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一条命，就值五年半？他们要我帮死者讨回公道，把儿媳判死刑。没有监控，
没有目击者，滴水不漏。唯一的疑点是，死者水性极好，怎么会在浅水区淹死？
直到我看见他们孙女的一幅画，画里黑色的河中央，站着一个瘦小的影子。我问她是谁，
小女孩怯生生地说：“爷爷。”1 致命判决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房东。下周再不交租，
就搬走。下一刻，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我掐灭了烟。一男一女。五十多岁，脸上是风霜，
还有悲伤。女的眼眶通红。男的手攥成拳头。是林凡律师吗？女人开口，声音沙哑。
我点头。请坐。他们坐下，身体僵硬。女人从一个布包里，掏出一份判决书。
推到我面前。律师，我儿媳，谢鑫，杀了我儿子。她的指甲用力抠着桌面，
发出刺耳的声响。故意杀人！法院只判了她过失致人死亡。五年半。五年半！
她重复了一遍。我儿子一条命，就值五年半？旁边的男人，康福生，始终没说话。
他只是盯着地面。我拿起判决书，快速扫了一遍。醉酒，河边，推搡，落水，报警，溺亡。
妻子谢鑫，被认定为“过于自信的过失”。我放下文件。康先生，康太太，判决已经生效，
常规的上诉期已经过了。女人的眼睛瞬间瞪圆了。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我儿子就白死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唯一的办法。我打断她。
向检察院提交《刑事申告状》。提供新的证据，或者找出原判决的重大错误。
证明谢鑫是‘故意杀人’，而不是‘过失’。说服检察院，让他们提起抗诉，
启动再审。梅红芸盯着我。我们没证据，我们只知道她就是故意的！我儿子康小河，
水性那么好！怎么可能自己淹死！林律师，你帮我们，帮我们想办法！
让她多坐几年牢！多少钱都行，先给你两万，够不够？后面我们再加。
康福生掏出一沓钱。放在桌上。律师，只要能让她多坐几年牢，这些都是您的。
我看着那沓钱。厚厚一叠。我需要一个案子。一个能让我交上房租，挽回声誉的案子。
我接了。案子不简单，成败全靠新证据。这案子确实有些疑点。会游泳的人，
能因为喝了点酒就在浅水区溺亡？2 卷宗疑云第二天，我通过关系，
调取了康小河案的卷宗。现场勘查报告、法医鉴定、证人证言、讯问笔录。我一页一页地翻。
案发现场在城郊的河边。偏僻，没有路灯，更没有监控。最近的摄像头在五百米外的路口。
当晚，没有一辆车经过。法院的判决逻辑很清晰。谢鑫推了康小河。康小河落水。
但康小河会游泳。落水点离岸边不远，水也不深。一个正常人，完全可以自救。
谢鑫在推人后，虽然跑了，但没过多久又返回现场。并且打电话通知了家人，
一起寻找并报了警。这些行为，被法院认定为轻信能够避免危害结果。她以为他死不了。
这是过失。要推翻它，就要证明谢鑫是放任结果发生。她明知道康小河可能会死，
却毫不在乎。这叫间接故意。区别就在于人心。可人心，是卷宗里最找不到的东西。
我点了支烟，烟雾缭绕。想赢，很难。想把五年半变成死刑，几乎不可能。除非，有全新的，
能一锤定音的证据。我合上卷宗。拿起电话，申请会见。我要见见谢鑫。
3 囚室真相女子监狱，会见室。一道厚厚的玻璃，隔开两个世界。我坐在这头。
谢鑫被带到那头。她穿着蓝色的囚服，号码很大，衣服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头发剪得很短，露出苍白的额头。她比照片上更瘦，眼窝深陷。
我们拿起各自面前的电话听筒。电流的杂音嘶嘶作响。我是林凡律师。我先开口。
我受康福生和梅红芸的委托。谢鑫没说话。她只是看着我，眼神里没什么情绪，
像一潭死水。我盯着她的眼睛，观察她的任何一丝反应。她嘴角扯了一下，像是在笑，
又像是在哭。电话里传来她的声音，很轻，也很哑。我推了他。我认罪。但是，
是他先动手的。她抬起头，终于直视我。那天晚上，他又喝酒了，喝了很多。
在河边，他骂我，打我，抓着我的头发往水里按。我挣扎，我求他。他不停手。
