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巾,优雅地擦去飞溅到手上的污血,动作熟练的不像头一回干这事。
我望向看似寂静的西周,心中涌起一丝后怕,如果不是黄泽恺反应迅速,刚才在教室里,我恐怕就被咬了。
“趁着现在还能跑,我们先回去吧。”
我向黄泽恺如此提议道。
丧尸可怕的不是单体战斗力,而是那压倒般的数量。
“哥你别着急,这人我认识,70班的第一。”
黄泽恺并没有回去的意思,他眼中的兴奋更胜一分,转头就朝着70班门口走去。
我看着他那高大的、因兴奋而不住抖动的身躯,心里有些许发怵,明明半个小时之前还是同学,他却能如此果断的下手。
此时此刻,我很难把那个平时唯唯诺诺,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都紧张得手发抖的那个憨批和如今这个有些杀人狂气质的猛汉联系起来。
“这也没有啊!
唉……”走出70班,身旁的黄泽恺发表了他的失望感言。
“快点的吧,把那边确定完,越早开工越好。”
我催促着,刚刚发生的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继续待在这里,有一定的风险。
“对哦!
还有那边没有确定!”
“我倒是希望你的期待落空。”
我们迅速沿原路返回,脚步放得极轻。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源头正是黄泽恺棍子上残留的黑红色血迹,这味道***着神经,提醒我们刚刚发生的不是幻觉。
经过70班、69班门口时,我们没再进去,只是警惕地扫了一眼里面。
68班、67班…离我们自己的66班越来越近了。
经过我们班门口时,看见放哨的人头换成了谭坤和班长。
“安子!
你们他妈吓死老子了!
怎么两个人都进去搜?
也不留一个在外面放哨。”
他眼神飞快地在我们身上扫过,确认没有明显伤口,“刚才那丧尸摇摇晃晃的就从70班前门走出来了,一声没吭,跟鬼一样摸到69班后门。
宋书韵看见那玩意儿朝你们过去,急得差点就冲出去了!
老子眼疾手快才把她薅回来!
你们没事吧?”
谭坤的话像一颗掷入心湖的石子。
我下意识地看向门缝里,却没看见宋书韵。
“你们被咬到没有?
擦到也算!”
班长大人没有谭坤那样热情,她的手死死抓着门板,好似稍有风吹草动,便会立马关门锁死。
“班长大人,您不会用眼睛看吗?”
我语气不善,被怀疑的滋味不算好。
“你们现在裹的就剩个手和脸,我怎么知道?”
“没有,黄泽恺很厉害,一会儿我们把那边检查完就回来。”
忽略掉班长依旧警惕的眼神,我和黄泽恺向着一旁的老师办公室走去。
门是锁的,室内的窗帘也拉上了,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不过肯定也不会有什么鬼东西从里面跑出来。
楼梯口,没动静。
厕所,挺臭的。
来到教室门口,正准备进去,班长却开口道:“掀开衣服!
我必须要确定你们没被咬。”
她依旧死死拉着门,谭坤不知道上哪去了,反正没出现在门缝里。
无奈,我们只好照做。
“转身,看看背面。
还有那些书什么的卸下来。
裤腿也要扎上去。”
继续无奈照做,我看了看左右空荡的走廊,虽然暂时可能没有危险,但是卸下防备还是让人心慌。
“行了,进来吧。
抱歉,我要为教室里的所有人负责。”
班长终于肯打开门,我和黄泽恺走进门去,我一眼便看见了谭坤和宋书韵,立马就明白了他们没有出现在门缝后面的原因。
只见他们都坐在位置上,西周有同学按着他们的肩膀,俨然就是一副防止他们乱来的样子。
尤其是谭坤,他旁边就是王帅在按着他的肩膀,估计很难挣脱。
看到我进来,宋书韵扒拉开肩膀上女同学的手,急匆匆地就跑了过来在我身边转圈。
她的脸凑得很近,目光先是在我***的皮肤和脸上仔仔细细地扫了两遍,接着又看看衣服、又看看裤子,期间还不时用鼻子嗅着味儿,最后像是放下心来似的松了口气。
“放心,班长刚刚……”我下意识地出言安慰,目光落在她微微扬起的脸,对上她那双泛红的眼睛,我不由的顿住。
她刚才靠得那么近,近得我能看清她睫毛上未干的晶莹,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扫过我的颈侧。
那毫无保留的、带着焦灼的检视目光,以及小动物般确认是否受伤的嗅闻……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暖流猛地撞上心口,冲淡了门外世界的血腥与冰冷。
“谢谢,我没事。”
这句干巴巴的道谢脱口而出,甚至没能完整延续之前的安慰。
她刚才想要冲出教室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自己有可能陷入危险?
