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为，我是为他而舞的惊鸿。直到那个深夜，我才明白，我只是一道被错认的影，
一个被精心描摹却始终不得神韵的赝品。他私自将我的心血舞作献给他的缪斯，
却在酒会命令我：“给大家跳一段助兴，别小家子气。”他记得她所有喜好，
却忘了我海鲜过敏。他书房里锁着白月光全部的成长轨迹，而我的八年，
只配他博客里七个字：“跳舞的，安静，不烦。”心死前夜，我听到他醉酒录音：“她回来，
我立刻让林蝶衣消失。”如今，城塌了，影碎了。我留下离婚协议，远走他乡。他追来忏悔，
我当众一巴掌，打碎他虚伪的忏悔：“滚。”1.我的惊鸿舞，是为陆辰跳的。至少，
在三天前的深夜之前，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音乐停下，我以一个极尽舒展的旋转定格，
呼吸微促，汗湿的鬓角贴在脸颊，镜中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惊鸿》。
我为这支舞倾注了三个月的心血，每一个抬腕，每一次回眸，都反复打磨，
试图捕捉那种“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刹那神韵。
它是我准备用来冲击下个月国家大剧院汇演名额的底牌，更是我想跳给一个人看的告白。
陆辰就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指尖在平板电脑上飞快地划动。我知道，他是在看设计图。
他能在这个深夜陪我排练，我已经感到一种小心翼翼的满足。“怎么样？”我走过去，
拿起毛巾擦汗，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和讨好，“有没有一点‘惊鸿’的感觉？
”他抬起头，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随即落回屏幕，
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件与己无关的物品：“嗯，很好。动作很流畅。”心，
像被针尖无声地扎了一下。他总是这样，吝啬于任何一句带有温度的评价。但我习惯了，
总是安慰自己，他是顶尖的建筑设计师，理性刻进了骨子里，不善于表达情感。“对了，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把平板转向我，屏幕上是我舞蹈的定格画面，
“晚晴说她想找点舞蹈韵律来激发灵感，我就把你上次排练的录像发了一份给她。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你……未经我同意，
就把我的《惊鸿》发给了苏晚晴？”我的声音有些发干，带着自己都难以置信的颤抖。
苏晚晴。这个名字像一道魔咒。她是陆辰的学姐，是他可望不可即的缪斯，一个他从未得到，
也从未真正放下的白月光。“怎么了？”陆辰微微蹙眉，似乎完全不能理解我的反应，
“晚晴的艺术感知力是业界公认的，能成为她的灵感来源，对你来说应该是一种荣幸。
”一种荣幸？我的舞蹈，我的心血，我尚未公开的原创舞作，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
成了他向他缪斯献媚的贡品，我还要为此感到荣幸？“那是我的原创舞蹈！而且还没公开，
这涉及到……”我试图解释，强压下被侵犯隐私的不适感。“我知道。”他打断我，
语气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只是给她参考一下灵感脉络，又不是抄袭。林蝶衣，
你能不能别把专业领域的事情想得那么狭隘？”他一句话，
轻飘飘地堵住了我所有未出口的委屈。仿佛我的在意，只是我小心眼的象征。
我看着他重新低下头，指尖在屏幕上敲打，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似乎是在回复苏晚晴的消息。练功房的灯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英俊依旧，
却让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记忆像不合时宜的如潮水般涌来。就在上周，我脚踝旧伤复发，
疼得半夜睡不着，想让他第二天陪我去针灸。他当时也是用这种语气说：“我很忙，
有个竞标方案要赶。你自己打车去不行吗？晚晴那边有个概念草图遇到了瓶颈，
