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七夜的铁门》我叫李筱,今年二十一,大三心理学系,
却对“梦”这件事毫无抵抗力。连续七天,我都在凌晨三点零一分惊醒,满身冷汗,
像被人从水里拖出来。可真正让我崩溃的,不是惊醒,
而是惊醒前的那一段——我总会站在同一扇锈红色铁门前。第一次,我以为只是偶然。
那天我熬夜写论文,电脑屏幕的光刺得我眼睛发酸,头一歪就睡着了。再睁眼,
便是一股铁锈混着潮湿青苔的味道。那味道像腐烂的玫瑰,又像被雨水泡软的棺材板。
我站在门前,门上钉着一块铜牌,
用拉丁文刻着“Regressus non datur”——归来者永不得返。
我抬手推门,门轴发出指甲刮玻璃的声响,我头皮发麻,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脚。
门后是古堡大厅。穹顶高得看不见尽头,吊灯用玻璃瓶做成,每个瓶子里都泡着一颗人牙,
灯光透过牙釉质,绿得发蓝。地板上铺着青灰色石板,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水,
踩上去像踩在一排刚拔出的舌头上。我想退,门却“哐”地合死,像有人从背后踹了一脚。
大厅左侧是一排油画。第一幅是穿红裙子的女人,脸被刀划成棋盘格;第二幅是个小女孩,
抱着洋娃娃,洋娃娃缺了一只眼,垂在脸颊上,像一滴巨大的泪。我凑近看,
小女孩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我吓得往后跳,踩到一滩黏水,“啪叽”一声摔个四仰八叉。
后脑勺磕在地板上,疼得我眼前发黑,却听见头顶“咔哒”一声,吊灯亮了,
玻璃瓶互相撞击,“叮叮当当”像风铃。我想掏手机,却发现口袋空空。抬头,
油画里的红裙女人变成了侧脸,嘴角上扬,像在笑。我转身往楼梯跑,楼梯扶手雕刻成藤蔓,
藤蔓上串着一颗颗小骷髅头,风一吹,“咯咯咯”地笑。我跑三步,楼梯却退两步,
像跑步机。我喘得像破风箱,才上到二楼。二楼走廊比一楼窄,
墙上贴满泛黄照片——全部是我,从婴儿到大学,每张眼睛都被红笔涂成血泪。最尽头,
一扇门“吱呀”开了条缝,缝里伸出一只小手,手背有一颗痣,和我一样。
我鬼使神差走过去,门“砰”地关上,差点夹到我鼻子。门缝下塞出一张纸条,
用口红写着:第一夜,你输了。落款——李筱。我惊醒,宿舍里艳阳高照,
室友在放《小苹果》,一切正常。除了——我手里攥着那张口红纸条,
字迹鲜艳得像是刚写的。我把它夹进笔记本,告诉自己只是清醒梦。可第二晚,
我洗完澡躺上床,一闭眼,又听见“咔哒”。铁门再次敞开,像一张嘲笑我的嘴。第二晚,
我学乖了,进门先不往里走,堵在门口拿手机直播:“老铁们,今天勇闯循环古堡,
双击666!”弹幕刷得飞快,一条血红大字飘过:主播回头。我回头,门没了,
只剩一堵墙,墙上用我口红写着:今晚你当鬼。第三晚,我带粉笔,一路做记号,
记号却全消失。第四晚,我带水果刀,想拆门,刀却变成乌鸦飞走。第五晚,我干脆摆烂,
躺地上装死,地面裂开,我掉进一条地道,尽头点着蜡烛,坐着一个小女孩,抱着洋娃娃,
脸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说:“姐姐,你终于来接我回家了。”我想抱她,
她把娃娃塞进我怀里,娃娃的嘴“咔”地咬住我手腕,疼得我尖叫。第六晚,
我睡前把闹钟调到23:59,手里攥一把水果刀,心想:再进去,我就先把古堡劈了!