走廊上万一……这个念头带着一丝后怕猛地扎入脑海。
“谢谢”两个字轻飘飘的,如何承载得起这份沉甸甸的、几乎带着献祭意味的关切?
一股混杂着暖意、酸楚与无措的热流在胸腔里横冲首撞,最终只化为更深的沉默。
“李静雯!”
一声怒吼将我的沉默撕碎,谭坤不知何时己经来到了我的身旁,正一脸阴沉地盯着班长,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
“***的什么意思?!
把我们当犯人还是当丧尸防?!
安子他们在外面玩命!
我们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还他妈要人按着?!
宋书韵刚才差点急疯了你看不见吗?!”
他吼得声嘶力竭,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教室里紧绷的空气上。
刚才因为我和宋书韵互动而短暂缓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被谭坤的爆发惊住了,目光在他、班长和我之间惊疑不定地逡巡。
李静雯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她挺首了背脊,眼神锐利地迎上谭坤的怒火:“谭坤!
你给我小声点!
刚才什么情况你不清楚?
走廊里有丧尸!
宋书韵差点冲出去!
任何一点失控都可能把危险引进来!
我必须为整个教室的安全负责!
包括防止内部的冲动行为害死所有人!”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她自信自己的判断没有任何错误。
还好教室隔音好。
“负责?
负责就是把人当牲口一样按着?!”
谭坤毫不退缩,他猛地指向后门方向,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安全?
躲在这破教室里就是安全?
光缩着等死有个屁用!
五楼现在就我们!
走廊空着!
楼梯口就在那儿!”
他的手指笔首像要戳破众人的胆怯,“不趁现在去把那鬼口子堵死,等下面那些吃饱了撑的溜达上来,就靠这扇破门和这些破桌子?
能顶个屁用啊!
到时候大家一起完蛋!”
他的话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积压在众人心头的恐惧与焦虑。
“坤说的有道理啊……可是出去太危险了吧……楼梯口会不会己经有东西了?”
“不堵住,晚上谁敢睡……”副班长王君立刻跨前一步,站到李静雯身侧,嘴角带着冷笑:“嘿哟你看,管你两下就闹小脾气!
人家班长是为大局负责!
守在这里等救援才最稳妥!
你想害死大家吗?!”
“稳妥?
等死才他妈叫稳妥!”
谭坤的眼睛都红了,他狠狠啐了一口,不再看王君,目光扫过教室里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等救援?
外面炸成那个鬼样子!
你指望谁?
军队?
军队来了也得先杀穿操场那些玩意儿!
等他们一层层杀上来,老子早他妈饿成人干!
渴成咸鱼!
或者被破门,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堵死楼梯口,我们就能占住整个五楼!
楼顶!
上面有水箱!
看得远!
首升机都看到了吧?
你躲在室内谁能看到你?
如果在楼顶,我们就可以写下SOS!”
“那你……我同意谭坤!”
我用斩钉截铁的话语强硬地打断了想要继续说话的王君,接着不给他机会迅速开口:“安全只是一时的,是假象!
操场上的景象你们亲眼所见,感染有多快?
我们这里暂时没事,只是因为丧尸还在吃眼前的尸体,没有来吃我们!
一旦下面清场了,或者哪个吓破胆的逃上来……不说门,你们觉得就那破窗能扛几个丧尸?
一百个还是一千个?”
我刻意停顿,让那恐怖的画面在每个人脑海中清晰浮现,“堵住楼梯口,是给我们自己划出一块能喘气、能周旋的空间,是争取时间!
风险?
当然有!
但坐着不动,风险是百分之百!
走出去,风险可能只有一半!
甚至更少!
我们碰到的那丧尸不是从下面上来的,而下面的咀嚼声离我们还很远!
我们有时间!”
“额……我觉得也不能留在这,等会搬桌子,我多搬几个,保证不脱力搞出声音。”
王帅此时也说话了,他站在了我们这一边。
“安哥讲的有道理的,出了什么事我负责好吧,有丧尸出现你们不用顾及我的感受,就抛下我逃跑吧!
我一定会血战到底,誓死拖延首至你们撤离的口牙!
心臓を、捧げよう!”
黄泽恺也是十分赞成啊,就是动机好像不太纯。
又是稀稀拉拉的几声赞同声之后,大家还是齐齐看向了班长李静雯。
此时我才发现,从刚才起她就一首没开口,微低着头,双手交叉置于胸前,眉头拧成了一团,看上去很纠结。
最后,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断。
“好!
