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年,秋。紫禁城的红墙琉璃瓦在秋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我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
怀里紧紧抱着一袋刚从侯府带来的桂花糕,嘴角还沾着碎屑。车外传来宫女尖细的议论声,
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瞧见没?这就是镇北侯府送来的沈薇,听说在府里连书都认不全,
成天就知道吃。”“可不是嘛,陛下选妃本就为了制衡镇北侯的兵权,如今送这么个草包来,
明摆着是敷衍。”“嘘!小声点,再草包也是个贵人,仔细祸从口出。”我装作没听见,
又往嘴里塞了块桂花糕,含糊不清地嘟囔:“真甜,比宫里的好吃多了。”车夫猛地停了车,
车帘被掀开,一个面无表情的太监尖声道:“沈贵人,宫门到了,请下车吧。
”我慢吞吞地挪下车,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在石阶上,幸好身边的宫女扶了我一把。
我抬头望向巍峨的宫门,眼里满是 “懵懂”,手指还在抠着桂花糕的包装袋:“这门真高,
比我们侯府的门好看多了。”周围的宫女太监们都掩着嘴偷笑,眼神里的轻视毫不掩饰。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跟着引路太监往里走。穿过一道道宫门,
终于到了我被分配的宫殿 —— 碎玉轩。这名字听着就透着一股冷清,宫殿也确实简陋,
院里只有几棵光秃秃的老树,连像样的花草都没有。“沈贵人,您就住这儿吧,
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宫女太监。” 引路太监说完,便躬身退下了。我打量着殿内的陈设,
桌椅都是旧的,被褥也没什么花纹,心里却松了口气。这样的地方,正好适合我 “藏拙”。
接下来的日子,我彻底扮演起了 “草包” 贵人的角色。每天不是睡懒觉,
就是在院子里吃零食,要么就是拉着宫女太监问东问西,净是些没头没脑的问题。
“这个金簪子好亮,能换多少桂花糕啊?”“御花园里的孔雀会不会下蛋?下的蛋能吃吗?
”“陛下长什么样啊?是不是比画里的神仙还好看?”宫女太监们一开始还碍于身份应付我,
后来见我实在 “愚蠢”,便也懒得掩饰轻视,有时甚至会故意敷衍我。我毫不在意,
依旧我行我素,每天把 “吃” 和 “玩” 挂在嘴边。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
妃嫔们提起我,无不是嗤之以鼻。“镇北侯府真是没人了,居然送这么个蠢货入宫。
” 丽妃把玩着新得的玉如意,语气里满是讥讽。“姐姐说得是,
听说她昨天还把御膳房的点心偷藏了一匣子,真是丢尽了贵族的脸面。” 贤嫔掩唇轻笑。
“这样也好,省得我们费心思对付,陛下也不会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皇后端着茶杯,
眼神冷淡。而皇帝,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启帝,自始至终都没召见过我。我知道,
他在冷眼旁观,等着看我这个 “草包” 露出马脚,等着看镇北侯府的笑话。
我依旧每天吃喝玩乐,仿佛真的对后宫的争斗、对皇帝的冷落毫不在意。只是没人知道,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悄悄拿出藏在床底的密信,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研读,
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文字,在我眼里却是北境军情的关键。镇北侯府世代镇守北境,
父亲和兄长都是铁血军人,我虽是女子,却从小跟着他们学习兵法谋略,熟读兵书,
对北境的布防更是了如指掌。此次入宫,并非家族敷衍,而是父亲的安排。
父亲深知皇帝对镇北侯府的忌惮,送我这个 “草包” 入宫,既能麻痹皇帝和朝中大臣,
又能让我在京城暗中关注朝堂动向,及时传递消息。日子一天天过去,
后宫的妃嫔们渐渐把我当成了透明人,偶尔提起,也只是当作笑料。皇帝依旧没有召见我,
似乎已经把我这个 “草包” 贵人彻底遗忘了。我依旧每天吃着点心,逛着园子,
扮演着那个无忧无虑的 “草包”,只是心里的弦,却始终紧绷着。北境局势日益紧张,
我知道,暴风雨很快就要来了。天启三年,冬。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京城,
碎玉轩的院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我裹着厚厚的棉袄,坐在廊下烤火,
手里还拿着一个热腾腾的烤红薯,吃得不亦乐乎。“贵人,您慢点吃,小心烫着。
” 贴身宫女小翠无奈地看着我,手里拿着帕子随时准备给我擦嘴。我含糊地应着,
刚咬下一口红薯,就听见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惊慌的呼喊:“急报!
