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北县隶属清河市，因贴着蒙古草原的边儿，一落进坝上就自带刀子风。
夜一沉，风割脸的疼只是序曲，真正刺骨的是那些藏在暗处的灰色生意。
君悦KTV的包间里，镭射灯像失控的霓虹雨，把几个姑娘的短裙照得碎光乱闪。
她们踩着鼓点扭动，像水草缠住礁石。
正中间的沙发上，横着一座肉山——白衬衣绷在肚皮上，领口油亮。
寸头下那道疤像被闪电劈过的旧城墙，硬得发亮。
清北县的人都知道他，正是黑道大哥鬼眨眼。
鬼眨眼怀里左右各偎一个姑娘，软得像没骨头，一人捧酒瓶，一人拈杯子，琥珀色的液体顺着杯口往他嘴里倒，一滴没洒，全喂进喉咙深处。
门忽然被推开，音乐戛然而止。
服务生站在灯下，嗓子发干：“哥，到钟了，您续还是撤？”
“鬼眨眼”一把推开左右姑娘，抄起酒瓶，抡圆了甩过去。
玻璃划破空气，砸在额角炸开血花。
“三秒，”他舔舔虎牙，“滚。”
服务生捂着额，血水顺着指缝滴在地毯上，一路爬出门槛。
经理迎头撞见，一把扶住：“小李，怎么回事？”
“鬼哥房到点……我就问一句续不续……”少年声音发颤，“他拿瓶子赏了我。”
经理听完，脸色都没变，只把烟往地上一碾，冷冷丢下一句：“长点心吧。
今天只挨一只酒瓶，算鬼哥给你打折了。”
经理叫老九，西十出头，头发却白了一半。
他怀里那三瓶洋酒不是店里最好的，但也需要一万多。
他进门的时候，膝盖弯得像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脸上堆着的笑，像抹了猪油的抹布，滑腻腻的。
“鬼哥，”他声音压得低，像怕惊着谁，“您消消气，那孩子新来的，不懂事，刚从乡里出来，连KTV的门朝哪开都没摸清楚。”
鬼眨眼没接话。
他怀里那俩姑娘己经换了一茬，新来的这个叫“小雪”，脸小，腰细，脚踝上纹着一只蓝蝴蝶。
她刚被领进来的时候，鬼眨眼只扫了一眼，就伸手捏住她下巴，像挑牲口似的左右晃了晃。
“会唱歌？”
小雪点头，声音像蚊子哼哼：“会一点。”
“唱《铁窗泪》。”
音乐重新响起，前奏一出来，包厢里那几个原本还在晃脑袋的混子全都静了。
这首歌在这儿不吉利，唱完的人，不是进去了，就是埋了。
小雪不敢不唱。
她声音抖，调子飘，但鬼眨眼没打断。
他靠在沙发上，肚皮上的白衬衣被汗水浸出一圈地图，那道疤在灯下泛着青，像一条蜈蚣从耳根爬到嘴角。
他闭眼听着，手指在大腿上打着拍子，一下一下，像在给谁数倒计时。
老九站在一旁，手里攥着开瓶器，指节发白。
他知道鬼眨眼今晚不是来听歌的，也不是来喝酒的。
他是来“收数”的。
三个月前，君悦KTV的幕后老板换了人。
新老板姓乔，外号“乔西眼”，是从市里下来的，带着批文、带着钱，也带着“规矩”。
他看不上清北县这些土鳖，嫌他们“不够专业”，要“整合市场”。
第一步，就是收编鬼眨眼。
鬼眨眼不是没收到风声。
他只是在等，等乔西眼的人先坐不住。
果然，今晚来了。
门再次推开的时候，进来的是个穿风衣的男人，三十出头，头发梳得油亮，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拎皮箱，一个揣着手，走路没声，像影子。
“鬼哥，”风衣男开口，声音不大，但包厢里所有人都听见了，“乔先生让我来，跟您谈笔买卖。”
鬼眨眼没睁眼，只是抬了抬手，音乐停了，小雪的歌声卡在喉咙里，像被掐住脖子的鸟。
“谈买卖？”
鬼眨眼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酒气，“乔西眼想收我，得先问问我这疤答不答应。”
风衣男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张A4纸，轻轻放在茶几上。
纸上印着一张照片，是鬼眨眼的老母亲，正拎着菜篮子，站在菜市场门口。
“乔先生说，老人家身子骨硬朗，就是记性不太好，出门老忘带钥匙。”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连小雪都忘了呼吸。
鬼眨眼睁开眼，第一次正眼看风衣男。
他的眼珠子是灰色的，像是被风沙磨过的玻璃珠子，眨一下，像刀锋划过。
“你们动她一下试试。”
风衣男没接话，只是从皮箱里拿出一个信封，信封口没封，轻轻一倒，一沓照片滑出来，全是鬼眨眼这些年“做”过的人。
有在煤窑里被活埋的，有在冰面上被凿了洞的，还有一张，是个孩子，脸朝下趴在田埂上，后脑勺凹进去一块。
“乔先生说，您要是愿意合作，这些就烧了。