急需我帮忙远程把关，时间撞了。”最后，是我自己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去针灸，
又一个人孤零零地回来。而他在公司，为了苏晚晴的概念草图，通宵达旦，
电话里是我不曾听过的耐心与细致。而此刻，看着他为苏晚晴的一句“需要灵感”，
就能如此理所当然地出卖我的心血，那种熟悉的，被排挤在他世界核心之外的无力感，
再次像冰冷的潮水般将我淹没。我沉默地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城市的灯火。
玻璃上模糊地映出我的影子，穿着洁白的舞裙，身姿挺拔，
却像一个等待王子垂青、却始终被遗忘在角落的灰姑娘。而我的王子，他的水晶鞋，
永远只为另一个人准备。我深吸一口气，用力压住喉咙口翻涌的哽咽。“陆辰，”我转过身，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尽管指尖已经掐进了掌心，“下个月初，
是我最后一次资格选拔赛，很重要，你会来看吗？”他抬起头，
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显的犹豫：“看情况吧。那天是晚晴在国内首次设计展的闭幕晚宴，
我早就答应了她要去帮忙撑场，有空的话我会来的。”看情况。答应了别人。又是苏晚晴。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进看不见底的深潭。镜子里那个刚刚还眼含星光的舞者，
此刻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归于一片死寂。《惊鸿》一曲，原为悦己者容。可惊鸿非我，
我亦非鸿。我只是陆辰画卷里，一抹可有可无的、随时可以被覆盖的黯淡底色。
2.陆辰终究没有出现在选拔赛的观众席上。我在空茫的舞台上旋转、跳跃，
试图将所有的情绪都倾注其中，可目光扫过台下那个显眼的空位时，
心里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技巧无可指摘，
但评委的点评客气而疏离：“技巧完美，但缺少灵魂的共振。”我知道，
这意味着我失去了那个极其重要的名额。不是因为能力，而是因为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跳不动了。赛后，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和更疲惫的心，
回到我和陆辰所谓的家——他早年买下的高级公寓，也是我们的婚房。钥匙转动，打开门，
玄关处放着一个陌生的行李箱，女性款式，昂贵而精致，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气息。
我心里一沉。走到客厅，果然看见苏晚晴正坐在那张我常坐的沙发上，
端着我常用的那个骨瓷马克杯，笑意盈盈，仿佛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陆辰坐在她对面，
身体微微前倾，姿态是从未对我展现过的放松与专注。“蝶衣回来了？”苏晚晴率先打招呼，
语气自然得仿佛我们已是多年熟稔，“我这次回国办展，之前的公寓租约到期了，
交接有点问题。阿辰说你们这客房一直空着，就让我暂时借住几天，你不介意吧？”她说着，
眼波流转，看向陆辰，带着一种亲昵的依赖。我看向陆辰。他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尴尬，
但很快被惯常的冷静覆盖：“晚晴刚回来，找房子需要时间，我们这空着也是空着。”我们？
他如此自然而然地把我划到了他的阵营，却又如此独断地替我做主，让另一个女人，
如此轻易地入侵了本应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私密空间。我扯动嘴角，
试图挤出一个表示大度的笑，却只感觉面部肌肉僵硬：“不介意，你们聊。
”我几乎逃也似的想回卧室，脚步却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在经过书房时，
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那扇门。这间书房，陆辰从不让我插手布置，
甚至连日常打扫都是亲力亲为。我曾以为是他设计师的怪癖，
此刻却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我。然后，我看到了它。
靠墙立着一个巨大的、定制的水晶玻璃柜，做工精致，
甚至配备了专业的恒温恒湿系统和柔和的内部灯光。里面陈列的，
