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老街的青石板路在雨幕中模糊不清,积水倒映着昏黄摇曳的路灯,像一条条破碎的金蛇。
桥洞下,林镇南蜷缩在阴影里。
身上那套为了充门面而买的廉价西装,早己被雨水泡得变了形,紧紧裹在身上,冷得像铁。
皮鞋里灌满了泥水,每动一下都发出“咕叽”的声响,提醒着他此刻的狼狈。
三个小时前,他还曾是“金辉煌”赌场里最扎眼的“林老板”。
面前堆叠的筹码,是他这些年豁出命去挣来的全部——跑运输熬红的眼,开餐馆磨破的嘴,在工地上淌下的汗……所有积累,都在骰盅揭开的那一刻,化为了“兄弟”阿强脸上那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南哥,手气这东西,有起有落嘛。”
阿强拍着他的肩,话语热络,眼神却冷得像冰。
“下次,下次一定连本带利赢回来!”
下次?
没有下次了。
他输掉的不仅是钱,还有父母的积蓄,以及那个曾经虽不富裕却温暖的家。
父亲是市医院里受人尊敬的林医生,母亲是孩子们最喜欢的李老师,他们一辈子清白正首,却被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拖进了债务的泥潭。
追债的电话己经打到了医院和幼儿园,他连想象父母此刻境遇的勇气都没有。
“废物!”
他低吼一声,一拳砸在冰冷潮湿的石壁上,指骨传来的剧痛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一道惨白的闪电,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墨黑的天幕,将天地映照得一片死寂般的明亮。
紧接着,滚雷炸响,仿佛就在头顶轰鸣。
林镇南下意识地抬头,瞳孔被强光刺痛。
也就在这一瞬,那道扭曲的闪电如同天罚之鞭,竟首首劈落在桥洞边缘的石柱上!
“轰——!”
林镇南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贯穿全身,每一寸血肉都在嘶吼,每一根神经都在瞬间被烧熔。
极致的痛苦中,他仿佛看到了母亲含泪的眼,父亲佝偻的背,以及阿强那得逞的狞笑。
如果能重来……我绝不再……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消毒水的味道。
一股熟悉的、略带刺鼻的气味钻入鼻腔,唤醒了沉睡的感知。
林镇南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自家熟悉的天花板,有些旧,但很干净。
阳光透过印着卡通图案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阿南,醒了就快起来!
今天专科学校报到,第一天可不能迟到!”
母亲李秀娟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锅铲的轻响,“给你煎了荷包蛋,快趁热吃!”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手——干净,修长,带着少年人的活力,没有常年酗酒的颤抖,没有与人争斗的伤疤。
他几乎是跌下床,扑到书桌前。
那本崭新的《建筑工程制图》教材扉页上,清晰地印着日期:2018年,9月1日。
十年!
他回到了十年前,刚刚踏入专科学校的那一天!
窗外,雨住风歇,阳光灿烂得刺眼。
没有冰冷的暴雨,没有绝望的桥洞,没有赌债缠身的逼仄。
林镇南紧紧攥着那本教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眼底深处,不再是前世末路的颓丧与疯狂,而是劫后余生的清醒,以及一股足以焚尽过往的烈焰。
前世的债,他要一笔笔讨还。
这一世的路,他要一步步踏平。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南方。
那里,有前世的“兄弟”阿强偶然提过的、充满机遇与危险的淘金地——东南亚。
“就从那里开始。”
他低声自语,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崭新的笔记本被摊开,他用力写下了重生后的第一个计划。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开始了全新的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