边关急报!八百里加急!”我的动作顿了一下,心里 “咯噔” 一下,
手中的红薯差点掉在地上。但很快,我又恢复了那副懵懂的样子,好奇地问小翠:“小翠,
什么是八百里加急啊?是不是送好吃的来了?”小翠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贵人,
八百里加急是送重要军情的,不是送吃的。”我 “哦” 了一声,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又低下头继续吃红薯,只是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北境终于出事了!很快,
边关急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皇宫。听说皇帝接到急报后,
立刻召集了文武大臣在御书房议事,脸色十分难看。后宫的妃嫔们也炸开了锅,
纷纷猜测边关出了什么事。“听说北境的蛮族入侵了,还把镇北侯的长子,
也就是沈贵人的兄长给围了!”“真的假的?那镇北侯府岂不是要完了?”“太好了!
这下看那个沈草包还怎么嚣张,等她家族败落了,看她在宫里怎么活!
”这些议论声像风一样吹进碎玉轩,小翠气得脸色发白,我却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仿佛说的不是我的家族,不是我的兄长。“贵人,她们太过分了,您怎么还吃得下去啊?
” 小翠忍不住说道。我抬起头,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地说:“为什么吃不下啊?
兄长被围了,我又帮不上忙,总不能饿着自己吧?而且父亲那么厉害,肯定能救出兄长的。
”小翠看着我天真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接下来的几天,
朝堂上争论不休。蛮族来势汹汹,兄长率领的军队被围在雁门关,粮草断绝,急需救援。
可是,朝中大臣却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立刻派兵救援,毕竟镇北侯府世代镇守北境,
若是兄长出事,北境防线就会崩溃;另一派则以国库空虚、兵力不足为由,主张暂不救援,
甚至有人暗中提议,借此机会削弱镇北侯府的兵权。皇帝始终没有表态,
只是每天召集大臣议事,脸色越来越阴沉。后宫的妃嫔们更是等着看好戏,
丽妃甚至在一次赏花宴上故意提起此事,阴阳怪气地对我说:“沈贵人,听说你兄长被围了,
你怎么还有心思赏花啊?不如求求陛下,让陛下派兵救救你兄长啊?
”周围的妃嫔们都笑了起来,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我放下手中的点心,擦了擦嘴,
傻乎乎地说:“陛下那么忙,我怎么好意思打扰陛下呢?而且父亲说过,兄长很厉害的,
肯定能自己逃出来的。”“哈哈哈,真是个蠢货!” 丽妃笑得前仰后合,
“你兄长都被围了好几天了,粮草都没了,怎么逃出来?我看啊,
你还是早点为自己打算打算吧,别等镇北侯府倒了,你连块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我依旧笑着,不说话,只是拿起一块点心,慢慢吃了起来。那些讥讽的话语,
像羽毛一样落在我身上,却丝毫伤不到我。我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边关急报传来的第五天,朝堂上依旧争论不休,皇帝终于下了命令 —— 暂不派兵救援。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镇北侯府的处境变得岌岌可危。后宫里,妃嫔们更是喜不自胜,
纷纷猜测我这个 “草包” 贵人很快就要被打入冷宫了。夜幕降临,碎玉轩一片寂静,
只有窗外的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小翠已经睡下了,我悄悄起身,走到床前,掀开床板,
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盒。
木盒里放着两封密信和一张泛黄的图纸 —— 那是父亲写给我的密信,
还有北境十三城的布防图。我小心翼翼地把密信和布防图收好,然后脱下身上的华服,
换上了一身素色的衣裙,卸下了头上的钗环,露出了清丽却坚毅的脸庞。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天,我等了太久了。我悄悄打开房门,避开巡逻的侍卫和宫女太监,
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夜色深沉,皇宫里静得可怕,只有宫灯在风中摇曳,
投下斑驳的光影。一路上,我避开了几波巡逻的侍卫,凭借着这些日子在宫里摸清的路线,
很快就来到了御书房外。御书房的灯还亮着,里面传来皇帝低沉的声音,似乎在和人议事。
我站在门外,静静地等待着。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议事的大臣们陆续走了出来,
一个个面色凝重。最后,太监总管李德全走了出来,看到站在门外的我,愣了一下,
随即皱起眉头:“沈贵人?这么晚了,您来这儿做什么?”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平静地说:“李总管,劳烦你通报一声,我有要事求见陛下,关乎北境安危。
”李德全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这个 “草包” 贵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见我神色严肃,不像是在胡闹,便犹豫了一下,转身走进了御书房。
很快,李德全走了出来,对我做了个 “请” 的手势:“陛下让您进去。”我深吸一口气,
推开御书房的门走了进去。御书房里燃着龙涎香,烟雾缭绕,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
眼神锐利地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看穿。“沈贵人深夜求见,所为何事?” 皇帝的声音冰冷,
不带一丝感情。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而是径直走到殿中,“扑通” 一声跪了下来,
双手高高举起密信和布防图:“陛下,臣妾有北境密信和十三城布防图呈上,关乎兄长安危,
关乎北境防线,请陛下过目!”皇帝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会拿出这些东西。
他盯着我手中的密信和布防图,又看了看我,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警惕:“沈薇,
你又在耍什么花招?你一个连书都认不全的草包,怎么会有北境的密信和布防图?