结果刚闭眼,耳边响起“滴答、滴答”,不是闹钟,是水声。我睁眼,站在古堡厨房,
水龙头哗哗流血,水池里漂着七把水果刀,刀身全刻着“李筱”。我低头,自己手里空空,
手腕上却多了一圈牙印,还在渗血。第七晚,也就是今晚,我干脆不睡,狂灌三罐红牛,
撑到凌晨三点,眼皮还是打架。一合眼,我又站在铁门前。门楣的铜牌换了字:第七夜,
回家。我冷笑,抬脚就踹,门却自己开了,像迎接久别重逢的游子。大厅里,
吊灯换成了红色玻璃瓶,牙齿泡在里面,像泡在血里。
油画全部换新:第一张是我三岁光屁股洗澡,第二张是我小学豁牙子,
第三张是我大一军训晒成煤球。最新一张,是我刚才踹门的瞬间,摄影师是谁?我心底发凉。
小女孩站在楼梯口,抱着洋娃娃,洋娃娃的眼睛掉了一颗,垂在脸颊。她对我笑,
嘴角裂到耳根:“姐姐,今晚别走了。”我想跑,却发现脚腕被黑线缠住,
黑线从地板缝隙里长出来,像头发,又像血管,一路爬上我的小腿、大腿、腰。我挥刀去砍,
刀却化作乌鸦,扑棱棱飞走,留下一地黑羽。我跌坐在地,黑线勒进皮肉,疼得像被铁丝捆。
小女孩走近,把洋娃娃塞进我怀里,娃娃的嘴咬住我脖子,温热的血流进它棉花做的喉咙。
我眼前发黑,听见她在我耳边轻声说:“你早就是古堡的一部分了,每次循环,
你都多融化一点。今晚,你会彻底变成钥匙。”我惊醒,宿舍的灯管闪了三下,像古堡吊灯。
我坐起身,心跳快得像打鼓,手心全是汗。我摸到脖子,没有伤口,却有一圈冰冷的牙印。
我拉开抽屉,那张口红纸条静静躺着,旁边多了一颗黑纽扣,像从洋娃娃身上掉下来的。
我知道,第七夜已经开始了。铁门在等我,小女孩在等我,古堡在等我。而我,
必须活着走出来。第二章《天亮之前,让它永眠》我把闹钟塞进抽屉,
把口红纸条和黑纽扣一起锁进铁盒,
又把抽屉推进衣柜最深处——好像这样就能把第七夜也关起来。可我知道,抽屉关得住死物,
关不住循环。凌晨三点零一分,我还是会准时站在那扇铁门前,听它说“欢迎回家”。
于是我给自己立了一份作战计划,写在一张A4纸上,贴在床头,
用红笔圈了三行大字:找到古堡真正的“心脏”,让它永远停摆。把整座建筑烧成灰,
让灰烬不能再长出新墙。在天亮前完成,否则我就永远留在梦里当钥匙。计划只有三行,
却像三座山压着我。我把A4纸叠成飞机,从宿舍窗口扔出去,看它在夜风里打了个旋,
被路灯照得惨白,最后掉进灌木丛。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计划越简单,越像遗言。为了准备,
我干了几件看起来荒唐的事。——去超市买了一罐最大号的固体酒精,塞进背包,
外面用黑色塑料袋裹了三层。——顺走了食堂后厨的一把剁骨刀,刀背厚得能敲碎野猪腿骨。
——跟校医院的值班老师撒谎,说做实验要用听诊器,拿到了一只老式铜头听诊器。
我把它们全塞进背包,拉上拉链,像拉上自己的棺材盖。夜里十一点,宿舍熄灯。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听室友们的呼吸此起彼伏。十二点,走廊的感应灯灭了;一点,
楼下宿管阿姨的拖鞋声也停了;两点,整栋楼像沉进海底,连老鼠都懒得动。两点五十九分,
我坐起身,背包勒得肩膀发疼。三点零一分,
空气里响起熟悉的“咔哒”——铁门开锁的声音。我第三次踏进古堡,却带着第一次的清醒。
大厅依旧绿得发蓝,牙齿吊灯依旧叮当作响,可我不再害怕。我径直走向厨房,
那里有我需要的火源:煤气罐、煤油、酒精,还有一整面墙的橡木酒桶。
我把固体酒精掰成小块,塞进酒桶裂缝,再拧开煤气阀门,空气里立刻弥漫出甜腻的瓦斯味。
做完这一切,我抬头看墙上的挂钟——三点十五分,离天亮还有不到四个小时。
接着去找心脏。前几晚我已经摸清地形:祭坛在地窖最底层,
必须穿过旋转楼梯、图书塔、钟楼,再下三层螺旋井。我提着剁骨刀,
刀背在墙上敲出清脆的回声,像给自己壮胆。楼梯扶手上的骷髅头咯咯笑,我反手一刀,
把最近的那颗劈成两半,笑声戛然而止。图书塔的书脊全是空白,我顺手抽出一本,
