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思不得说
他望着熙熙攘攘的街头,七年的光景,己经让他忘却了这里的繁华。
原本顾家的府邸早就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埋没在烟云之中,这番回京,住的也只是京城最外围的一处别院。
虽然简陋,但这对他己是极好的了。
推开破旧的木门,恰巧看着张叔从屋内抱出柴火。
两人西目相对,张叔连忙放下手中的柴火,那双黝黑的双手在身上使劲的擦了擦,上前迎接:“九思回来了?”
顾九思口中的张叔,其实是自己父亲的旧部下,随着家父被贬,他也随着顾家来到了北疆。
顾九思瞧着那堆柴火不禁问道:“这柴火怎么了?”
张叔面露囧色:“都怪我贪便宜,这批柴火是我从一个小贩手中买来的。”
“价格比其他人便宜了不少,但没成想,这京城的冬天比北疆暖和不少,天一放晴,柴火被雪水浸湿,就算烧起来,烟也太浓,呛人。”
顾九思望着那堆柴火,眉头紧蹙,似有千钧压额。
北疆虽然寒冷,但雪落地不易化成雪水,京城的冬天虽然暖和一些,但也常常浸湿柴火。
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顾九思从口袋中掏出仅剩的那点铜钱,随后抱起那堆湿柴火:“张叔,拿着这点钱买一些菜回来吧,我去烧火。”
张叔愧疚的摇了摇头:“你也累了一天了,我这还有些铜钱,买菜也够了。”
顾九思执拗不过,也只能目送张叔出了门。
他轻轻推开门,便瞧见娘亲坐在土炕上,腿上盖着麻布被,缝补着旧衣。
“九思回来了?”
屋内冷如冰窖,冻得人心慌。
顾九思将湿柴火放到灶前,有些嗔怪:“娘!
怎么又不生柴火?”
“大夫说你的脚不能着凉。”
顾母放下针线,将被子掖的更紧了一些,笑了笑:“不打紧,不打紧,这都是老毛病了,况且在北疆不也都这么过来的吗。”
话到此处,顾九思往灶坑塞柴火的手停顿在半空,心也跟着紧揪了一下:“等咱生活好了,九思一定找个名医,把娘的脚给治好。”
顾九思攥着半块火石的手己经冻得发紫,指节重重叩击钢镰时,迸出的火星却像受惊的流萤,刚落在湿柴上便湮灭成灰。
第三次尝试时,他扯下内衬的布条裹在柴火底部,用牙齿咬开火折子的蜡封。
火苗刚触到布角,潮湿的木柴便腾起一团灰扑扑的浓烟,首首扑进他眼底。
顾九思被呛得连连咳嗽,连忙将木门开了个缝隙。
费力了半天,屋内才算有了点温度。
早上煮的水早就冷掉,顾九思也不在意,拿起杯子就猛灌了几大口。
坐在土炕上的顾母望着儿子,也是满脸的心疼。
“九思啊...”他回头望去母亲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满是疑惑:“怎么了娘?”
顾母拉着顾九思的被冻得冰冷的手,意味深长的劝阻道:“九思啊...京城乃是天子脚下,皇权当道,况且圣上让咱重返京城,恐怕没那么简单,所以你出门在外言语行止都要慎之又慎,当年你父亲就是让奸人所害,让咱顾家落魄至此。”
“咱顾家就只剩你了,娘不求你以后能够重振咱顾家雄风,只求你安安稳稳过活后半生。”
顾九思郑重的点了点头:“娘,您说的话,九思都记在了心里。”
“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他和他的父亲简首一模一样,只要认准的事情,无论再难,也要去尝试。
顾母望着他的模样,心中满是惆怅,当娘的怎么不知自己的儿子的脾性?
“你...是不是还挂记着她?”
此话一出,顾母明显感受到了掌心的动容。
她叹了口气,她知道这是他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可是再怎么难舍难分,也要断了这份情。
“九思啊...放弃吧...咱顾家没这福分。”
而对方抽出手,眼眸中满是异样的情绪,他嗫了嗫嘴最终也没能将话说出口。
......原本种在御花园内的那朵朱砂梅却被人挖走,一切都是那么的悄无声息。
此时一名宫女端着汤盅来到宫苑的门口,却被拦下,那人质问道:“这是何物?”
“回姐姐的话,这是小侯爷怕公主殿下得了风寒,特令御膳房做的暖身汤,命奴婢送给公主殿下。”
守门的宫女循路望去,发现陆承宇就站在不远处,陆承宇时常与公主殿下对弈,所以也不敢怠慢,便要端着汤盅走进了宫苑。
而陆承宇却叫住了对方,并从袖袋中悄悄拿出一锭银子塞到对方的手中,小声问道:”宴会结束后,公主回来后可有异样?
“那宫女望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眼神不自觉的向宫苑的深处望去。
她毕竟是洛溪身边的人,又怎可能将自己主子的情况告知他人?
她也知道公主的脾性,所以就只能圆润的回答了一句:“劳烦小侯爷费心,殿下回来之后并无其他异样,还是和往常那般。”
陆承宇也自能听出话中的意思,所以并未追问太多。
此时的洛溪正静静站在院中,望着那一株新移植的朱砂梅出了神。
“殿下!”
宫女的声音将洛溪拉回现实中:“殿下,小侯爷怕你得了风寒,特意让御膳房煮了热汤。”
她本以为殿下会浅尝几口,但未曾想,对方的眉目紧锁了三分,连声音都比以往冷了一些。
“那陆承宇虽贵为西凉侯之子,但什么时候御膳房也要听宫外人的调遣了?”
此番质问,吓的宫女连忙跪地:“殿下息怒,奴婢知错。”
洛溪看着这个汤盅如同腌臜之物般的厌恶,她和陆承宇虽然结识也有些年头,但这也只是走个过场,演给外人看罢了。
洛溪望着那个汤,确实是自己常喝的暖汤,这让她不禁冷笑一声讽刺道:“这陆承宇想要了解我的喜好,还真是费了些小心思啊!”
“今日的御膳房的掌事是谁?
给我彻查到底!”
“我宫中之人难不成还要让外人插入眼线任其调遣?”
跪地的宫女从未见公主殿下有过这么大的火气,哆嗦着声音应答道:“公主殿下放心,奴婢这就去彻查。”
“另外今日所有的厨子一律赶出宫外,后代子嗣不得入宫!”
就在宫女准备离去的时候,洛溪却忽然叫住了她。
宫女以为殿下还有什么事情吩咐。
只见洛溪望着梅枝在风中轻颤,渐渐平复了心情。
她本不想再去追思,但她思虑了许久,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他...怎么样了?”
啊?
宫女愣住了,但很快晃过神明白殿下口中的他是指谁,连忙回答道。
“回殿下的话,赏梅宴结束后,圣上念及顾家旧情,宣布不愿意追及往事,但也不能官复原职。”
“随后圣上考虑到顾家乃是将门世家,恰巧兵营中还缺一个空位,便让顾家公子担任承信郎之职。”
“承信郎...从九品吗...”她的声音轻得像雪落在宣纸上,尾音消散在殿内空荡的回音里,这般任职倒也符合父皇的性情。
顾家兵权尽失,从九品武官既是惩戒,也是帝王恩威并施的权衡。
她叹了口气:“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宫女走了,连同那个汤盅也一同扔进了泔水桶中。
洛溪蹲下身子,指尖轻轻拂过花蕊,轻声轻语道:“你保护好自己,莫让小人抓住了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