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现代医术换人间，却抹杀了未来的我
考古系高材生林晚在洛阳邙山古墓遭遇塌方，再睁眼成了大唐天宝年间的“盗墓贼”。
“改写历史的代价，是未来再无林晚。”铜镜里，她的身影正一寸寸消散在盛唐的烟火中。
刺骨的寒冷，像无数根冰针扎进骨髓。林晚猛地抽了一口气，喉咙里呛满了冰冷浑浊的泥腥气，剧烈地咳嗽起来，肺叶火烧火燎地疼。意识像沉在深海的破船，艰难地浮出水面。黑暗，沉重得令人窒息，压得她几乎无法思考。
“动了！真动了！见鬼了嘿！”一个粗嘎带着浓重口音的惊叫在近处炸开，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
“莫不是诈尸？老刘头，你那一棍子敲轻了？”另一个声音紧张地附和，带着颤音。
钝痛从后脑勺弥漫开来，林晚闷哼一声，挣扎着想撑起身，却发现双手被粗糙的麻绳紧紧反绑在身后，勒得手腕生疼。冰冷、坚硬、带着湿滑泥浆触感的地面紧贴着她的身体。不是实验室冰冷光滑的地板，也不是宿舍柔软的床铺。她勉强睁开肿胀酸涩的眼睛，视线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几双沾满泥泞的、破旧的麻布鞋围在身边，鞋的主人正惊疑不定地后退了几步。
“这是…哪儿？”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
“哪儿？阴曹地府！老实交代，哪路钻洞的耗子，敢摸到洛阳县太爷他祖宗的坟头上来？”那个被叫做老刘头的男人壮着胆子又凑近一步，手里的木棍威胁性地挥了挥，带起一股难闻的汗馊味和泥土气息。他脸上沟壑纵横，污垢几乎填满了每一条皱纹，身上穿着类似古装剧里衙役的赭色短打，颜色早已褪得斑驳。
洛阳？县太爷祖坟？林晚混乱的脑子艰难地捕捉着关键词。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洛阳邙山那座新发现的唐墓深处，巨大的震动，刺耳的岩石撕裂声，头顶倾泻而下的泥土和碎石…塌方！她猛地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考古现场塌方了！
可她怎么会在这里？还被绑着？看这些人的装束…林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唯一能解释眼前景象的念头浮了上来。
“说话！”老刘头不耐烦地用棍子戳了戳她的肩膀，力道不小。
尖锐的痛楚让林晚倒抽一口冷气，也彻底激起了她骨子里的倔强。她强迫自己冷静，艰难地转动脖子，目光越过衙役们肮脏的裤腿，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低矮、简陋的土坯房，墙壁坑洼不平，糊着草筋的黄泥大片剥落。角落里堆着些农具，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劣质灯油的烟味和某种牲畜的臊气。唯一的“家具”似乎就是她身下这张散发着霉味的破草席。
窗棂是歪斜的木条，糊着发黄的纸。这不是什么影视基地，更不是她熟悉的任何地方。这种原始、粗粝、充满生存重压的真实感，扑面而来，沉重得让她窒息。
“我没有盗墓，”林晚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镇定，“我是…朝廷派来的…勘察风水的…方士。”情急之下，她只能胡诌一个身份。史书里记载过，唐朝皇帝崇信道教，方士地位不低。
“方士？”老刘头嗤笑一声，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怀疑，“穿得像个叫花子，脸上抹得比灶王爷还花，还方士？糊弄鬼呢！押走！送县衙大牢！让明府老爷好好审审这胆大包天的女贼！”
不由分说，两个衙役粗鲁地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双脚虚软无力，林晚几乎是被他们拖拽着出了土屋。刺眼的阳光让她瞬间眯起了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外面的景象。
泥泞不堪的土路蜿蜒向前，两边是低矮破败的土屋茅舍，屋顶覆盖着厚厚的、颜色深浅不一的茅草。几只瘦骨嶙峋的土狗在路边刨食，警惕地看着他们。远处，一道高大厚重的夯土城墙矗立着，城楼上飘扬着几面颜色暗淡的旗帜，隐约可见“洛阳”两个古体大字。
这是…真的洛阳城？天宝年间的洛阳？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穿越！这个只在小说和电影里存在的词，像一块冰冷的巨石，狠狠砸在她的意识深处，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恐慌。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考古系研究生，竟然在古墓塌方后，穿越到了唐朝？！
