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跟着父亲去镇上的石油子弟学校报到那天，特意穿了母亲洗得发白的蓝校服，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可站在气派的学校门口，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 门口挂着 “XX 油田子弟学校” 的牌子，进出的学生大多穿着印着油田 logo 的崭新运动服，书包上挂着时髦的挂件，看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打量，像在看个 “外来者”。
进了校长办公室，父亲把富贵在钢都的成绩单递过去，上面满是红色的对勾，可校长只是扫了一眼，就随手放在桌角，端起搪瓷杯喝了口茶：“我们这是油田子弟学校，优先收职工子女，外来转学的…… 名额紧啊。”
父亲赶紧掏出烟，给校长递过去，手指因为紧张有点发颤：“校长，您通融通融，孩子学习不差，就是想找个安稳地方上学，不添麻烦。”
校长摆了摆手，烟在指尖转了圈又放下：“不是我不通融，之前转来的几个，要么上课捣乱，要么成绩垫底，班主任们都有意见，你也体谅下我们。”
磨了一上午，校长才松口：“要想进来也可以，得找个油田正式职工做担保，出了事担保人得负责。”
父亲又骑着自行车跑了一下午，找了远房表哥 —— 表哥在油田后勤科上班，算是 “正式职工”，好说歹说才让表哥签了担保书。
拿着担保书回到学校，校长终于点了头，让教务处的老师去叫班主任。
没过多久，两个班主任走了进来。
1 班的班主任姓戴，西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穿着熨得平整的衬衫，脸上挂着笑，看起来格外和善，一进门就先跟校长递了根烟。
他扫了富贵一眼，目光在富贵磨毛边的袖口和沾着泥点的鞋子上停了两秒，然后笑着对校长说：“校长，我班上这学期转来两个了，座位都满了，怕照顾不过来。”
话里话外，都是不愿收的意思。
富贵看着戴老师那副 “和气生财” 的样子，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反感 —— 他总觉得这笑容背后藏着什么，像村里那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 “老油条”。
2 班的班主任姓傅，一米八大高个，穿着黑色夹克，肩膀宽得像座山，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看了看校长，又看了看戴老师，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 显然，他是被迫接下了这个 “烫手山芋”。
校长拍了拍傅老师的肩膀：“傅老师，辛苦你了，这孩子成绩还行，你多费心。”
傅老师 “嗯” 了一声，转身对富贵说：“跟我走吧。”
二、课堂上的 “冰火两重天”富贵跟着傅老师往教室走，走廊里的学生都好奇地探出头看他，有人还小声议论：“这是谁啊？
新转来的？”
傅老师没理他们，把他带到 2 班教室门口，敲了敲门：“进来。”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富贵。
傅老师指了指讲台：“自我介绍一下。”
富贵攥着衣角，声音有点发颤：“我叫张富贵，从钢都转来的。”
话刚说完，下面就有人偷笑，傅老师瞪了一眼，笑声立刻停了。
他指了指最后一排的空位：“你就坐那吧，书的事让你爸赶紧处理，别耽误上课。”
富贵刚坐下，上课铃就响了，进来的是英语老师张老师。
她二十多岁，扎着马尾，穿着白色连衣裙，说话声音软软的，像春天的风。
看到富贵，她笑了笑：“新同学吧？
别紧张，跟着大家一起学就好。”
那节课讲的是英语单词，张老师提问时，特意叫了富贵，他虽然有点紧张，但还是答了上来。
张老师眼睛亮了亮：“回答得很好，以后要多举手哦。”
从那以后，富贵最喜欢的就是英语课。
张老师知道他是转学生，怕他跟不上，课后会单独给他补知识点，还把自己的英语笔记本借给他看。
有次富贵的英语课本丢了，张老师把自己的备用课本给了他，还在扉页上写了 “加油” 两个字。
富贵把课本看得格外珍贵，每天都包着书皮，生怕弄坏了。
可傅老师的课，富贵却总是提心吊胆。
傅老师讲课很严厉，稍有走神就会被他点名批评，更让富贵害怕的是，傅老师总爱开荤段子，有时候讲着讲着课，就会突然凑到女生身边，假装开玩笑，手却往女生的***摸；男生回答错问题，他会笑着拍男生的裤裆，说 “是不是这里没长脑子”。
班里的学生都怕他，却没人敢说 —— 有次一个女生哭着告诉了家长，家长来学校找傅老师，最后却被傅老师以 “孩子开玩笑当真” 搪塞了过去。