我用尽力气推开了他。他掉进了河里。她说话的语速不快，
像是在背诵一段刻在骨子里的事实。我害怕，我跑了。真的，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
我就是想跑。可我跑出没多远……我就后悔了。我又跑回去，天太黑了，
我什么都看不见，就喊他的名字。然后我给他家里打了电话，报了警。这些，
和卷宗里她的供述完全一致。他说我水性杨花，说我跟别的男人有染。都是假的。
他每次喝醉了就发疯。那天晚上跟他一起喝酒的，还有林东和王鹏。
他们可以证明，康小河到底喝了多少。他水性是好，可一个烂醉的人呢？
她的声音突然开始颤抖。不再是刚才的平静。律师。
我女儿……我女儿夏夏你有没有见到，她怎么样了？她跟着她爷爷奶奶，还好吗？
林律师，我求求你。你能不能……帮我去看一眼我的孩子？就看一眼，
告诉我她好不好。她隔着玻璃，看着我。眼神里全是哀求。
4 画中秘密我按响了康家的门铃。门开了，是梅红芸。林律师，快请进。
客厅里一股浓重的烟味。康福生陷在沙发角落里，面前的烟灰缸已经满了。
一个比康福生长得很像，但看着有些虚浮的男人站了起来。林律师，你好，
我是小河的哥哥，康小海。他伸出手，紧紧握住我。手心有点湿。我弟的事，
就全拜托你了！他话音刚落，眼圈就红了。她猛地抓住我的胳膊。林律师，
谢鑫那个毒妇！我儿子对她那么好！她怎么下得去手！她的指甲掐得我胳膊生疼。
妈，你别这样。康小海过去扶她。我弟平时游泳那么好，怎么可能……他声音哽咽，
说不下去了。孩子可怎么办啊！夏夏才多大！他这一喊，我才注意到。门后，
站着一个瘦小的小女孩。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旧衣服，抱着一个娃娃。娃娃的一只眼睛掉了。
她低着头，头发遮住了脸。这就是康夏夏。我挣开梅红芸的手，朝她走过去。
客厅里的哭喊声让我头疼。我想让气氛缓和一下。我蹲下身，和她平视。夏夏，你好。
我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她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向后一缩。两只小手立刻交叉护在胸前。
身体绷得紧紧的。我的手停在半空，有些尴尬。这孩子，吓破胆了，怕生。
梅红芸走过来，拉了我一把。她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没看自己的孙女。我的目光，
落在了旁边一张小板凳上。上面摊开着一本小学语文课本。课本的空白页上，有一幅画。
用蜡笔画的。黑色的天，深蓝色的河。河水中央，站着一个瘦小的，黑乎乎的影子。
画得很简单，但看得出是一个人。我心里一动，指着那个黑影。夏夏，这个画的是谁？
康夏夏的头埋得更低了。我耐心地等着。过了很久。她才抬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
声音很小。爷爷。5 河边黑影两个字，很轻。像羽毛一样飘在空气里。
客厅里康小海和梅红芸的声音，瞬间被掐断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我，和康夏夏之间。
康福生陷在沙发里的身体，动了一下。我转过头，看着他。康先生，案发当晚，你在哪儿？
梅红芸尖锐的声音立刻响起。林律师你什么意思！我老头子一整晚都在家！
我能证明！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我没理她，
眼睛一直盯着康福生。他掐灭了烟。手抖得厉害，没对准烟灰缸，烟头掉在了地毯上。
他没去捡。只是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眼神躲闪。我在家。康小海走过来，
挡在我面前。林律师，我爸也绝不可能是凶手。我爸妈都这么大岁数了，
我爸受不了这个刺激。我弟刚走，你别再问了。我离开了康家。那幅画，
那个黑色的影子，还有康福生躲闪的眼神，在我脑子里盘旋。尸体，是被打捞上来的。