不是什么珍贵的建筑文献或藏书，而是一个微缩的、关于另一个女人的世界。
各式各样的建筑模型，旁边摆放着获奖证书、草图，甚至还有一支用秃了的铅笔，
每一件都被像博物馆展品一样精心陈列。每一个物件旁边，都贴着打印工整的小标签，
清晰标注着日期和简短的事件说明。全是苏晚晴的。从她大一的第一个作业，
到她最近获得的国际奖项。她的整个成长轨迹，被他像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收藏在这里，
妥帖安放，日日相对。陆辰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带着被窥破秘密的震惊与恼怒：“谁让你进来的？！”他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拔高，
失去了往日的平稳我指着那个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玻璃柜，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声音嘶哑：“陆辰，这是什么？”他沉默地看着我，眼神里有慌乱，有被冒犯的怒气，
但最终，沉淀下来的竟是一种近乎坦然的固执：“这里存放的，是我所有灵感的源头，
是我设计生涯的灯塔。”那我算什么？我这八年的陪伴，付出，又算什么？
我最终没有问出这个自取其辱的问题，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久，
陆辰公司的周年庆酒会到了。他难得要求我盛装出席。我明白，这种需要携伴的公开场合，
他需要一个得体漂亮的女伴，点缀门面。我选了一条简约的黑色吊带长裙，不夺目，
但也不会失礼。跟在他身边，看着他与各方人士寒暄，感觉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影子。
苏晚晴自然是全场的焦点。一袭正红色露背长裙，明艳照人，与陆辰并肩应酬，言笑晏晏。
他们讨论着最新的建筑流派，说着那些我完全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和名字，旁若无人，
默契得像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有几个陆辰的同事起哄：“辰哥，
早就听说嫂子舞跳得一级棒，是国家级的水平，今天这么好的日子，让我们开开眼呗！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今天没准备，穿着礼服也不方便，下次吧。
”在这种场合即兴表演，像被围观的耍猴戏。尤其是在苏晚晴面前，
我残存的那点可怜的自尊，不允许我这样做。但陆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大概是觉得我让他在同事和客户面前丢了面子。他几步走到我身边，
手臂看似亲昵地揽住我的腰，实则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他低下头，声音不大，
却带着冰冷的压力，一字一顿地砸进我的耳膜：“林蝶衣，别那么小家子气，
跳一段给大家助助兴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那一瞬间，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冻住了。
他命令式的语气，他眼神里毫不掩饰的不耐与轻蔑，像无数根细针，扎得我体无完肤。
就在这时，旁边有人笑着劝苏晚晴：“苏女神，别光聊天啊，也喝一杯嘛！我敬你！
”陆辰几乎是立刻转身，一把挡开那人递过去的酒杯，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凌厉：“她酒精过敏，一点都不能喝！你们别瞎起哄！”说完，
他小心翼翼地护着微微蹙眉、似乎受到惊吓的苏晚晴，直接离开了人群中心。留下我一个人，
站在原地，像个被遗忘的小丑。周围的目光复杂，窃窃私语声像蚊子一样嗡嗡作响。对我，
他可以命令我“别小家子气”，为了他的面子和社交需求跳舞；对她，
他却能细心呵护到连旁人劝酒都如临大敌，不容丝毫冒犯。原来，爱与不爱的区别，
可以如此赤裸，如此残忍。我端起手边不知是谁斟满的烈酒，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像火焰一样灼烧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却比不上心口万分之一疼。
