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飞狗跳是不是

F市，“恶人区”。

清晨六点，垃圾车的轰鸣声准时碾过坑洼不平的街道，惊起几只野猫，还有几个醉倒在路边的夜归人。

谢呈在这片嘈杂中安静地醒来。

他的公寓在三楼，窗户正对着街角的霓虹招牌——“巨无霸忧郁酒吧”七个字经年累月地缺笔少划，如今只剩下“霸吧”还在顽强闪烁。

房间很整洁，地板擦得发亮，几件简单的家具各就其位，厨房台面上没有一丝油污。

他赤脚走到窗前，看着楼下便利店老板掀开卷帘门，一只空易拉罐从门口滚到路中央。

谢呈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观看一场无声电影。

七点整，他开始做早餐。

煎蛋的边缘金黄酥脆，培根煎得恰到好处，吐司烤至微焦。

两份。

他把食物精致地摆放在盘中，旁边配上一小簇嫩绿的欧芹——不知从哪个窗台花盆里摘来的。

七点二十，敲门声响起。

谢呈打开门。

秦绚禾站在门外，大学生打扮，浅蓝色毛衣配白色短裙，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甜美笑容。

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紧紧攥着的帆布书包。

“早上好，”她声音明亮，挤进门内后立刻反手锁上门，笑容瞬间消失，“他*#&的，我以为老王八蛋今天会在楼下堵我。”

谢呈没有说话，只是接过她的书包，放在门口的椅子上。

秦绚禾己经扑到餐桌前，抓起叉子狼吞虎咽地吃起煎蛋。

“慢点吃，”谢呈的声音平淡无波，“噎死了没人付我房租。”

秦绚禾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说：“值了，就为这口吃的，养你也值了。”

谢呈职业小白脸，男女不限，照单全收。

不开玩笑，秦绚禾认为哪怕“雇主”是条狗，谢晨也会眼都不眨的收了。

她灌下半杯橙汁，长舒一口气，“我妈昨天又发疯了，把我信用卡停了。

理由是‘消费模式异常’。”

她冷笑一声，“她买五万块的包不异常，我买五百块的裙子就异常了。”

谢呈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那份早餐，仿佛没在听。

秦绚禾却忽然凑近，盯着他的眼睛：“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

她停卡的时候，人正和她那个油头粉面的情夫在巴厘岛度假。

秘书给我发的通知短信。”

“悲剧。”

谢呈淡淡道，语气里没有一丝同情。

“是啊，大悲剧。”

秦绚禾跳起来，从钱包里掏出一沓现金扔在桌上，“喏，这个月的。

从她书房保险箱里拿的。”

谢呈点都没点就把钱收进口袋。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动作干净利落。

“老王今天会来收租，”他说，“还差西百。”

“F***”秦绚禾抓了抓头发，“你怎么不早说？

我就拿了这么多。

等等...”她翻遍所有口袋，凑出一把零钱，“一百西十七块五。

先给他这些，剩下的我下午去弄。”

谢呈点点头，收起零钱。

这时，敲门声重重响起。

“谢呈！

知道你在里面！

开门！”

房东老王的声音粗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秦绚禾瞬间变了脸色，手忙脚乱地收拾盘子想藏起来。

谢呈却平静地走过去开门。

老王站在门口，矮胖身材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

他穿着件脏背心，手里拿着个计算器，眼睛先瞟了谢呈一眼，然后立刻瞄到了屋内的秦绚禾。

“哟，有客啊。”

他咧嘴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正好，收租。

加上上个月你修水管欠我的，一共一千二。”

谢呈把准备好的钱递过去：“先给这些，下午补剩下的。”

老王数了数，嗤笑一声：“还差三百五十二块五。

你当我做慈善的？”

他的目光越过谢呈，落在秦绚禾身上，“小女朋友不能帮帮忙？”