康福生，怎么会站在河里？第二天，我没去办公室。我去了康家所在的老小区。小区不大，
树荫下总有几个乘凉的大爷大妈。我买了包烟，凑了过去。大爷，跟您打听个事儿。
我递上一根烟。康福生家，您熟吗？一个戴着老花镜的大爷接过烟。老康家啊，熟，
怎么不熟。他家老二没了，可惜了。我点点头。另一个胖大妈凑了过来。
那家子事儿多。他家老二，康小河，脾气不好，爱喝酒。喝多了就跟他媳妇吵，
好几次都把警察招来了。谢鑫那姑娘，看着挺老实的，可惜了。他家大儿子呢？
也不省心。戴眼镜的大爷撇了撇嘴。康小海？那就是个混子。一把年纪了不干正事，
就知道赌。麻将馆、洗浴城，哪都有他。没钱了就回来哄他妈，梅红芸就吃他那套。
胖大妈压低了声音。我跟你们说个秘密，你们可别往外说。你们不觉得，
康小河长得一点都不像老康吗？我听我一个远房亲戚说，梅红芸年轻的时候……不老实。
几个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6 法医之眼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夏夏的话。
康福生不自然的表情。康小河非亲生。一条线，串起来了。如果康福生知道了这个秘密。
案发当晚，他完全有动机尾随，趁着谢鑫把人推下河，再补上致命的一击。他指控谢鑫，
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完美的替罪羊。我眼前浮现出谢鑫在看守所里那张绝望的脸。
还有童年时，我母亲躲在门后无声哭泣的背影。我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回到事务所，
我把康小河的尸检报告和现场照片又翻了出来。一遍又一遍地看。法医的结论是溺亡。
身上有一些擦伤和挫伤，被归为落水前的挣扎伤。我盯着其中一张照片。
康小河的后背肩胛骨下方，有一块不太明显的皮下淤血。形状很不规则。
不像摔倒或碰撞造成的。我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喂，张老师，我是林凡。
有个案子，想请您帮我看看尸检照片和报告。对，一个独立的专家意见。三天后，
我收到了张老师的邮件。我点开附件。一份严谨的《法医专家意见书》。
我直接拉到结论部分。……死者背部淤痕，形态特征不符合典型的拮抗伤，
其损伤机制更倾向于由单一方向的、持续性的按压力量导致……背后。单向按压。
这不是挣扎，是有人在背后按住了他！是谋杀。我将这份意见书打印出来。
我把它和我的申诉材料整理在一起，放进一个牛皮纸袋。我走出事务所，站在街边。
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去公安局。7 真相大白一个小时后，我才敲响了康家的门。
开门的还是梅红芸。她看到我，脸上挤出一丝期待。林律师，怎么样了？我越过她，
看向客厅里站着的康福生。他手里夹着烟，烟灰积了很长一截。我没说话，径直走到他面前。
我把《法医专家意见书》的复印件拍在茶几上。康小河不是意外死亡。是谋杀。
康福生夹着烟的手猛地一抖，烟灰掉了一地。梅红芸的脸瞬间白了。她快步走过来，
拿起那张纸。我看着康福生。有人从背后把他按在水里，直到他死。客厅里一片死寂。
梅红芸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猛地抬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我。
是不是谢鑫那个贱人？我摇摇头。夏夏画了一幅画。画上，河里站着一个人。
她说，是爷爷。康福生的身体僵住了。梅红芸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胡说八道！
小孩子懂什么！她吓坏了！我们老康那天晚上一步都没出过门！我都说过了，我能作证！
她冲过来，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子上。你是不是不想办案子了？拿了我们的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