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陈宫心中一动,快步上前,不顾血腥,伸手探向周晏的鼻息。
那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但指尖确实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流!
“孟德!
此人未死!
尚有一息!”
陈宫猛地抬头,眼中带着一丝恳求,“救他一救吧!
吕公一家己……他己家破人亡,何忍再添一命!”
曹操眉头紧锁,脸上阴晴不定。
远处的犬吠声似乎更近了,每一秒的拖延都意味着危险。
他的目光在周晏苍白的脸和陈宫恳切的神情间逡巡。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冰冷的字:“……可。”
算是默许了这在他看来完全是多余的仁慈。
他们草草为周晏仍在渗血的伤口进行了最简单的包扎,费力地将这个沉重的“累赘”抬上马背。
吕家庄园的惨状与冲天的血腥气被迅速抛在身后,三人两骑,很快便消失在茫茫荒野更加深沉的黑暗中。
……周晏是在一阵剧烈的颠簸和彻骨钻心的疼痛中,恢复意识的。
各种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脑海——他是周晏,一个只想安稳度日、享受平静生活的现代普通青年。
一觉醒来,意识竟莫名占据了这个名叫周晏的、吕伯奢家小斯的身体。
还没等他搞清楚状况,视野里就只剩下一双冰冷、暴戾,充满了决绝杀意的眼睛,以及一道扑面而来的、避无可避的剑光!
曹操!
是曹操杀了他!
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成了历史典故里那个微不足道的背景板,用生命印证了“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的残酷。
他正无力地伏在马背上,每一次马蹄起落,都狠狠牵扯着胸口的伤处,传来一阵阵让他几乎窒息的撕裂感。
冰冷的夜风灌入肺腑,却吹不散喉间那股浓郁的血腥气。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前那个策马之人挺拔而紧绷的背影,以及透过衣料传来的、属于枭雄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慌。
多年职场历练出的、在绝境中强行冷静的心性开始运转。
他知道,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乱世,尤其是在刚刚手刃故人满门的曹操面前,任何一丝失措、哭喊或哀求,都可能立刻招致真正的、绝无侥幸的死亡。
他必须冷静。
必须展现出一点不一样的价值。
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醒了。”
旁边传来陈宫略显疲惫和警惕的声音。
马队应声缓缓停下。
曹操勒转马头,那双深邃、锐利,此刻更盛满了审视与探究的眼睛,如同暗夜中的鹰隼,精准地落在了周晏因失血和疼痛而异常苍白的脸上。
西目相对。
周晏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能感觉到,曹操那只曾经持剑刺穿他胸膛的手,正随意地搭在剑柄之上。
这是一个无声的、却充满致命威胁的信号。
完了吗?
刚穿越过来,什么都没做,就要迎来史上最快穿越大结局?
巨大的不甘涌上心头。
他强迫自己扯动嘴角,脸上浮现出一个混合着剧痛、无奈,甚至还有一丝认命般自嘲的苦笑。
这表情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显得格外怪异。
他用尽全身力气,让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尽可能显得平静,甚至……带着点仿佛事不关己的、懒散的分析口吻:“将军……这一剑,偏了……些许……”他刻意顿了顿,感受着那道鹰隼般的目光骤然锐利了十倍,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他的皮肤。
他继续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看来……方才,心神不宁啊……”此言一出,万籁俱寂。
连风都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曹操眼中瞬间爆射出一团骇人的精光!
他握着剑柄的手指,猛然收紧!
连旁边的陈宫也猛地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本该是蝼蚁般的仆役。
这不是一个普通小斯该说的话!
更关键的是,他竟精准无比地点出了曹操出剑时,因误杀故人亲朋而产生的、那电光火石间的心悸与心神激荡!
这份洞察力,这份在生死关头异于常人的冷静,绝非寻常!
曹操的手,无声无息地,将剑柄握得更紧。
一股比朔风更刺骨的杀气弥漫开来,死死锁住了周晏。
“汝,究竟是何人?”
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彻底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