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从市中心的玻璃幕墙到城郊的梧桐老树，世界像被按了慢放键，连空气都随着距离一点点沉下去，冷下去。
今天是月度汇报日，去静园的路，她走了十年，闭着眼都能数清沿途的每一盏路灯。
可每次靠近那片被高墙圈住的宅院，她的指尖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发冷 ，那里的空气永远带着潮湿的霉味，像藏着无数见不得光的秘密。
车子拐过最后一个弯道，雨突然下大了。
豆大的雨点砸在车顶，发出密集的声响，倒让车厢里的寂静显得更加诡异。
顾凌抬手按了按左手腕的银镯，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是这一路唯一的 “实感”，也是最沉重的枷锁。
“前面好像有情况，顾总。”
司机突然放缓车速，语气带着几分谨慎。
顾凌抬眼望去，雨幕中，静园那扇紧闭的雕花铁门外，停着一辆半旧的山地自行车。
车旁站着个穿浅灰色连帽衫的年轻男人，正弯腰在背包里翻找着什么，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贴在饱满的额头上，侧脸线条在雨帘里显得有些模糊。
距离太远，看不清脸。
但顾凌的心跳还是莫名顿了一下 —— 静园周围三公里内都属于 “先生” 的私人领地，除了固定守卫和她的车，从不会有陌生人靠近。
宾利缓缓靠近，男人似乎察觉到动静，首起身转过头来。
雨丝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露出张戴着黑框眼镜的脸，镜片上沾着水珠，显得有些狼狈。
是沈倦。
顾凌的震惊。
那个在市场部里低着头，说话都带着点腼腆的实习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身上的连帽衫沾了泥点，背包拉链没拉好，露出半本封面磨损的《信号与系统》，完全不像来 “偶遇” 的样子。
沈倦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她，愣了愣，随即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露出个有些无措的笑。
他举起手里的指南针，隔着雨幕朝她比划了一下，口型像是在说：“迷路了。”
这个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
郊外雨天迷路的骑行者，撞见恰好路过的总裁，巧合得不能再巧合。
可顾凌盯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袖口，那里隐约露出半截手腕，皮肤白皙，却有几道浅浅的划痕 —— 不是骑车摔倒的擦伤，更像是长期握某种精密工具留下的痕迹。
还有他脚边的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个不起眼的黑色布袋，边角绣着个极小的闪电标志，那是业内顶尖黑客论坛的隐秘标识。
“顾总，需要让守卫……” 司机的话没说完，就被顾凌打断。
“不用。”
她的声音冷得像车窗外的雨，“首接开进去。”
宾利驶过沈倦身边时，顾凌侧过头，透过布满水痕的车窗，对上他的眼睛。
镜片后的目光很干净，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和窘迫，可在视线相触的瞬间，她分明捕捉到一丝极快的锐利，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沉了下去，只留下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顾凌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睛。
守卫的扫描仪贴上来时，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雨声，盖过了铁门开启的沉响。
沈倦站在雨里的身影被甩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可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像钉在了她的视网膜上。
是 “先生” 派来试探她的棋子？
还是…… 和她一样，在暗中窥视着这扇门后的秘密？
雨还在下，静园的主楼在雨幕中显出阴沉的轮廓。
顾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疑虑，推开车门。
冰冷的雨丝落在脸上，她却觉得，比这更冷的，是刚才沈倦那瞬间的眼神，和腕上越来越烫的银镯。
这场月度汇报，似乎从踏入静园之前，就己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