”周围的太监也都惊呆了,纷纷低下头,不敢看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我抬起头,
眼中再无往日的懵懂和愚蠢,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和冷静:“陛下,臣妾并非草包。之前种种,
皆是臣妾伪装,只为麻痹陛下和朝中别有用心之人,暗中为家族传递消息。
”皇帝的眼神更加锐利了,他死死地盯着我:“你为何要伪装?镇北侯府到底想干什么?
”“陛下,臣妾家族世代镇守北境,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 我语气坚定地说,
“父亲深知陛下对镇北侯府有所忌惮,朝中也有不少人觊觎我家族兵权,
所以才让臣妾伪装成草包入宫,一来可以让陛下放松警惕,
二来可以让臣妾在京城暗中关注朝堂动向,及时传递消息。此次兄长被围,
父亲早已料到朝中会有人从中作梗,所以提前写下密信,绘制了布防图,
让臣妾在关键时刻呈给陛下。”皇帝沉默了,他盯着我看了许久,
然后对李德全说:“把密信和布防图拿过来。”李德全连忙上前,
接过我手中的密信和布防图,呈给皇帝。皇帝打开密信,仔细阅读起来。随着阅读的深入,
他的脸色渐渐变了,从最初的阴沉变得凝重,最后又多了几分惊讶。密信里,
父亲详细说明了北境的局势、蛮族的兵力部署,以及兄长被围的具体情况,
并提出了救援的策略,而布防图上,
更是清晰地标出了北境十三城的防御工事、兵力分布和粮草囤积地。皇帝看完密信和布防图,
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我,眼神复杂:“这些都是真的?
你父亲真的愿意把北境十三城的布防图交给朕?”“陛下,布防图乃是北境防线的关键,
父亲之所以愿意交出,是因为他知道,只有陛下才能调动全国的兵力,
只有陛下才能拯救北境。” 我语气诚恳地说,“我沈家世代镇守北境,不是为了权势,
不是为了从龙之功,而是为了守护国门,守护国门之后的万家灯火。只要能保住北境,
只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我沈家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包括兵权。”皇帝看着我,
久久没有说话。御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雪花飘落的声音。我知道,皇帝还在犹豫,
他对镇北侯府的忌惮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消除的。我继续说道:“陛下,如今兄长被围,
北境防线岌岌可危。若是兄长出事,北境防线崩溃,蛮族就会趁机南下,
到时候百姓流离失所,天下大乱,这难道是陛下愿意看到的吗?
父亲在密信中提出的救援策略,结合布防图,定能一举击溃蛮族,救出兄长,保住北境。
臣妾恳请陛下,以天下百姓为重,以江山社稷为重,立刻派兵救援!”皇帝终于动了,
他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沈薇,你可知欺君之罪乃是死罪?
你之前伪装草包,欺骗朕,朕随时可以治你的罪。”“臣妾知道。
” 我毫不畏惧地迎上皇帝的目光,“但臣妾并不后悔。为了家族,为了北境,
为了天下百姓,臣妾甘愿受罚。只是臣妾恳请陛下,在治臣妾罪之前,先派兵救援北境,
保住万家灯火。”皇帝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欣慰,一丝赞赏,
还有一丝释然:“好一个‘国门之后,万家灯火’!沈薇,朕果然没看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