秦绚禾扬起下巴，阳光笑容又回到脸上：“王叔叔，我还在上学呢，哪来的钱呀。

明天一定给您凑齐，好吗？”

老王哼了一声，显然不吃这套。

他突然注意到餐桌上的两个盘子，眯起眼睛：“小日子过得不错啊，还有钱吃培根？

现在超市培根什么价知道吗？”

他猛地推开谢呈走进屋内，打开冰箱，“鸡蛋，鸡尾虾，鲜牛肉...吃得比老子都好！”

他转过身，计算器按得噼啪响：“我看你们也不急需那三百多块。

这样，利息再加五十，明天一起交齐。

不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秦绚禾，“我就得跟你学校聊聊校外住宿的安全问题了。”

秦绚禾的笑容僵在脸上。

谢呈突然开口：“你妻子知道你在玫瑰苑17栋的‘投资房’吗？”

房间里一下子静了。

老王的表情变了：“你胡说什么？”

“602的租客，李小姐，”谢呈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她好像以为那房子是你名下的。

需要我帮你解释清楚吗？

关于你如何用假房产证骗租的事。”

老王的脸色由红转白，嘴唇哆嗦着：“你...你怎么...明天之前不会有人知道。”

谢呈说，“租金我们会按时交齐。

现在，可以给我们留点早餐时间吗？”

老王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灰溜溜地走了。

门一关上，秦绚禾就爆发出大笑：“我的天！

你怎么知道那些的？

太厉害了！”

谢呈走回餐桌前，继续吃己经凉了的早餐：“他手机没密码，修水管时看到的。”

“你的高光时刻呀！”

秦绚禾扑上来想抱他，被谢呈轻轻挡开。

“收拾桌子，”他说，“你十点有课。”

秦绚禾撇撇嘴，但还是开始收拾盘子。

她的手机不停震动，她看了一眼，烦躁地挂断。

“我妈，”她翻了个白眼，“从巴厘岛回来了？

效率真高。”

手机又震动，这次是短信提示音。

她看了一眼，表情忽然变得复杂。

“怎么了？”

谢呈问，他正仔细地擦拭灶台。

“她病了，”秦绚禾皱着眉头，“说什么住院了，想见我。

演技越来越差了。”

她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肯定是想骗我回去教训我。”

谢呈没有说话。

秦绚禾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抓起书包：“我走了。

钱的事下午解决，我去找张晓娜借点，她爸刚给她买了新包，肯定有余钱。”

走到门口，她突然转身：“喂，谢呈。”

谢呈抬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妈真的病了，”她的声音有些不确定，“你会觉得我应该去看看她吗？”

谢呈看着眼前的少女，她阳光灿烂的外表下那些阴暗的裂痕在这一刻隐约可见。

他思考了一秒，回答：“看你想要什么。

如果你想让她更痛苦，就去；如果想让她更愧疚，就不去。”

秦绚禾愣了片刻，然后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得像玻璃破碎：“有道理！”

门砰地关上。

谢呈站在突然安静的公寓里，听着她轻快的脚步声跑下楼梯。

他走到窗前，看着秦绚禾的身影出现在街道上。

阳光照在她乌黑的头发上，镀上一层暖意。

她走着走着，忽然抬起手擦了下眼睛——也许是阳光太刺眼。

谢呈的目光没有任何波动。

他转身开始洗碗，动作精准得像机械。

洗完后，他拿出手机，查看日历上标记的另一个“预约”——下午两点，城东的林太太需要人陪她选窗帘。

窗外，喧嚣仍在继续。

而在这个整洁得过分的公寓里，谢呈如同一尊精致的雕像，等待着下一个需要他“存在”的人推门而入。

楼下的秦绚禾己经走到了街角，她停下脚步，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张医生吗？”

她的声音变得担忧而焦急，“我是秦疏的女儿，听说妈妈住院了，我想了解一下情况...”阳光照在她年轻的脸上，折射出复杂难明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