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九

我叫竿美腰，是个孤儿。

这是我九哥，大名辰九，是一只僵尸。

想不到对不？

一个女娃还能跟个僵尸走一起？

我也想不到，有一天我能被一只僵尸养大。

记得那一年，我六岁，村里闹了蝗灾，赶上大雪天。

饿啊，没粮，家里人看我是个女娃，不愿再供着我的吃食。

生我养我的娘也在这个冬天为了让我活着，不被赶出去，巴掌点的粮都要分我一大半，没了。

所以我到底没能在这个家里待下去。

说起来我家娘其实还是个富裕人家的大家闺秀。

温婉，又有涵养，识得几个字儿，但在回家探亲的路上因为天灾跌了崖，撞到了脑子晕了。

醒来见到的不是家人，也不是家里搜罗的下人，是我爹。

我能明白事的时候就想，为啥救命之恩就得以身相许呢？

因着这句话，我娘就得待在我爹家，出不了村子，还大了肚子。

我娘家里人终于找过来的时候，我娘刚显怀，我外公眉头一皱，叫人抬了几箱首饰，走了。

我娘才安安心心地生下了我。

这些，我还是去河边洗菜的时候听王婶说的。

她一见我就说，说的绘声绘色，说的惟妙惟肖，说的我心里从酸酸的到麻麻的。

到最后，王婶都会总结一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啊，这都是命。”

哈哈，扯远了扯远了。

还是说到我被赶出去那儿。

我一个人在白花花的树林里，走啊走，不知道能走到哪去，但是不想停下来。

太冷了，要是停下来，我怕我就不想走了。

现在想想，我可真是厉害啊，一个人在那个小树林里还熬了五天。

树皮最不好吃，难咽，割嗓子。

泥巴口感好，顶饿，但是多吃排不出来，会死。

不过我运气好，快死的时候被九哥捡着了。

九哥说要带我找家，我不想回去，但他一脸死气沉沉的样子我害怕，没胆说，由着他把我带回家了。

不过我运气好啊，家里头人全死了，有饿死的，也有被打死的，就剩我一个跑到树林里的活了下来。

九哥只好把我带在了身边。

后来我才知道，他一脸死气沉沉，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死人。

人都成僵尸了你还想让僵尸笑给你看？

我一开始被吓了一跳，后来问他能不能也让我娘也变成僵尸。

他说不成，这是邪术，损阴德不说，还得生前带着滔天恨意才可能成。

我就没问过了。

我家九哥是一只很怪的僵尸，你说他忘性大，说的事转头就忘，但在我第一次月事痛得难受之后他就记住了我每个月的月事。

你说他都成僵尸了，结果打架还得自己给自己下赦令，丧良心的事坚决不做。

你说他都是一只僵尸了，结果最喜欢的是穿新衣服，最擅长的竟然是除魔卫道，发现我在符箓上的天赋后还能指导我两句，所以后来降妖除魔成了我俩在江湖上行走的本事。

我问他，你这么在江湖上漂着是干嘛呢？

他说，找人。

姓甚名谁？

不知道。

家住何方？

不知道。

是男是女呢？

不知道。

好你个一问三不知，这茫茫三千世界，上哪找去啊？

不过索性我也孤家寡人一个，他想找，我便陪着他。

于是乎，我，一个只喜欢花钱在吃上的孤女。

他，一个只喜欢花钱在衣服上的僵尸。

我俩就这样结了伴，走了这十多年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