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别墅餐厅里,漫长的欧式餐桌中央,摆放着一个精致的奶油蛋糕,
上面用红色果酱写着略显稚拙的“三周年快乐”。
周围是一圈早已失去热气、色泽变得黯淡的菜肴,无一例外,都是江辰屿偏好的口味。
沈念初坐在主位旁,第无数次点亮手机屏幕。冰冷的蓝光映着她素净的脸,
除了助理下午发来的例行工作问候,没有任何新消息,没有未接来电。
她纤细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划过,最终停留在通讯录里“老公”两个字上,犹豫片刻,
还是熄灭了屏幕。期待什么呢?明明知道,他从来就不记得这些无关紧要的日子。这场婚姻,
于她而言是倾其所有的暗恋成真,于他,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商业联姻,顺便,
找了一个与他白月光相似的替身。正当她起身,
准备将这一桌精心准备却无人欣赏的心意倒进垃圾桶时,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她的心,还是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江辰屿回来了。他身上带着夜深的寒气和淡淡的酒意,
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领带也有些松垮。看到餐厅的灯光和她,他显然愣了一下,
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似乎才想起今天这个日子可能有些特殊。“还没睡?
”他的声音因酒精而比平日更显低沉沙哑,带着惯有的疏离。“嗯,在等你。
”沈念初压下心头的涩意,走上前,习惯性地想接过他的外套,“吃过饭了吗?
我去把菜热一下。”江辰屿却没有动。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确切地说,
是落在她的左侧脸颊上。那眼神不再是平日的冰冷和审视,
而是染上了一层朦胧的、沈念初从未见过的温柔与……眷恋?这种陌生的温柔,
像一根烧红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她的心口,带来一阵尖锐的灼痛。他抬起手,
微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眼角眉梢,动作是前所未有的珍视,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薇薇……”他低声唤道,声音含混,却足够清晰,像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开。
“你终于回来了……”沈念初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全身的血液,
仿佛在那一刻瞬间凝固,随后又疯狂地倒流回心脏,撞击出沉闷而疼痛的回响。
耳边嗡嗡作响,世界的一切声音都远去了,只剩下那两个字在脑海里反复回荡。薇薇。
沈薇薇。那个横亘在他们婚姻之间,从未正式露面,却无处不在的名字。
那个她用了三年时间,小心翼翼模仿其神态喜好,却始终无法撼动分毫的影子。原来,
他今晚的异常,他罕见的醉意和这片刻的温柔,都是为了迎接那个真正白月光的归来。
而她沈念初,不过是在这个寂寥的纪念日夜里,一个可悲的、被错认的替代品。
江辰屿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僵硬,或许是醉意让他卸下了防备,他微微俯身,
将额头抵在她的额上,温热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
喃喃道:“别走了……薇薇……”沈念初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脸色在灯光下苍白得吓人。她的动作让江辰屿怔了怔,眼底的迷蒙褪去些许,
恢复了惯有的清明与冷峻。他皱了皱眉,看着空落落的手,
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漠:“怎么了?”沈念初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
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失态,不能质问,这三年来,
她早已习惯了扮演温顺、识大体的江太太。“没什么,”她垂下眼睫,掩去所有情绪,
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菜都冷了,倒了算了。我去给你放洗澡水。”她转身,
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餐厅,将那声哽咽死死压在了喉咙里。身后,江辰屿看着她的背影,
又看了看那一桌显然花费了心思的菜肴和那个写着“三周年”的蛋糕,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最终,也只是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并未多言。这场婚姻,
始于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沈家需要江家的资金渡过难关,而江家,
需要一位“合适”的儿媳。她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又恰好,
侧脸像极了江辰屿心底那个求而不得的初恋——沈薇薇。多么俗套的故事,
可她偏偏是故事里那个最可笑的配角。第二天清晨,沈念初如同过去的每一个早晨一样,
准备好了早餐。江辰屿坐在餐桌对面,翻阅着财经报纸,神态自若,
仿佛昨夜那个失态的他只是一个幻影。“薇薇今天下午回国。”他忽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
像是在陈述一项日常工作安排。沈念初握着牛奶杯的手微微一颤,牛奶险些晃出来。
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是吗?需要我去接机吗?”“不用。”江辰屿头也没抬,
“晚上在家里准备一顿接风宴,规格高一些。她口味偏清淡,喜欢法餐。”在家里?