更让富贵头疼的是数学课 —— 教数学的正是 1 班的戴老师。
因为报到那天对戴老师的坏印象，富贵一上数学课就提不起劲。
戴老师上课总爱扯闲话，讲着函数会突然说到油田哪个领导家的孩子考了高分，讲着几何又会抱怨自己的工资低，课堂纪律乱得像菜市场。
富贵看着戴老师那副 “事不关己” 的样子，心里更反感了，索性趴在桌子上睡觉，要么就偷偷看英语书。
戴老师也没怎么管他，有时候发现富贵走神，只是笑着说：“张富贵，认真听讲啊。”
语气里没什么责备，可那笑容落在富贵眼里，更像敷衍。
有次戴老师提问富贵，他因为没听课答不上来，戴老师也没生气，只是摆摆手让他坐下，然后继续跟其他同学扯闲话。
富贵来的第一天，还被傅老师当众骂过。
那天早上，父亲去学校给富贵送书，因为路上自行车坏了来晚了，傅老师拿着书，在教室里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指着富贵说：“你爸是不是傻子？
连本书都送不明白，真是随根！”
富贵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头埋得低低的，耳朵里全是同学的窃笑声。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差点嵌进肉里，却不敢反驳 —— 他怕傅老师再找他麻烦，更怕自己刚在学校站稳的脚跟又塌了。
三、成绩改变的 “处境” 与数学的 “拖后腿”从那以后，富贵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英语和语文上，唯独对数学课提不起劲。
他知道，在这个学校，只有成绩好才能不被人看不起，可一看到戴老师，他就忍不住反感，根本听不进课。
第一次月考来临，学校按照成绩分考场，成绩好的在前面的考场，成绩差的在后面。
由于富贵是转学生，没有初试成绩，被分到了 2 考场的最后一个位置。
坐在他周围的都是 “学渣”，有个叫王磊的男生，考前偷偷跟富贵说：“富贵，考试的时候给我看看呗，考完我请你吃辣条。”
富贵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 他不想作弊，可又怕拒绝了王磊，会被他们欺负。
考试的时候，王磊总用胳膊肘碰富贵，还把卷子往他这边挪。
富贵没办法，只能假装没看见。
成绩出来那天，富贵的英语和语文都考了全班第一，可数学却考了倒数第五，总分排在全班第十。
傅老师拿着成绩单，皱着眉对富贵说：“你数学怎么回事？
拖了这么多分，再这样下去，1 考场都进不去。”
富贵低着头没说话，心里又委屈又懊恼 —— 他不是学不会数学，只是因为讨厌戴老师，才故意不听。
那天放学后，张老师叫住了富贵，看出了他的心思，轻声说：“戴老师虽然讲课方式有点特别，但数学很重要，不能因为对老师有意见就放弃学科啊，你要是数学跟不上，我可以帮你补补。”
张老师的话点醒了富贵。
从那以后，他开始强迫自己听数学课，哪怕戴老师扯闲话，他也会盯着课本自己看书，遇到不会的，就记在本子上，课后找张老师或者班里数学好的同学请教。
第二次月考，富贵的数学成绩提了上来，总分考了全班第三，年级第五。
成绩出来那天，傅老师拿着成绩单，在教室里看了富贵半天，然后笑着说：“没想到啊，张富贵还真是个好学生，之前是我看错了。”
从那以后，傅老师对富贵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上课总叫他回答问题，还把他调到了前排的位置。
学校里开始流传一句话：“张富贵月考肯定是 1 考场的。”
第三次月考，富贵果然被分到了 1 考场的前排。
而上次跟他要答案的王磊，靠着抄富贵的卷子，居然也进了 1 考场。
王磊见了富贵，拍着他的肩膀说：“富贵，谢了啊，要不是你，我还在 2 考场待着呢。”
富贵皱了皱眉，没说话 —— 他不喜欢王磊的做法，可看着王磊得意的样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天放学，戴老师第一次主动跟富贵说话，笑着说：“张富贵，数学进步挺大啊，以后好好学，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富贵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心里对戴老师的反感少了一点 —— 或许，这个看起来像 “老油条” 的老师，也不是那么讨厌。
他抬头看了看天，夕阳把云朵染成了橘红色，像极了钢都高炉里的火舌。
他想起了在钢都的日子，想起了刘岩、从焕宇他们，也想起了老张奶奶和老郑爷爷 —— 虽然现在的日子还是有很多不如意，但至少，他靠着自己的努力，在这个陌生的学校里，找到了一点点属于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