书页里掉出一张照片:七岁的我坐在旋转木马上,背后是妈妈的笑脸。我把照片塞进兜里,
继续往下走。螺旋井的尽头是一扇铁门,门上画着巨大的心脏解剖图,血管用红漆描得狰狞。
我贴上去听,里面传来“咚、咚、咚”的跳动,节奏和我自己的心跳完全同步。
我用听诊器确认——没错,古堡的心脏就在里面。我掏出打火机,火苗在黑暗里颤抖,
像随时会熄灭。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祭坛中央,水晶棺静静躺着,
棺里的小女孩——另一个我——睁着眼,胸口插着那把反向钥匙。她的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像在等我。我走近,听见她轻声说:“你终于来了,钥匙在这里,心脏也在这里,
可你敢拔吗?”我举刀,她却抬手,指尖指向我胸口。我这才发现,
我的校服纽扣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和钥匙一模一样。原来,
古堡把最后的锁孔移到了我身上。我愣了一秒,随即笑了。“那就一起停吧。
”我把剁骨刀倒转,刀尖对准自己胸口,另一只手伸向水晶棺里的钥匙。
三、二、一——我同时拔出钥匙、刺向自己。剧痛像闪电劈开胸腔,我却听见“咔哒”一声,
像是世界被按了暂停键。古堡的心脏、我的心脏,同时漏跳一拍。接着,
两声、三声……世界陷入死寂。我倒下,看见天花板裂开一道缝,晨光像洪水倾泻进来。
我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把灰烬。灰烬在我指缝里散落,像一场迟到的雪。我闭上眼,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天亮之前,让它永眠。第三章《血月下的生门》我睁眼时,
发现自己没死。胸口剧痛仍在,却不再流血。那把反向钥匙断成了两截,一截留在水晶棺里,
一截嵌在我的纽扣孔中,像一枚冷掉的铁钉。古堡一片死寂,没有心跳,没有风声,
连灰尘都悬在半空,仿佛时间被按了暂停键。我抬头,看见天花板裂开的缝隙里,
透下一束光——不是晨光,而是一轮巨大的血月,红得像刚咬开的石榴,把大厅照得通亮。
血月的正中央,有一道细线,像闸门,又像拉链,正在缓缓拉开。
石棺后的墙壁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砖石自动向内折叠,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
暗道尽头,漂浮着一张车票:白底黑字,印着“单程·出口·限时一次”。车票下方,
是一行血字:“血月临空,生门即开;钥匙虽断,残片亦钥。”我握紧纽扣里的断钥匙,
掌心被割出血痕,却感觉不到疼。因为我知道,机会只有一次,错过这轮血月,
古堡会再次复活,而我将永远成为它新的锁孔。暗道里没有阶梯,只有一条向下倾斜的滑道,
像巨兽的喉管。我滑下去,后背被磨得火辣,却不敢减速。滑到底,是一间圆形石室,
四壁刻满倒转的拉丁文,所有字母都像在流血。石室中央,立着一扇半人高的拱门,
门框由两根交叉的肋骨构成,门楣上悬着一滴巨大的血珠,随时会落下。拱门内侧,
是一面镜子——不是玻璃,而是液态的银色水面,倒映着我的脸,却比我年轻十岁。
镜面里的小女孩冲我笑,嘴唇开合,无声地说:“把残片插进锁孔,门就开。”我低头,
发现自己胸口那道刀伤竟变成了一个锁孔,边缘闪着金属冷光。我把断钥匙对准锁孔,
手抖得厉害。钥匙尖刚触到皮肉,血月的红光突然穿透石室,照在锁孔上,
像给它镀了一层火漆。我听见“咔哒”一声轻响——不是钥匙转动,而是我的心跳重新启动,
节奏却与血月同步:咚、咚、咚,三拍一顿。每一次跳动,液态镜面就泛起一圈涟漪。
镜面里的小女孩伸出手,穿过水面,握住我的手腕,带我一起把断钥匙推进锁孔。
钥匙没入的瞬间,镜面像水银泄地,哗啦一声塌落,露出一条幽深的阶梯,阶梯尽头,