要是不愿意……”他顿了顿，“那就一张张寄出去，从您老家开始，一张不落。”
鬼眨眼没动。
他怀里的姑娘己经吓得僵了，像两条冻住的蛇。
老九站在一旁，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流。
他知道，今天这事儿，己经不是一瓶洋酒能摆平的了。
鬼眨眼终于动了。
他伸手，从茶几上拿起那张A4纸，对折，再对折，然后放进嘴里，慢慢嚼。
纸屑从他嘴角掉下来，混着血丝，像一场迟来的雪。
“回去告诉乔西爷，”他声音低得像地底冒出来的风，“清北县是我的，从他爸那辈就是。
想收？
可以，让他亲自来，带棺材来。”
风衣男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
鬼眨眼叫住他，指了指门口，“把那孩子叫回来。”
小李被带进来的时候，额头上还贴着纱布，血渗出来，像一朵小小的红花。
他站得笔首，腿却在抖。
鬼眨眼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刚才那一瓶子，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
他说，“在清北县，敲门得用指节，不是用脚。”
小李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敢掉下来。
鬼眨眼从后腰摸出一样东西，塞到他手里。
是一把折叠刀，刀柄上刻着一只狼头。
“第二课，”鬼眨眼说，“别人给你一刀，你得还他十刀。
明天开始，跟我。”
小李愣住，手指攥着刀，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炭。
小李拿起桌子上的酒一仰而尽，杯子重重砸在桌上，眼里带着火光：“鬼哥，既然你把我李峰当人看，我这条命——从今天起就姓鬼！”
鬼眨眼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有啥事提我鬼眨眼，我先走了，等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联系你。”
夜一沉，风割脸的疼只是序曲，真正刺骨的是那些藏在暗处的灰色生意。
君悦KTV的包间里，镭射灯像失控的霓虹雨，把几个姑娘的短裙照得碎光乱闪。
她们踩着鼓点扭动，像水草缠住礁石。
正中间的沙发上，横着一座肉山——白衬衣绷在肚皮上，领口油亮。
寸头下那道疤像被闪电劈过的旧城墙，硬得发亮。
清北县的人都知道他，正是黑道大哥鬼眨眼。
鬼眨眼怀里左右各偎一个姑娘，软得像没骨头，一人捧酒瓶，一人拈杯子，琥珀色的液体顺着杯口往他嘴里倒，一滴没洒，全喂进喉咙深处。
门忽然被推开，音乐戛然而止。
服务生站在灯下，嗓子发干：“哥，到钟了，您续还是撤？”
“鬼眨眼”一把推开左右姑娘，抄起酒瓶，抡圆了甩过去。
玻璃划破空气，砸在额角炸开血花。
“三秒，”他舔舔虎牙，“滚。”
服务生捂着额，血水顺着指缝滴在地毯上，一路爬出门槛。
经理迎头撞见，一把扶住：“小李，怎么回事？”
“鬼哥房到点……我就问一句续不续……”少年声音发颤，“他拿瓶子赏了我。”
经理听完，脸色都没变，只把烟往地上一碾，冷冷丢下一句：“长点心吧。
今天只挨一只酒瓶，算鬼哥给你打折了。”
经理叫老九，西十出头，头发却白了一半。
他怀里那三瓶洋酒不是店里最好的，但也需要一万多。
他进门的时候，膝盖弯得像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脸上堆着的笑，像抹了猪油的抹布，滑腻腻的。
“鬼哥，”他声音压得低，像怕惊着谁，“您消消气，那孩子新来的，不懂事，刚从乡里出来，连KTV的门朝哪开都没摸清楚。”
鬼眨眼没接话。
他怀里那俩姑娘己经换了一茬，新来的这个叫“小雪”，脸小，腰细，脚踝上纹着一只蓝蝴蝶。
她刚被领进来的时候，鬼眨眼只扫了一眼，就伸手捏住她下巴，像挑牲口似的左右晃了晃。
“会唱歌？”
小雪点头，声音像蚊子哼哼：“会一点。”
“唱《铁窗泪》。”
音乐重新响起，前奏一出来，包厢里那几个原本还在晃脑袋的混子全都静了。
这首歌在这儿不吉利，唱完的人，不是进去了，就是埋了。
小雪不敢不唱。
她声音抖，调子飘，但鬼眨眼没打断。
他靠在沙发上，肚皮上的白衬衣被汗水浸出一圈地图，那道疤在灯下泛着青，像一条蜈蚣从耳根爬到嘴角。
他闭眼听着，手指在大腿上打着拍子，一下一下，像在给谁数倒计时。
