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冰冷僵硬的手掌搭了上来,寒气穿透棉袄直刺骨髓。
他记起“夜行遇拍肩,绝莫回头”的老话,强忍恐惧向前走。
那手如影随形,腐朽气息喷在颈后。
到家后油灯一照,肩上赫然留着湿冷的泥手印。
扒开衣服,皮肤上嵌着发黑的五指淤青。
此后他夜夜听见耳后叹息,肩头如压寒冰。
神婆用艾草灸烤淤青时,皮肉滋滋作响,冒出腥臭黑烟……李老四从赵老歪那间弥漫着劣质烟叶和汗酸味的土坯房里钻出来时,子时都过了大半。
头顶那轮下弦月,惨兮兮地挂在天上,薄得像片用旧了的镰刀头,吝啬地洒下一点灰蒙蒙、凉浸浸的光。
这光非但没能照亮什么,反而把王家坳村后头那片高低错落的土坯房顶、歪斜的篱笆墙,都涂抹成一片片浓淡不均、边缘模糊的墨团。
风倒是停了,四下里静得吓人,连平日里聒噪的蛐蛐儿都噤了声,只有他自己踩在冻硬了的土路上,那“嚓、嚓、嚓”的脚步声,又干又脆,撞在两旁高耸的土墙或屋墙上,弹回来,再撞回去,在这死寂的深夜里,凭空多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拖沓和空洞,好像身后真跟着个什么东西,踩着他的脚印在走。
一股子凉气,顺着后脊梁骨无声无息地爬上来,激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李老四缩了缩脖子,把身上那件补丁摞补丁的破棉袄又裹紧了些,可那点聊胜于无的暖意,早被牌桌上输得精光、连最后一个铜板都叮当响着进了赵老歪口袋的懊丧,还有这深更半夜独行的寒意,给榨得一干二净了。
他搓了搓冻得有些发木的手,心里头骂骂咧咧:真他娘的背时!
早知道最后那把“三六九”不该跟的!
现在倒好,回去怎么跟屋里头那个黄脸婆交代?
想到婆娘那张阴沉沉的脸和没完没了的数落,李老四就觉得头皮发麻,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又加快了几分,只想赶紧钻进自家那四面透风但好歹算个窝的破屋子,往炕上一倒,天塌下来也等明天再说。
回他家的近路,得穿过村后头那条老巷子。
这巷子窄得出奇,两边是村里辈分最老的几户人家,那土墙垒得又高又厚,经年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