为他的白月光准备接风宴?还要她亲手操办?沈念初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他顿了顿,终于抬起眼,目光落在她脸上,
带着一种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警告:“念初,认清自己的身份。薇薇她……比较敏感,
你别让她多想。”“认清自己的身份”。多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精准地捅进了她最脆弱的地方。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完美的、温顺的笑容:“好,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好的。”下午,沈念初亲自监督厨房准备晚宴,每一道菜,每一瓶酒,
都严格按照最高标准。她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偶,高效地处理着一切,
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傍晚,沈薇薇来了。
她穿着一身香奈儿的当季套装,妆容精致,气质优雅,
一颦一笑都带着一种被娇养出来的优越感。她一进门,就自然而然地挽住了江辰屿的手臂,
声音娇嗲:“辰屿,还是国内好,有你在的地方,连空气都让人觉得安心。
”江辰屿虽然表情依旧不算丰富,但眼神明显柔和了许多,他接过沈薇薇的外套,
动作熟稔自然。席间,沈薇薇妙语连珠,讲述着国外的见闻,
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沈念初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比较。“念初妹妹真是贤惠,
把辰屿照顾得这么好。”沈薇薇笑着,眼底却没什么温度,“说起来,
我和念初妹妹还真有几分缘分,乍一看侧脸,连我自己都有些恍惚呢。
”沈念初拿着刀叉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江辰屿淡淡接口:“是有些像。”语气平静,
听不出喜怒。沈念初只觉得一口食物堵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饭后,
沈念初借口去厨房看甜品,暂时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氛围。她靠在冰冷的琉理台上,
深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压住眼眶的酸涩。忽然,沈薇薇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讥讽:“演了三年,辛苦你了。”沈念初猛地转身。沈薇薇抱着手臂,
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过,赝品终究是赝品。现在我回来了,你也该退场了。
辰屿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娶你,不过是因为你这张脸还有几分像我,
又‘懂事好控制’而已。”沈念初定定地看着她,第一次没有回避她的目光,
声音清冷:“沈小姐,我是江辰屿明媒正娶的妻子。”“妻子?
”沈薇薇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一个生育工具罢了,
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以为辰屿为什么选你?除了这张脸,还不是看中你沈家式微,
你性子软,将来生了孩子也好拿捏,不会有什么麻烦。”生育工具?
沈念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你不信?”沈薇薇凑近她,
压低声音,语气恶毒,“去书房看看啊,左边第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那里面的东西,
会让你认清现实的。”说完,沈薇薇像只胜利的孔雀,转身摇曳生姿地离开了厨房。
沈念初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她告诉自己不要信,不要被挑拨,可沈薇薇那笃定的眼神,
江辰屿平日里的冷漠,以及昨夜那声“薇薇”……像无数根丝线,缠绕着她,
将她拖向怀疑的深渊。鬼使神差地,她上了楼,走进了江辰屿的书房。那个抽屉,
她以前也注意到过,但从未试图打开过。她尊重他的隐私,也维持着彼此心照不宣的界限。
今天,沈薇薇的话像魔咒一样驱使着她。她在书桌的几个抽屉里翻找,最终在一个笔筒后面,
摸到了一把小巧的、冰凉的黄铜钥匙。她的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将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抽屉里没有多少东西。
一叠沈薇薇各个时期的照片,从青涩到成熟,被保存得很好。照片下面,压着一份文件。
沈念初颤抖着手拿起那份文件。白纸黑字,
清晰地印着——《辅助生殖协议》代孕保密条款。协议明确写着,
乙方沈念初在生下孩子后,需自愿放弃抚养权,并获得一笔巨额补偿,
婚姻关系同时终止。签署日期,赫然在他们婚礼的前一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什么商业联姻,什么替身,都不过是表象!最残酷的真相是,他从一开始,
就只把她当作一个孕育继承人的容器!一个用完之后就可以随意丢弃的工具!
“懂事好控制”,原来指的是这个!她所有的爱恋,所有的隐忍和付出,在这一刻,
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悲伤,
而是极致的愤怒和心死后的麻木。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鲜血的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当晚,江辰屿回到卧室时,发现沈念初异常沉默。他并未多想,
只当她是在闹脾气。毕竟,沈薇薇的存在,她心里不舒服也正常。
他甚至难得地解释了一句:“薇薇刚回国,很多地方不熟悉,我多照顾她一些是应该的。
”沈念初背对着他,没有说话。她的身体冰冷,心更冷。几天后,
江辰屿因为一个重要的跨国项目,需要紧急出国一周。在他离开的第二天,沈念初行动了。
她没有哭闹,没有质问,冷静得可怕。她迅速拟好了离婚协议,财产分割方面,
她只拿走了自己应得的部分和这些年自己设计珠宝攒下的私房钱。然后,
她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属于她的东西并不多,大部分衣物、首饰都是江家置办的,
她一件没拿。她只带走了自己的设计稿、几件有纪念意义的私人物品,
以及所有能证明她独立身份的文件。离开前,
她将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和那枚昂贵的婚戒放在了书房桌子的正中央。环顾这个她住了三年,
却从未真正拥有过一丝温情的“家”,她心中一片平静。最后,她拿出便签纸,
写下了一行字,压在戒指下面:江辰屿,替身游戏,我玩腻了。然后,
她拉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如同三年前她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华丽的牢笼。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她的娘家。她动用了一些过去积累的、不为人知的人脉,
彻底抹去了自己的行踪。一周后,江辰屿回国。别墅里空荡荡的,冷清得让他有些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