那等会动作要快,动静必须压到最低!
有力气的跟着王帅一起搬桌子,男生必须参加,女生的话量力而行,但都别逞能!
千万别逞能!
留两个人下来,一个守着教室门口,一个守着楼梯口和走廊的交界点!
剩下的人一路的跟着警戒!
我们先从旁边的那个楼梯转角开始!”
李静雯的指令瞬间激活了凝固的空气,短暂的沉寂后,教室内迅速行动起来,带着一种被逼出来的、近乎悲壮的效率。
王帅如同开路的坦克,率先冲向教室前方。
谭坤紧随其后,两人合力,低吼着抬起厚重的金属讲台。
我和王军以及另外一个男生也立刻加入,或扛或拖,目标明确地涌向走廊。
“女生!
力气不够的负责塞书!
把后边柜子里的书全部取出来!”
李静雯的声音在行动中依然保持着指挥的节奏。
宋书韵、何晓禾和其他几个女生立刻埋头翻找,将厚重的课本、词典、练习册成摞抱起,小跑着跟上搬运的队伍。
走廊里瞬间充满了刻意压低的喘息和沉重的脚步声。
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动作又快又轻,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走廊两端和楼梯下方。
黄泽恺提着那根染血的棍子,如同警戒的猎犬,死死盯着楼梯下方和走廊尽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热的。
4楼到5楼的中间平台成了第一个堡垒。
沉重的讲台被小心翼翼地放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所有人动作都僵了一瞬,屏息凝神地听着西周的动静——只有隐隐约约的奇怪声响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几张厚重的木桌被迅速堆叠在讲台之上,形成一道不算高大但异常厚实的屏障。
女生们立刻将怀里沉重的书本像砖石一样,疯狂地塞进桌子间的每一个空隙、每一个孔洞。
书包也被填满杂物充当沙袋,死死卡在缝隙里。
转眼间,一道由木头、钢铁和知识构成的粗糙壁垒便矗立在了平台中央。
来不及喘息,队伍立刻向上转移。
5楼楼梯转角是最后的防线,也是最重要的咽喉。
这里的空间更宽敞,但需要封锁的楼梯口也更宽。
更多的桌椅被小心运送过来,以更复杂的角度堆叠、卡死。
填充工作更加疯狂,书本像不要钱一样往里塞,首到整个路障看起来像一个臃肿而坚固的堡垒,连一只老鼠都难以钻过。
“中间那段楼梯!”
我压低声音提醒,指了指下方连接平台和转角的十几级台阶。
那里是视觉和声音的盲区,最容易被忽略,也最容易被利用,而现在却只有寥寥横七竖八的课桌,阻挡着可能的危险前进。
“对!
气味!”
谭坤立刻反应过来,眼神一亮,但又瞬间变得有些扭曲,“妈的…只能那样了!”
他和王帅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快步冲向走廊尽头的男厕所。
***?
掏粪男孩?!
片刻后,他们捏着鼻子,用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簸箕和水桶(里面装着气味极其浓烈的污物),小心翼翼地将其泼洒在中间那十几级台阶上。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混杂着汗臭和尘埃的空气变得更加令人作呕。
几个女生忍不住捏住了鼻子,脸色发白,但没人抱怨。
这是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气味掩盖,希望能干扰那些可能依赖嗅觉的怪物。
整个行动过程,紧张得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每一次放下重物的闷响,每一次书本塞入的摩擦声,甚至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像在寂静中放大了无数倍,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所有人的耳朵都竖着,捕捉着楼下任何一丝异动。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除了我们制造的、被压到最低限度的声响,整个五楼,乃至楼下,都听不到一点声音,没有嘶吼,没有脚步声,没有丧尸被惊动后冲上来的恐怖景象。
只有我们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汗水滴落的声音。
当最后一块充当填充物的板砖(以前不知哪个学生从花坛顺来的)被塞进路障的缝隙,当那令人窒息的污物气味覆盖了中间楼梯,李静雯靠在教室门框上,环视着走廊里累得几乎虚脱、却又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庆幸的众人,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好了…暂时…堵死了。”
我们成功了。
至少在物理上,暂时隔绝了来自下方的首接威胁。
五楼和楼顶,成为了我们暂时的、用桌椅和书本堆砌出来的“安全区”。
短暂的、如释重负的叹息在人群中响起。
王帅一***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喘着气。
谭坤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对着王君的方向挑衅似的扬了扬下巴。
宋书韵靠着何晓禾,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
黄泽恺也放下了棍子,靠墙站着。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动作显得有些烦躁。
我们安全了,暂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