绿色代码流被粗暴而无知地略过。最终,
镜头如同粘蝇板捕捉小虫一样,紧紧贴在了趴伏着、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的萧凡身上。
镜头几乎要怼到萧凡的脸上。萧凡勉强侧过一点脸,避开直射的强光,
只看到一个形状漂亮的下颌线条绷得死紧。“嚯!家人们快看现场教学!
”柳如烟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冰面上钉钉子,刺耳至极,
“这就是典型反面教材!上班时间公然趴桌摸鱼!还留个后脑勺?给谁看?
公司砸钱养你这种……”她似乎一时没找到最合适的词,停顿了半秒,
更加尖利地甩出蔑视的称谓,“……废人吗?是猪圈没猪食了吗?
的词汇:“废人”、“摸鱼”、“猪食”……混杂着直播弹幕可能正在刷过的海量嘲讽文字。
一股灼热粘稠的东西猛地顶到了萧凡的喉咙口,他胃里火烧火燎,
困顿被这猝不及防的羞辱点燃成了暴烈的怒焰。他猛地用力撑起身体。
电脑椅不堪重负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嘎吱”,向后滑开几寸。他抬起头,
视野因久卧和怒火而晕眩模糊,一片闪烁的光斑中,
他只看到一张描画精致却写满厌恶的脸正凑到手机前唾沫横飞。
新烫过的头发卷曲而张扬地披在肩上,如同一只好斗的、盛气凌人的小狮子狗。
就在他嘴唇翕动,
所有淤积的憋屈即将化作火山熔岩喷射而出时——柳如烟轻蔑地抬了抬线条分明的下巴,
仿佛在打发路边一条碍眼的野狗,用那种混合了嘲讽和傲慢的清晰语调,吐字如刀:“啧,
哪儿来的蠢东西?谁把你招进来的?公司条例写脸上都看不懂?你,现在,立刻,
带上你的垃圾——”她甚至还刻意停顿了半秒,
让话语更有力量地甩出:“——滚出柳氏集团!这种阿猫阿狗也能待的地方?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砸在萧凡被羞辱点燃的怒气上。然而,诡异的是,
那直冲脑门的怒焰反而瞬间冷却了,凝固成一种尖锐的冰锥。
他用指尖重重揉过酸涩发胀的眉心,试图驱散那片因疲惫和羞辱引起的暗斑,
然后突然低低地笑了出来。笑声很轻,带着干涩和毫不掩饰的嘲讽,
在只有服务器运转嗡鸣的办公室里,像一根细针般尖锐刺耳。柳如烟得意的表情僵在脸上,
像一件刚挂上墙、颜料还未干透的面具。她那双精心勾勒的眼线尾端微微上挑的眼睛,
第一次真正聚焦在萧凡脸上,里面盛满的是错愕和被冒犯的愠怒。“开除我?
”萧凡声音不高,甚至显得有些疲惫,
却奇异地盖过了她手机话筒里漏出的、嘈杂的直播背景音,“新官上任,火烧起来没个章法?
人事部的规章制度呢?需要我帮你翻翻么?” 他懒洋洋地靠回椅背,
骨头里透出散尽家财后的彻底放松,“想开我?行啊,
让你爹柳青山亲自拿盖章的文书来找我。记住,是盖了董事长印鉴的那种红头文件。
”他顿了顿,迎着柳如烟那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神,慢悠悠地把话补足,“你?
”他朝她的方向随意地扬了扬下巴,
嘴角的弧度带着一种彻底的解脱和洞穿虚伪的轻蔑:“话不好使。分量差远了。
”那眼神是凉的,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你!
”柳如烟那精心描绘过的红唇哆嗦了一下,脸上的血色骤然褪去,
像是被泼了一盆无形的冷水。从小到大,没人敢用这种……这种看尘埃的眼神看过她!
羞愤和难以置信在精致的五官下爆裂开来。她胸口剧烈起伏,像鼓风机在吹,
片刻后她猛地一踩那尖锐到吓人的鞋跟,硬底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刮出让人牙酸的锐响,
整个人几乎是弹射般冲出了技术部大门,那气势活像一辆失控的、红色的小型装甲车。
摔门声的回音还在服务器矩阵的嗡鸣中震荡。萧凡仰靠在椅背上,
空调的冷气仿佛终于顺畅地流进了肺里。他无声地咧开嘴,近乎贪婪地用力吸了几大口气,
像是要冲刷掉肺里积压了三年之久的、柳青山无处不在的“关怀”与“期望”的尘埃,
然后重重呼了出来。自由,原来真的带着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清冽味道。不到五分钟。
“咣”地一声,门又被撞开。一张A4纸,带着一股凛冽决绝的劲风,
没头没脑地劈面砸向萧凡的脸。纸张边缘像一片薄薄的刀片,
在他脸颊上留下一道细微却火辣辣的刮痕,留下纸张独特的油墨气味。飘落的纸上,
最高权力的“柳青山印”方方正正地盖在抬头的“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几个加粗黑体字旁。
下方“解除理由”一栏是手写添加的几个潦草却刚劲的字:“严重违反工作纪律,态度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