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里望去,祠堂里灯火通明,所有参加夏令营的人都到了,大家挤在长长的条凳上,埋头吃着。
没有笑声,没有交谈声,只有一片密集而急促的咀嚼声、吞咽声和碗筷碰撞声,构成一种令人不安的背景音律,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每个人的动作都显得有些急迫,甚至仓促,仿佛吃得慢一点,就会错过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领餐的队伍缓慢移动,打饭的是几个穿着沾满油污的白色围裙的本地妇人,脸色是一种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表情凝固,眼神空洞,递出餐盘的动作机械得像流水线上的机器。
餐盘是厚重的粗陶,边缘有不少磕碰的缺口,摸上去腻着一层洗不掉的油滑。
餐盘里的食物堆得很满,颜色深沉,是炖煮得烂熟的肉类和看不出品种的蔬菜混在一起,裹着浓稠的、油亮亮的酱汁。
那香气霸道地首往鼻子里钻,猛烈地***着唾液分泌,胃袋因为这强烈的诱惑而剧烈地抽搐起来,发出咕噜的声响。
妈妈的呼吸明显加快了,眼睛紧紧盯着那食物,闪烁着一种全神贯注的光,让林晚觉得非常的怪异。
就在她们快要排到窗口时,旁边高大的木质立柱阴影里,猛地伸出一只骨节突出、肤色蜡黄的手,死死攥住了林晚的手腕!
冰凉的触感激得林晚浑身一颤,差点叫出声。
那是一个瘦得脱了形的男人,约莫西十岁上下,衣服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脸上是一种极不健康的灰黄色,眼窝深陷,里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
他的嘴唇干裂起皮,微微哆嗦着,呼出的气息带着一股绝望的寒意。
“别吃……”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声带被粗糙的砂纸反复磨过,“任何东西……这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要吃!”
林晚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出来。
男人眼中那种极致的惊恐像冰冷的针,刺穿了她被饥饿搅得混沌的意识。
“饥饿感……是假的!
是幻觉!”
他眼睛瞪得极大,眼球可怕地凸起着,死死盯着林晚,又猛地转向她身旁同样愣住的杨萍,压低的嗓音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哀求,“吃了……就永远……永远也出不去了!
记住!
一定记住!”
“你干什么!
放开我女儿!”
杨萍率先反应过来,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母兽,猛地打掉男人的手,将林晚用力拽到身后,怒视着那个行为诡异的男人,“哪里来的疯子!
胡说八道什么!
吓唬孩子有意思吗?”
男人被打得踉跄了一下,眼神在我们和那不断递出食物的窗口之间疯狂地、恐惧地摇摆,他还想再说什么。
但祠堂门口方向,己经有兩個穿著深色衣服、像是管理人员的男人沉着脸,一声不响地快步朝这边走过来。
瘦削男人像是被烧红的木炭烫到一样,脸上血色尽褪,惊恐万状地猛地缩回阴影里,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向祠堂大门,眨眼就消失在外面的黑暗中。
“真是晦气!”
杨萍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喘着气,脸色更白了,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这地方怎么还有这种神经病!
晚晚,没事吧?
别听他胡说……”排了没多久,领餐队伍就轮到林晚她们,那苍白的妇人将两大勺浓油赤酱的炖菜重重扣进餐盘里,酱汁溅出去了几点。
杨萍几乎是抢过餐盘,拉着林晚快步走到角落一张空桌旁坐下。
祠堂里嘈杂的吞咽声更响了,无处不在,像密密麻麻的小虫子钻进耳朵里,杨萍吃得很快,近乎狼吞虎咽,几乎没怎么咀嚼就往下咽,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林晚拿着沉重的陶勺,迟疑地看着眼前这堆冒着热气,香气扑鼻的食物。
那男人惊恐欲绝的眼神和嘶哑的警告还在脑中盘旋。
这食物看起来……很正常,甚至称得上美味,但那香气似乎过于浓烈了,浓烈到让人头晕。
“快吃啊,晚晚,愣着干什么?
不饿吗?”
杨萍抬起头催促,嘴里还塞得满满的,话语含糊不清,她的眼神亮得有些异常,嘴角沾着一点酱汁也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