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回家,我从四楼的烈火炼狱中,硬是把昏迷的邻居王老太给背了出来。
可她那个躲在楼下、连火场半步都不敢靠近的儿子张伟,却当着所有人的面,
指着我被烧得血肉模糊的后背,面目狰狞地咆哮:人救出来就行了?
我价值五十万的传家宝被你撞碎了,谁赔!你是专业的消防员,
救个人还毛手毛脚毁人财产,你这是渎职!别跟我扯什么救命之恩!五十万,
一分不能少!不然我就闹到你们单位,让你脱了这身皮!我妈的命重要,
我们家的根就不重要了吗?!他拉着英雄还是罪人的横幅堵在我们消防队门口,
找来媒体哭诉我暴力救援,草菅人命,甚至丧心病狂地教唆刚刚脱离生命危险的老母亲,
让她亲口录下假视频,在镜头前指认是我撞碎了花瓶。一夜之间,我从救火英雄,
沦为人人唾骂的纵火犯。我被停职调查,父母家门被人泼满红色油漆,写着欠债还钱
,相恋三年的未婚妻顶不住全网的暴力和谩骂,哭着和我提出了分手。后来,
就在支队领导命令我召开新闻发布会,当众向张伟鞠躬道歉,
并准备承担那笔莫须有的巨额赔偿时——那台在火场中被烧得半熔化的执法记录仪,
数据奇迹般地修复了。发布会上,当张伟亲口说出哎呀,别管那个破瓶子了,
本来就是个假的,想找机会讹保险公司呢!的录音,通过音响响彻整个会场时,
他那张嚣张的脸瞬间煞白,当着全国直播的镜头,瘫倒在地。再后来,
他因敲诈勒索、保险诈骗数罪并罚,锒铛入狱。他们家也成了过街老鼠,
灰溜溜地搬离了这座城市。他家人托了无数关系找到我,跪在地上,
哭着求我出具一份谅解书。我扶正胸前那枚金灿灿的二等功奖章,
平静地看着他们:不好意思,警铃响了——我的下一个战场,还在等着我。
至于你们的请求,去找法官谈吧。01消防栓上的红漆在盛夏的阳光下有些发烫,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被暴晒后青草混合着柏油路的味道。我叫陈健,干了八年消防,
一级消防士,三等功两次,嘉奖无数。但在今天,我唯一的身份,是一个休假回家,
准备陪父母过六十大寿的儿子。脱下火焰蓝,换上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
我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肉都松弛了下来。队里的兄弟们总开玩笑,说我这人有火场PTSD
,休假了还总像在备勤。我只是笑笑,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是脱不掉的。
我家住的是那种九十年代建成的老式居民楼,邻里之间低头不见抬头见,关系算不上多亲密,
但也还过得去。我提着给父母买的熟食,刚走到三楼的楼梯拐角,
一股刺鼻的焦糊味猛地钻进了我的鼻腔。不是炒菜烧糊的那种味道。
是塑料、织物和木材混合燃烧的剧毒气息。我的神经嗡的一声瞬间绷紧,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我的心脏。
多年的职业本能让我的身体在做出思考之前就已经行动起来。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四楼,
浓烟正从402的门缝里疯狂地涌出来,颜色是深灰色的,
这是室内已经处于猛烈燃烧阶段的标志。着火了!着火了!快打119啊!
楼道里已经有邻居探出头来,惊慌失措地喊着。我没时间理会他们,直接冲到402门口,
门把手滚烫,根本无法触碰。里面有人吗?!我用尽全力嘶吼,同时用肩膀猛撞房门。
咳咳……救命……我妈……我妈还在里面!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从楼上跌跌撞撞地跑下来,脸上全是黑灰,正是住在402的张伟。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手指因为恐惧而抖得像筛糠。你妈在哪个房间?我盯着他的眼睛,
语气不容置疑。在……在卧室,最里面的那间!钥匙呢?慌……慌得找不到了!
我不再废话,后退两步,一个标准的消防破门动作,用尽全身力气一个侧踹,
狠狠地蹬在锁芯的位置。老旧的木门发出一声痛苦的***,猛地向内弹开。轰——!
