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苏宅暗涌
高墙深院,飞檐斗拱,依稀可见昔日世家的气派,但墙皮斑驳,瓦缝间生着杂草,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衰颓气息。
昏迷的苏砚被安置在苏清漪所居“漱玉轩”的偏厢房中。
浓郁的药味混合着安神香的气息弥漫在室内。
苏清漪不顾旁人的目光,亲自守在榻前,用温热的湿巾小心擦拭着苏砚额角的冷汗和嘴角干涸的血迹。
少年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眉头紧锁,似乎在昏迷中仍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小姐,您身份尊贵,这等事让下人来做便是。”
一个穿着体面、面白无须的中年管事低声劝道,他是苏清漪父亲苏正鸿的心腹,名唤苏福。
“福伯,他救了我的命。”
苏清漪头也不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若非他,此刻躺在棺椁里的便是我。
苏家难道连这点恩义都不讲了吗?”
苏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低声道:“老奴不敢。
只是…此子来历不明,此番显露的手段更是…匪夷所思。
赵莽和几个护卫的嘴虽暂时堵住了,但此事恐怕瞒不过主家几位长老的眼睛。
家主那里…压力不小。”
苏清漪的手顿了一下,看着苏砚昏迷中依旧紧抿的唇线,想起甲板上他挡在自己身前那单薄却异常坚定的背影,心中某个地方被触动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父亲那里,我自会去解释。
至于长老们…哼,他们关心的不过是苏砚身上可能有的‘秘密’罢了。
福伯,传我的话,在我漱玉轩养伤期间,谁敢对苏砚不利,便是与我苏清漪为敌!
动用我娘留给我的‘漱玉卫’!”
苏福闻言,脸色微变。
漱玉卫,是苏清漪生母留下的最后力量,人数不多,却个个忠心耿耿,实力不俗,是苏清漪在苏家立足的重要依仗。
她竟为了一个外人,动用了这支力量?
看来三小姐对此子,绝非仅仅是救命恩情那么简单了。
“是,老奴明白了。”
苏福不再多言,躬身退下。
苏福刚走,一个佝偻的身影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正是老船夫老苍头。
他换了一身还算干净的粗布衣裳,手里提着一个粗陶罐,里面是熬得浓稠的鱼汤。
“小姐。”
老苍头沙哑地唤了一声,浑浊的老眼扫过床榻上的苏砚。
“苍伯,您来了。”
苏清漪对他态度温和许多,“您也受伤了,不必亲自送汤。”
“老骨头,不碍事。”
老苍头将陶罐放在桌上,走到床边,看似随意地抓起苏砚的手腕,粗糙的手指搭在脉门上。
他的动作自然,仿佛只是探视伤情。
然而,就在他指尖触及苏砚皮肤的刹那,一股极其隐晦、却又异常精纯的阳刚气血之力,如同最细的针,瞬间刺入苏砚的经脉!
昏迷中的苏砚身体猛地一颤,眉头锁得更紧,丹田深处,那黯淡沉寂的**无名残墨**仿佛感受到了威胁,本能地微微震动了一下,一丝微弱却极其精纯、带着古老苍凉意味的墨色气息应激而出,试图阻挡那股外来气血的探查!
两股气息在苏砚脆弱的经脉中一触即收!
老苍头的手指如同被火烫般迅速收回,布满皱纹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惯常的麻木,眼中爆发出难以遏制的震惊!
那气息…虽然微弱,但那独特到极点的意蕴…错不了!
是…是那个地方的东西!
这小子…他竟然…?!
“苍伯?
怎么了?”
苏清漪敏锐地察觉到老苍头的异样。
“没…没什么。”
老苍头迅速垂下眼皮,掩饰住眼中的惊涛骇浪,声音更加沙哑,“苏小哥神魂震荡,内腑受创不轻,需好生静养,切忌再动用那股…古怪的力量。
这鱼汤里加了点安神的泽草,给他灌下去吧。”
他不再停留,放下陶罐,步履似乎比来时沉重了几分,匆匆离去。
苏清漪看着老苍头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昏迷的苏砚,心中的疑云更重了。
苍伯似乎知道些什么?
暗流,在泽园无声涌动。
赵莽被暂时禁足在护卫营房,但他那双贪婪的眼睛从未停止转动。
他越想越觉得苏砚当时施展的绝非普通武技,更像是某种失传的秘术!
若能逼问出来…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与此同时,苏家二房长老苏正德的院落里。
苏正德捻着胡须,听着心腹低声汇报着商船遇袭的细节,尤其是苏砚那匪夷所思的举动和最后诡异的吐血昏迷。
“神魂受创?
疑似身怀异宝?”
苏正德眼中精光闪烁,“老三(苏正鸿)那个病秧子生的丫头倒是运气好,捡到个宝贝?
哼,此等来历不明、身负秘密之人,留在清漪身边,恐是祸非福。
找个机会,探探他的底细,若真有价值…”他未说完的话里,充满了算计。
苏砚在昏迷中,仿佛沉入了无边的血海深渊。
刀疤脸水匪临死前的怨毒、凶煞、不甘,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啃噬着他的意识。
残墨像一块冰冷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这些负面能量,却也将它们带来的污染和冲击,毫无保留地反馈给了宿主。
痛苦!
撕裂般的痛苦!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神魂即将被这无边煞气彻底冲垮、同化之时,丹田深处,那半卷看似无字的《养性录》忽然散发出温润如玉的清光。
一个个原本空白的字迹,在清光中若隐若现,流淌出平和、坚韧、守护的意念。
如同在狂风暴雨的海面上,投下了一根定海神针。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以我之念,护我所珍…”古老而平和的诵念声,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心田深处,源自那《养性录》显现的字迹。
这声音并不宏大,却带着一种抚慰神魂、涤荡邪秽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缓慢却坚定地冲刷着那汹涌的煞气。
凶煞墨韵在《养性录》清光的引导下,被残墨一点点炼化、吸收。
那股狂暴的怨毒不甘,竟被强行剥离、磨灭,只留下最精纯的、关于杀戮与战斗的冰冷本能印记。
苏砚的痛苦稍减,但意识海中,却多了一片挥之不去的血色阴影,里面充斥着各种兵刃轨迹、闪避角度、致命要害的影像碎片,冰冷而实用。
不知过了多久,苏砚猛地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