她被推搡着，踉踉跄跄走在坑洼的土路上。周围是真实的唐朝街景：挑着担子叫卖胡饼的小贩，吆喝声带着浓重的口音；穿着窄袖襦裙、梳着高髻的妇人挎着篮子匆匆走过，好奇又带着些许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几个穿着圆领袍衫、头戴幞头的男子聚在路边的茶摊前高谈阔论，口沫横飞。空气里混合着牲畜粪便、香料、尘土和食物煎炸的复杂气味，真实得令人窒息。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考古现场塌方，她可能已经死了，或者被埋在了地下。她的父母、导师、同学…她还能回去吗？如果不能，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古代，她这个“女盗墓贼”会是什么下场？流放？苦役？还是直接砍头示众？巨大的无助感几乎将她淹没。
她被粗暴地推进了洛阳县衙阴森的大堂。地面是冰冷光滑的青石板，高悬的“明镜高悬”匾额下，一张巨大的黑漆案几后，端坐着一个身着绿色官袍、头戴展脚幞头的中年男人。他面容瘦削，蓄着山羊胡，眼神带着官场浸淫已久的精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正慢条斯理地翻看着一卷竹简。这就是县令了。
“禀明府，邙山刘家坳抓住一女贼，形迹可疑，疑是盗掘刘老太公祖茔的贼人！”老刘头上前一步，抱拳大声禀报，语气带着邀功的急切。
县令抬起眼皮，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狼狈不堪的林晚。她的冲锋衣沾满泥污，脸上也蹭得花里胡哨，头发散乱，确实不像良家女子，更不像她临时编造的“方士”。
“堂下女子，报上名来！籍贯何处？为何擅入刘氏祖茔禁地？”县令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官威，在空旷的大堂里回荡。
林晚强迫自己挺直脊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考古学常年与墓葬、死亡打交道，也让她在面对绝境时，磨砺出一种近乎冷酷的冷静。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模仿着古装剧里的腔调，声音虽有些发颤，但吐字清晰：“回禀明府，民女林晚，并非盗墓贼。民女…乃受天机所感，知邙山有异宝隐现，关乎大唐国运，特来寻访。民女通晓古今地理，能辨识上古器物形制、纹饰、铭文，更熟记历代典籍。”她顿了顿，迎着县令审视的目光，抛出了唯一的、也是最大的筹码，“民女…能诵《长恨歌》全篇！”
“《长恨歌》？”县令捻着胡须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狐疑，“那是李翰林去年新作，流传未广，只在长安贵戚间小范围传抄，你如何知晓全篇？”他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莫不是信口雌黄？欺瞒本官，罪加一等！”
成了！林晚心中稍定。时间点吻合！李白这首惊世长诗，此刻确实还是新鲜出炉的“爆款”，尚未广为流传。这是她唯一能证明自己“非常人”的机会。
“民女不敢欺瞒。”林晚抬起头，目光直视县令，“此诗乃李翰林感怀圣上与贵妃之情，以史家笔法，融仙家想象而成。请明府容民女诵来。”她清了清嗓子，压下喉咙的干涩和身体的颤抖，将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华丽词句，以一种带着奇异韵律的腔调，清晰有力地在大堂中吟诵出来：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她刻意放缓了速度，字字清晰，尤其是吟诵到“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时，带着一种仿佛亲历其境的感叹。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整个大堂陷入一片死寂。衙役们面面相觑，显然被这从未听过的长诗所震慑。县令脸上的狐疑渐渐被震惊取代，他坐直了身体，捻着胡须的手指停住了，眼神复杂地打量着林晚。
“你…果真诵出了李翰林新作？”县令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探究，“连‘渔阳鼙鼓’这等尚未传开的句子也…你究竟是何人？” 那句尚未发生的叛乱预言，此刻成了最有力的佐证。
“民女林晚，机缘巧合，得窥天机一角。”林晚垂下眼帘，姿态放低，内心却如擂鼓。她知道，暂时安全了。身份，是她此刻最大的护身符，也是最大的悬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