一股夹杂着火星的热浪瞬间扑面而来,几乎将我掀翻在地。客厅已经是一片火海,
黑烟遮蔽了所有的视线,能见度不足半米。你待在外面!报警!我冲张伟吼了一句,
用T恤下摆捂住口鼻,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子,一头扎进了这片人间炼狱。这就是我的战场,
哪怕我今天没有穿那身战衣。浓烟呛得我眼泪直流,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刀片。
我压低重心,凭借着对这种老式户型的记忆和无数次火场演练的经验,在浓烟中摸索着前进。
客厅的吊灯已经烧得变形,不断有燃烧的碎片掉落下来。老奶奶!听得到吗?!
我一边爬行一边大喊。没有回应。我知道情况有多危急。在这种浓烟环境下,
一个老年人不出三分钟就会因吸入过量一氧化碳而昏迷,甚至死亡。我摸到了卧室的门,
门板已经烧得发黑。我一脚踹开,里面的火势稍微小一些,但烟雾同样致命。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火光,我隐约看到床边的地上蜷缩着一个身影。是王老太!我迅速冲过去,
她已经失去了意识。我立刻用在队里学到的方法,将她不算重的身体甩到我的背上,
用床单撕下的布条简单固定住。撑住!我带你出去!我对着她耳朵大吼。
回去的路比来时更加艰难。房顶的一根木质房梁已经烧得嘎吱作响,随时可能塌落。
我背着王老太,只能半跪着挪动。就在我即将爬出客厅时,头顶的房梁再也支撑不住,
咔嚓一声断裂,带着火焰和灰烬狠狠地砸了下来!
我下意识地用后背和肩膀死死护住王老太,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砰!一声巨响,
我的后背像是被攻城锤狠狠砸中,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但我顾不上这些,我知道,
房梁砸下来的位置,就在客厅中央那个摆着一个大花瓶的木架子附近。我咬紧牙关,
忍着剧痛,背着王老太连滚带爬地冲出了火场。楼道里已经站满了人,
张伟看到我背着他母亲出来,先是一愣,随即扑了上来:妈!妈!你怎么样了?
我把他推开,将王老太平放在地上,迅速检查她的呼吸和心跳,并开始做心肺复苏。快!
救护车呢?!几分钟后,救护车和消防车几乎同时赶到。我把王老太交给急救人员,
自己则被浓烟呛得跪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吐出来的全是黑色的痰。队里的兄弟们冲上去灭火,
看到我灰头土脸的样子都惊呆了。健哥?你怎么在这儿?我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看着王老太被抬上救护车,我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后背***辣地疼,
估计是大面积的砸伤和烫伤,但值得。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
一场比烈火更加灼心和肮脏的审判,才刚刚开始。02大火被扑灭后,
402室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张伟跟着警察做完笔录,一转身,目光就落在了我身上。
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恐惧和慌乱,而是一种让我极其陌生的、冰冷的审视。
他缓缓走到我面前,绕着我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客厅废墟里,
那一堆混杂在焦炭和水渍中的碎瓷片上。陈健,是吧?我听邻居说了,你是消防员。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感激。举手之劳。我喘着粗气说,以为他要道谢。
但他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到了脚底,让我浑身发冷。举手之劳?
他冷笑一声,突然拔高了音量,指着那堆碎瓷片,面目狰狞地冲我咆哮,
那我家的古董花瓶呢?!是不是你救人的时候,毛手毛脚给我撞碎了?!我愣住了,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那个花瓶……别给我装蒜!张伟猛地打断我,
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那是我爷爷传下来的清代青花瓷!我找人鉴定过,
最少值五十万!现在碎了!你得赔!周围的邻居和我的消防员同事们都围了过来,
所有人都被这神一样的转折惊得目瞪口呆。我胸口一股怒火蹭地就冒了上来。张伟!
我刚把你妈从火场里背出来!你不说声谢谢,反倒在这里跟我谈一个破瓶子?破瓶子?
