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摸到床头的手机，眯着眼看时间——12:37。
他一个激灵坐起身，脑袋差点撞到上铺的床板。
"醒了？
"张明的声音从房间另一侧传来，"你昨晚熬到几点啊？
我早上起来看见你电脑还亮着。
"俞辰揉了揉太阳穴，喉咙干涩得像塞了团棉花。
"三点多吧。
"他翻身下床，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书桌上摊开几本音乐理论书籍，笔记本电脑休眠前停留在—"钢琴演奏基本礼仪"—的搜索页面。
"今天不是要去还伞吗？
"张明靠在椅背上转过来，手里抛接着一个网球，"约的几点来着？
""三点。
"俞辰拉开衣柜，手指在一排深色上衣间徘徊。
"那你起这么早干嘛？
"张明坏笑着指指窗外，"现在才中午。
"俞辰的动作顿住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日期——确实是周六，昨天熬夜改代码的记忆慢慢回笼。
他松了口气，却又感到一丝莫名的焦躁。
"我记错时间了。
"他嘟囔着，随手抓了件灰色卫衣。
张明把网球精准地投进墙角的收纳盒，发出"咚"的一声响。
"紧张啊？
""没有。
"俞辰回答得太快，卫衣套头时差点卡住耳朵。
卫生间里，俞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黑眼圈明显，头发乱得像鸟窝。
他打开水龙头，冷水扑在脸上，试图冲走残留的困意。
抬头时，水珠顺着下巴滴落，镜中的年轻人眼神闪烁，嘴角不自觉地绷紧。
——不过是还个伞而己，紧张什么？
他对着镜子练习了几次"自然"的微笑，结果看起来更像面部抽搐。
下午两点十五分，俞辰站在西区奶茶店门口排队。
他反复检查背包侧袋里的彩虹伞，确保它没有折痕。
队伍移动缓慢，前面几对情侣依偎着分享同一杯饮料，让他感到格格不入。
"先生要什么？
"店员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一杯蜂蜜柚子茶，温热，加珍珠。
"俞辰记得温暖朋友圈点赞过这款。
两点西十分，音乐楼前的梧桐树下，俞辰调整着呼吸。
这座红砖建筑在阳光下显得温暖而宁静，偶尔有琴声从敞开的窗户飘出。
他看了眼手机导航——308琴房在三楼东侧。
楼梯拐角处，俞辰差点撞上一个抱着大提琴的女生。
女生侧身让路时，大提琴箱"砰"地撞在墙上。
"对不起！
"俞辰慌忙道歉。
女生扶了扶眼镜，上下打量他："你不是音乐系的吧？
""我来找朋友，温暖，308琴房。
""308是声乐练习室，"女生皱眉，"温暖一般在306练琴。
"俞辰耳根发热，道谢后匆匆离开。
走廊里弥漫着松香和木质调的气息，每间琴房门上都贴着使用时间表。
他在306门前停下，里面传来流畅的钢琴声，像一条清澈的小溪流过山涧。
他轻轻把耳朵贴近门板。
琴声忽然转为急促，如暴雨倾盆，又渐渐平息，化作几缕温柔的旋律。
俞辰屏住呼吸，不敢敲门打扰。
琴声戛然而止，接着是椅子挪动的声音。
俞辰后退一步，慌乱中碰倒了立在墙边的谱架。
金属撞击地板的声响在走廊回荡。
门开了。
温暖站在门口，丸子头有些松散，几缕碎发垂在颈边。
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光脚踩在地板上。
"俞辰学长？
"她眼睛亮起来，"你来得好早！
"俞辰的舌头像打了结："我...我记错琴房号了。
"温暖笑着弯腰扶起谱架："没关系，我刚练完一轮。
"她注意到俞辰手中的饮料，"这是给我的吗？
""嗯，蜂蜜柚子茶。
"俞辰递过去，"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温暖接过杯子，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
那一小块皮肤像被火星溅到，微微发烫。
"我超爱这个！
"温暖啜了一口，珍珠挤到腮边鼓起一个小包，"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加珍珠？
"俞辰盯着她脸颊那个小鼓包，一时忘了回答。
温暖眨眨眼，珍珠"咻"地滑回杯底。
"猜的。
"他最终说道，从背包拿出折叠整齐的彩虹伞，"这个还你，谢谢。
"温暖把伞随手塞进琴凳下的储物格："要进来坐坐吗？
我刚好在准备下周的演奏会。
"琴房不大，一架黑色三角钢琴占据中心位置。
琴盖上散落着几张乐谱，铅笔标记密密麻麻。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
"你在练什么曲子？
"俞辰站在钢琴旁，不敢碰任何东西。
"门德尔松的《春之歌》，还有......."温暖翻开乐谱，露出狡黠的笑容，"一个秘密曲目。
"她坐到琴凳上，手指悬在琴键上方："想听吗？
"俞辰点点头，不自觉地向前倾身。
温暖的手指落下，音符如珍珠滚落。
起初是几个简单的旋律，渐渐交织成复杂的乐章。
她的身体随着音乐微微摇晃，时而皱眉时而微笑，完全沉浸在音乐世界里。
俞辰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
这不是他认知中那种严肃的古典乐，而是充满生命力的、会呼吸的音乐。
温暖弹到***部分时，一缕阳光正好落在她睫毛上，映出细碎的金色光点。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
温暖转过头，发现俞辰呆立的样子，笑出了声："怎么样？
""很美。
"俞辰干巴巴地说，随即懊恼自己的词穷。
"这是《最终幻想X》的主题曲改编版，"温暖轻轻抚过琴键，"你玩过这个游戏吗？
"俞辰睁大眼睛："你玩RPG游戏？
""不玩，但音乐无国界嘛。
"温暖从琴凳下抽出一张光盘，"我室友是游戏迷，这些旋律都是从她那儿偷师的。
"她站起身，从包里摸出一张淡紫色卡片："对了，下周三下午我们系有小型演奏会，你要来听吗？
"卡片上印着烫金字体"春日音诗——音乐系学生专场"。
俞辰接过时闻到淡淡的茉莉香。
"我不太懂古典音乐...""不需要懂啊，"温暖歪着头，"只要觉得好听就行。
我会弹刚才那首，还有几首流行改编曲。
"俞辰摩挲着卡片边缘："好，我会去的。
""太棒了！
"温暖拍了下手，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有正装吗？
""西装？
只有面试穿的那种...""那太正式了！
"温暖笑着摇头，"普通衬衫就好，我们演奏会很随意的。
"琴房门被推开，一个戴珍珠发卡的女生探头进来："温暖，琴房时间到了，该我了。
""马上就好，雅琴。
"温暖收拾起乐谱，低声对俞辰说，"我们系的女魔头，琴弹得超好但脾气很差。
"名叫雅琴的女生走进来，挑剔的目光扫过俞辰："你男朋友？
""只是朋友！
"温暖快速回答，耳尖却红了。
她把最后一张乐谱塞进文件夹，"俞辰学长，周三下午三点，艺术中心小剧场，别忘了！
"走出音乐楼，阳光正好。
俞辰摸出手机，发现有一条未读消息：温暖: 忘了说，演奏会后台可以带朋友参观哦，你想来看看吗？
他站在梧桐树下，慢慢打字：好，我很期待。
按下发送键时，他发现自己嘴角上扬，怎么也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