3.酒会结束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外套都没力气脱。鬼使神差地，
我想起了陆辰一个废弃不用的旧笔记本电脑，因为系统太老，被他扔在储藏室角落。
我曾经帮他整理过东西，
记得开机密码是我们在一起的那天——一个我曾以为充满纪念意义的日子。讽刺的是，
他竟然一直没改。我像着了魔一样，翻出那台落满灰尘的电脑，接上电源，开机。
系统缓慢地运行着，发出嗡嗡的噪音。我找到了一个隐藏很深的文件夹，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一个私密博客的链接和自动登录脚本。心跳骤然失控，
如同密集的鼓点。我颤抖着手指点开，浏览器自动跳转，登录了一个界面极其简洁的博客。
我像是即将亲手打开潘多拉的魔盒，明知道里面是绝望，却无法控制自己下坠的欲望。
博客的时间线，从大学延续去年。我颤抖着手指，一篇篇往下拉。上百篇日志，字字句句，
都与苏晚晴有关。3月15，晴。她说喜欢哥特式的尖顶，有种指向天堂的孤独感。
我逃了专业课，在图书馆画了一百张不同角度的尖顶草图，手指都磨破了。她会不会喜欢？
7月22，雨。她今天和隔壁学院的学长一起走的，换了一支口红的颜色，
像熟透的樱桃。她是不是……喜欢那个人？9月15，阴。获奖了。
第一个念头是想告诉她。她会为我高兴吗？还是依旧觉得我只是个跟在身后的小学弟？
……里面甚至有无数张角度隐秘的照片，大多是苏晚晴的背影，演讲时的侧影，
阳光下微笑的瞬间。每一张都带着偷拍者小心翼翼又无比珍视的心情。我像个自虐狂，
疯狂地、快速地滚动着页面，在搜索栏里输入自己的名字，输入“舞蹈”，
输入任何可能与我相关的关键词。终于，在博客很后面，在我们确定关系之后不久的位置，
我找到了一篇，只有孤零零的一句话：5月17，雨。找了个跳舞的女友，安静，不烦。
日期，是我们确定关系的第二天。我的八年，
我付出的所有感情、时间、甚至是为他放弃的机会，我的存在，
在他只为苏晚晴一人沸腾的情感宇宙里，只配得上这冰冷的七个字和一个句号。跳舞的，
安静，不烦。我早该想明白的，
是他选择的一个用来应付世俗眼光、填补生理需求、同时不会打扰他继续仰望白月光的工具。
我猛地合上电脑，冲到浴室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眼睛红肿、面目极度痛苦而扭曲的女人。
我忽然想起，有一次我缠着他，带着小女生的娇嗔问他，
为什么从来不在朋友圈或者其他社交软件发我的照片，哪怕是我们的合影。
他当时不耐烦地推开我，语气冷淡：“没必要，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不是秀给别人看的。
你很在意这些虚的东西？”我当时还傻傻地以为，是他性格内敛，不喜张扬可现在我知道了。
不是没必要。只是我不配。不配占据他生命里任何一点公开的印记，
不配在他只为苏晚晴书写的心事里，留下哪怕多一个字的痕迹。镜子里的女人，
嘴角缓缓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林蝶衣，你真是个天大的笑话。我不再哭了。
眼泪在此刻显得无比廉价且可笑。我开始冷静地收拾东西。
我的舞鞋、练功服、专业书籍……东西并不多。我像个局外人一样，
审视着这个住了几年的地方，发现真正属于我的痕迹，少得可怜。
我把自己活成了一个透明的幽灵。陆辰似乎察觉到了我回来后的异常安静，
但他将其理解为我在耍小性子，并懒得理会。他进来后就那样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
看着我收拾东西，语气带着惯常的命令口吻：“周末陪我去看个新楼盘的样板间。
晚晴说那个地段和户型很有投资潜力，建议我也考虑一下。”我头也不抬，
继续将一件毛衣折叠整齐：“不了，我有事。”他皱皱眉，似乎不满于我竟然会拒绝，
但最终只是嗤笑一声，什么都没说，转身去书房，大概是给苏晚晴打电话讨论楼盘详情去了。
看，他甚至懒得追问一句“你有什么事”。我的心，连一丝涟漪都泛不起了。痛的极致，
是麻木。最后，我拿起手机，
找到了那个几乎被我遗忘在通讯录底层的号码——国家大剧院舞团的负责人，陈老师。
当年大学毕业时，为了留在陆辰身边，我婉拒了他们的邀约，
选择在本地一个艺术中心做舞蹈老师，拥有更多自由时间。电话接通，
我声音平静无波：“陈老师，您好，我是林蝶衣。请问之前您提过的全国巡演，
替补演员的位置还有吗？”电话那头传来惊喜的声音：“蝶衣？你终于想通了？！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