张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说得轻巧!人我是让你救了,
可你也不能毁我财产啊!你一个专业的消防员,救个人还把我家传家宝给毁了,
你这是业余救援!严重失职!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论,彻底点燃了我的怒火。
***的再说一遍?!老子进去救人的时候,你在哪儿?你连火场半步都不敢靠近!
现在倒有脸在这里跟我谈财产损失?我……我那是普通人,你是专业的!
专业的就得有专业的样子!他梗着脖子狡辩,随即话锋一转,露出了獠牙,我不管!
反正东西是在你救人之后碎的,就是你的责任!五十万,一分不能少!不然,
我就去你们消防队举报你!告你业余救援,造成***损失!让你这身皮都穿不成!
那一刻,我看着张伟那张因为贪婪和***而扭曲的脸,
感觉比刚才火场里的浓烟还要令人窒息。我救了他的母亲,他却想用五十万的索赔,
毁掉我的职业生涯。英雄流血又流泪。书本上读到的八个字,在此刻,
化作了无比荒唐、无比冰冷的现实,狠狠地抽在了我的脸上。02张伟的***,
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整个消防队里炸开了锅。第二天,
他真的带着一份打印出来的、所谓的古董鉴定证书复印件,
闹到了我们消防支队的大门口。他没有大吵大闹,而是摆出了一副受害者的姿态,
对着闻讯赶来的几个本地媒体记者,声泪俱下地哭诉。我不是不感谢他救了我母亲,
救命之恩大过天,这个道理我懂。他对着镜头,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但恩是恩,
过是过。他作为一个专业的消防员,在休假期间进行非职务救援,本身操作就不规范。
因为他的不专业,导致我家价值五十万的传家宝被毁,这个损失谁来承担?
难道我们老百姓的财产,在救人这个名义下,就可以被随意破坏吗?他很聪明,
把个人的敲诈勒索,巧妙地上升到了程序正义和公共财产安全的高度。一时间,
舆论开始发酵。网络上,一些不明真相的键盘侠开始冒头。话糙理不糙啊,
虽然救了人,但毁了人家五十万的东西,确实应该有个说法。
是不是消防员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职业素养何在?呵呵,
又是一出英雄绑架舆论的戏码。这些言论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扎在我心里。
支队领导找我谈话,队长周海拍着我的肩膀,脸色铁青:阿健,你放心,队里绝对相信你。
但这事儿闹大了,影响很坏,我们必须按程序走,启动内部调查。我被暂停了一切勤务,
每天待在队里写情况说明。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火场里的每一个细节,那种无力感和憋屈,
比执行任何一次抢险救援任务都要折磨人。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躺在宿舍的床上,双眼圆睁,
无法入眠。那场大火的每一个瞬间,都在我脑海里反复地上演,
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03时间倒回那个灼热的午后。当我一脚踹开402的房门时,
那股热浪几乎瞬间点燃了我额前的头发。我没有携带任何专业的隔热和呼吸设备,
全身唯一的防护,就是那件被汗水浸湿的纯棉T恤。我俯身冲进去的瞬间,
就判断出火灾的起火点在厨房,应该是燃气泄漏或者电器短路。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客厅,
沙发、窗帘、电视柜都在猛烈燃烧,释放出大量含有氰化物的剧毒浓烟。我知道,
我只有一次机会。在这种环境下,人的有效行动时间是以秒来计算的。
我用尽全力向着最里面的卧室摸索,每前进一步,皮肤都能感受到空气中灼烧的刺痛。
我不是不怕。我能听到自己如战鼓般的心跳,能感受到死神就在我耳边呼吸。但我更清楚,
在那间卧室里,有一个生命在等着我。这是我的职责,无论我是否穿着那身制服。
当我爬到客厅中央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个所谓的古董花瓶。
它被摆在一个半人高的红木架子上,在跳动的火光映衬下,显得异常诡异。
我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它,更不可能去触碰它。我所有的注意力,
都集中在寻找幸存者和判断现场危险源上。就在我即将越过那个木架子时,
头顶上传来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我猛地抬头,只见天花板上那根粗大的木质横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