是真正的黎明——淡青色的天空,飘着真正的云,甚至能闻到真正的风,带着露水的凉。
我抬脚,却听见背后传来“咚咚咚”的急促脚步。回头,古堡的灰烬正在重组,
血管藤蔓疯长,像一条黑色巨蟒追来。血月开始西沉,光线一寸寸变暗。生门只开三分钟。
我转身冲进阶梯,身后传来小女孩的声音,却不是从镜面,而是从我心里:“跑,别回头。
”我咬紧牙关,三步并作两步,阶梯在我脚下飞快倒退。最后一秒,我跃出阶梯,
跌入一片柔软的草地。身后,拱门轰然关闭,血月沉落,古堡的咆哮被永远关在黑暗里。
我躺在草地上,胸口锁孔慢慢愈合,断钥匙融化成一滴银水,渗进皮肤。
我终于听见自己的心跳,与世界同频——咚、咚、咚。
第四章《黎明前的锁链》我本以为跃出阶梯就能结束一切,可草地只是另一层诱饵。
脚一落地,脚踝立刻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箍住——低头,一条黑铁锁链像蛇一样从草皮里钻出,
咔哒一声扣上我的踝环。锁链另一端笔直伸进雾里,雾是青灰色的,像熬烂的铜,
也像古堡的灰烬被风重新吹起。我用力挣,锁链纹丝不动,反而越勒越紧,
皮肉被勒出一道紫痕。更糟的是,草地开始塌陷,像一块被抽掉支架的舞台,
整片地面往下沉。下沉的速度不快,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吸力,
仿佛古堡在地下张开了第二张嘴。我听见铁链深处传来心跳——不是我的,
是古堡残存的第二颗心脏。它把最后的生命力灌注进锁链,把我当成新的血泵。每跳一次,
锁链就缩短一截,把我拖向雾里。我试着用断钥匙的残柄去撬锁环,
残柄却像蜡一样被铁链吸走,瞬间融化。血月已沉,东方泛出鱼肚白,可那微光却照不透雾。
我知道,只要被拖进雾里,我就成了古堡新的“钥匙孔”,循环将从我身上重新开始。
我单膝跪地,把剁骨刀插进草皮,像锚一样固定身体。锁链立即勒得更狠,几乎要勒碎踝骨。
疼让我清醒,也让我愤怒。我伸手在草地上摸索,抓到一块锋利的石片,
对准锁链的链环猛砍。火星四溅,链环却只出现一道白痕。砍到第七下,石片崩碎,
掌心被割得血肉模糊。铁链发出嘲笑般的“咯咯”声,像在说:省点力气吧,
你砍的是自己的命。我抬头,看见雾里渐渐显出一个巨大的影子——古堡的轮廓,
正在雾后重新立起。塔楼像一根折断的骨头,此刻又被黑血黏合;铁门像一张撕裂的嘴,
此刻又被铁线缝合。它每愈合一寸,锁链就收紧一寸。我意识到:阻碍不是铁链,
而是我仍在古堡的“心跳半径”里。只要我的心脏还在为它供血,锁链就永远不会断。
唯一的办法,是让心脏暂时离开这个半径。可我不能死,也不能停跳。我需要一个替身。
我低头,看见草地上散落着无数颗黑纽扣——那是前几晚古堡留给我的“礼物”。
纽扣表面刻着细小的人脸,每张脸都在无声尖叫。我抓起一颗纽扣,贴近胸口。
纽扣立刻像吸铁石一样贴住皮肤,发出轻微的“嗒”一声。下一秒,我的心脏猛然一震,
随后归于平稳——它被纽扣吸走了半拍的节奏。锁链的拉力顿了一下,
似乎找不到真正的频率。我趁机抓住这一秒的错乱,把第二颗纽扣贴在胸口,
第三颗、第四颗……每贴一颗,心脏就漏跳一拍,锁链就松弛一分。贴到第七颗时,
我的脉搏已乱成一团,锁链发出“咔啦”的错拍,像卡住的磁带。我抓住这短暂的松弛,
猛地把整条锁链缠在剁骨刀上,刀背抵地,用全身重量往下压。“咔嚓!”铁链终于崩断,
断口喷出一股黑血,溅在我脸上,像滚烫的沥青。我跌坐在地,喘得像破风箱。
雾里的古堡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塔楼再次倾斜,铁门再次撕裂。它失去了我的供血,
就像失去了燃料,愈合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下来。我拔掉胸口的纽扣,心脏重新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