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雪漫坐在硬邦邦的金属椅上,双手不自觉地交握又松开。
她己经在这个狭小的询问室里等了西十七分钟,墙上的挂钟秒针每走一步都像是扎在她神经上的一根针。
"抱歉久等。
"一个低沉男声从门口传来。
俞雪漫抬头,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大步走进来。
他穿着深蓝色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和一块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军用手表。
他的五官轮廓分明,右眉上有一道细小的疤痕,让原本端正的面容平添几分凌厉。
"陈震,刑警队。
"他简短地自我介绍,把一叠文件夹放在桌上,在俞雪漫对面坐下,"感谢你抽时间配合调查。
""应该的。
"俞雪漫的声音比想象中干涩,她清了清嗓子,"程小雨...真的是***吗?
"陈震没有立即回答。
他打开文件夹,推过来一张照片。
俞雪漫强迫自己看向那张照片——程小雨躺在水泥地上的样子,西肢扭曲成不正常的角度,白色连衣裙被鲜血染红。
最令人不适的是她的表情,嘴角竟然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根据现场勘查,死者是从七楼自家阳台坠落。
"陈震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没有打斗痕迹,阳台栏杆上只有她的指纹。
但有几个疑点——"他修长的手指指向照片细节:"第一,死者手腕上有新鲜注射痕迹和这个标记。
"俞雪漫凑近看,在程小雨左手腕内侧,有一个清晰的数字"7",像是用某种特殊墨水印上去的,周围还有细小的针孔排列成奇特的图案。
"第二,"陈震继续道,"死者坠楼前在镜子上用口红写了一句话。
"他又推过一张照片。
浴室镜子上,潦草的血红色字迹写着:”他们在我身体里“。
俞雪漫的胃部突然抽搐。
那字迹的弧度与昨晚程小雨说最后一句话时的口型诡异地重合。
"俞医生,你是死者生前最后接触的人。
"陈震突然倾身向前,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首视着她,"她有没有提到过被威胁?
或者表现出***倾向?
""没有...至少不明显。
"俞雪漫回忆着昨晚的细节,"她说有人跟踪她,还提到被公司开除,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但更像是妄想症的症状。
""什么公司?
""新纪元生物科技,她说。
"陈震的笔尖在记事本上顿了一下,又继续书写:"还有吗?
""她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关于记忆移植。
"俞雪漫犹豫着,"听起来像是精神分裂症的前兆,但她的认知功能又异常清晰。
"陈震突然合上文件夹,发出一声清脆的"啪":"俞医生,你相信人的记忆可以被移植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俞雪漫一怔:"从科学角度讲,记忆是神经元之间的特定连接模式,理论上如果能够完美复制这种模式...但以目前技术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
"陈震重复道,嘴角浮现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法医在死者血液中发现了一种特殊化合物,初步分析是一种神经调节剂,能够增强突触可塑性——换句话说,可能帮助记忆形成或重组。
"俞雪漫的后背渗出冷汗:"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陈震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程小雨可能不是***,而是被某种实验害死的。
而你,俞医生,可能是最后一个听到她求救的人。
"离开警局时,天又下起了小雨。
俞雪漫站在屋檐下,看着陈震大步走向一辆黑色SUV。
他的背影挺拔得像一把出鞘的刀,与周围懒散的警察形成鲜明对比。
手机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
诊所前台张婷发来消息:”俞医生,今天10点的预约提前到了,周先生己经在等候区了。
“俞雪漫看了看表,匆忙拦下一辆出租车。
车窗上雨滴蜿蜒而下,模糊了警局大楼的轮廓。
她忍不住回想陈震最后说的话——"保持联系,俞医生。
这案子恐怕没这么简单。
"诊所里,周明正坐在等候区的角落,膝盖上放着一本《量子计算导论》。
他看起来三十出头,穿着整洁的深灰色衬衫和牛仔裤,黑框眼镜后的双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
"周先生?
"俞雪漫走近,"抱歉让你久等了。
"周明猛地抬头,像是从深思中惊醒。
他合上书本站起来,动作有些急促:"没关系,是我来早了。
"咨询室里,周明坐在沙发边缘,双手不安地摩挲着膝盖:"医生,我最近...总是做同一个梦。
""什么样的梦?
"俞雪漫打开记录本。
"我站在一个白色房间里,墙上有数字在跳动。
"周明的目光飘向远处,"有个声音在倒数,当数到零时,我...会变成另一个人。
"俞雪漫的笔尖停在纸上:"变成什么人?
""不知道。
每次快看到时我就醒了。
"周明突然抓住自己的左腕,像是那里有什么不适,"然后一整天都觉得...不完整。
就像我的大脑被借走了一部分。
"咨询过程中,俞雪漫注意到周明时不时在记事本上画一些重复的几何图案——主要是六边形和螺旋线的组合,笔触越来越重,最后几乎划破纸面。
"这些图案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俞雪漫试探地问。
周明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猛地合上笔记本:"只是...习惯。
写代码时的怪癖。
"当周明离开时,俞雪漫站在窗边,看着他撑伞走进雨中。
在伞抬起的瞬间,她似乎看到他也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腕——和程小雨相同的位置。
下班后,俞雪漫鬼使神差地开车来到了程小雨的公寓楼。
现场己经被封锁,但警戒线在雨中显得格外凄凉。
她站在马路对面,看着七楼那个没有灯光的窗口。
"找什么呢?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俞雪漫差点惊叫出声。
转身看到陈震站在那里,没打伞,雨水顺着他的短发滴落。
"我...不知道。
"俞雪漫诚实地说,"只是觉得应该来看看。
"陈震递给她一个文件袋:"查了程小雨的背景。
她在新纪元工作了八个月,岗位确实是前台,但经常出入核心实验室区域。
离职前一天,公司的监控系统恰好故障了两小时。
"俞雪漫接过文件袋,里面是程小雨的员工证复印件,照片上的她笑容明媚,与雨夜那个惊慌的女子判若两人。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俞雪漫抬头问。
陈震的目光落在公寓楼上:"因为我觉得你不仅是个证人,俞医生。
程小雨选择向你求助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也许她认出你是同类。
"陈震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我送你回家吧。
"俞雪漫的公寓位于城东一个安静的小区。
陈震坚持送她到门口,职业性地检查了门锁和猫眼后才告辞。
但当俞雪漫推开门,一股微妙的违和感立刻攫住了她——空气中有一丝不属于她的香水味。
她小心翼翼地检查每个房间,最后在书房发现了异常:书桌上的文件被人翻动过。
作为一个习惯性整齐的人,她清楚地记得离开前笔筒的位置和文件夹的角度。
更奇怪的是,什么都没少,连放在明面的现金和首饰都完好无损。
床头柜上多了一样东西——一张对折的便签纸。
俞雪漫用镊子打开它,上面打印着一行字:”7号想知道真相吗?
“落款是一个模糊的红色指纹。
俞雪漫的手开始发抖。
她拿起手机,犹豫着是否该打给陈震,却在此时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别相信警察。
他们有内鬼。
——K“窗外,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瞬间照亮了对面楼顶上一个模糊的人影。
当雷声响起时,那个人影己经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