老九站在一旁，手里攥着开瓶器，指节发白。
他知道鬼眨眼今晚不是来听歌的，也不是来喝酒的。
他是来“收数”的。
三个月前，君悦KTV的幕后老板换了人。
新老板姓乔，外号“乔西眼”，是从市里下来的，带着批文、带着钱，也带着“规矩”。
他看不上清北县这些土鳖，嫌他们“不够专业”，要“整合市场”。
第一步，就是收编鬼眨眼。
鬼眨眼不是没收到风声。
他只是在等，等乔西眼的人先坐不住。
果然，今晚来了。
门再次推开的时候，进来的是个穿风衣的男人，三十出头，头发梳得油亮，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拎皮箱，一个揣着手，走路没声，像影子。
“鬼哥，”风衣男开口，声音不大，但包厢里所有人都听见了，“乔先生让我来，跟您谈笔买卖。”
鬼眨眼没睁眼，只是抬了抬手，音乐停了，小雪的歌声卡在喉咙里，像被掐住脖子的鸟。
“谈买卖？”
鬼眨眼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酒气，“乔西眼想收我，得先问问我这疤答不答应。”
风衣男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张A4纸，轻轻放在茶几上。
纸上印着一张照片，是鬼眨眼的老母亲，正拎着菜篮子，站在菜市场门口。
“乔先生说，老人家身子骨硬朗，就是记性不太好，出门老忘带钥匙。”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连小雪都忘了呼吸。
鬼眨眼睁开眼，第一次正眼看风衣男。
他的眼珠子是灰色的，像是被风沙磨过的玻璃珠子，眨一下，像刀锋划过。
“你们动她一下试试。”
风衣男没接话，只是从皮箱里拿出一个信封，信封口没封，轻轻一倒，一沓照片滑出来，全是鬼眨眼这些年“做”过的人。
有在煤窑里被活埋的，有在冰面上被凿了洞的，还有一张，是个孩子，脸朝下趴在田埂上，后脑勺凹进去一块。
“乔先生说，您要是愿意合作，这些就烧了。
要是不愿意……”他顿了顿，“那就一张张寄出去，从您老家开始，一张不落。”
鬼眨眼没动。
他怀里的姑娘己经吓得僵了，像两条冻住的蛇。
老九站在一旁，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流。
他知道，今天这事儿，己经不是一瓶洋酒能摆平的了。
鬼眨眼终于动了。
他伸手，从茶几上拿起那张A4纸，对折，再对折，然后放进嘴里，慢慢嚼。
纸屑从他嘴角掉下来，混着血丝，像一场迟来的雪。
“回去告诉乔西爷，”他声音低得像地底冒出来的风，“清北县是我的，从他爸那辈就是。
想收？
可以，让他亲自来，带棺材来。”
风衣男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
鬼眨眼叫住他，指了指门口，“把那孩子叫回来。”
小李被带进来的时候，额头上还贴着纱布，血渗出来，像一朵小小的红花。
他站得笔首，腿却在抖。
鬼眨眼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刚才那一瓶子，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
他说，“在清北县，敲门得用指节，不是用脚。”
小李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敢掉下来。
鬼眨眼从后腰摸出一样东西，塞到他手里。
是一把折叠刀，刀柄上刻着一只狼头。
“第二课，”鬼眨眼说，“别人给你一刀，你得还他十刀。
明天开始，跟我。”
小李愣住，手指攥着刀，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炭。
小李拿起桌子上的酒一仰而尽，杯子重重砸在桌上，眼里带着火光：“鬼哥，既然你把我李峰当人看，我这条命——从今天起就姓鬼！”
鬼眨眼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有啥事提我鬼眨眼，我先走了，等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联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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