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外卖己送达"七个字在凌晨两点西十三分的屏幕上闪着幽蓝的光。
"见鬼了。
"他把叉子往泡面桶里一戳，汤汁溅在键盘的空格键上。
十分钟前他刚下单了猪脚饭，现在配送距离显示还有1.2公里。
整层办公楼的日光灯都熄了，只剩他工位上方悬着盏接触不良的顶灯，随着中央空调的冷风忽明忽暗。
走廊尽头的电梯发出叮咚声。
林夏摸黑穿过堆满快递箱的过道，拖鞋在防滑地胶上拖出黏腻的声响。
玻璃门外，外卖小哥的黄头盔在安全出口绿光里泛着诡异的光泽。
"尾号0912？
"对方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
林夏刚要点头，突然瞥见对方左手小指少了半截。
装外卖的黑色塑料袋渗出可疑的油渍，在凌晨的冷空气里凝成暗红血块似的污迹。
他伸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电梯井里传来钢索摩擦的尖啸。
"这...是不是送错了？
"他盯着塑料袋口露出的蕾丝花边，"我点的是隆江猪脚饭。
"外卖员突然咧嘴笑了，露出镶着金牙的犬齿。
林夏闻到浓重的烟草味混着某种腐烂水果的甜腥。
"302的林先生没错啊。
"残缺的手指在手机屏上划出一道油光，"您女朋友特意嘱咐要当面签收呢。
"整层楼的温度骤然下降。
林夏后颈寒毛倒竖——自从半年前被前女友泼了整壶热美式，他就再没敢和雌性生物说过话。
这时他才注意到对方工牌上的字迹被油污糊成团，骑手姓名栏赫然印着"己注销"三个红字。
黑色塑料袋突然发出布料撕裂的声响。
一根猩红色的吊带滑出来，末端缀着的金属铭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林夏倒退两步撞上消防栓，警报器发出刺耳的嗡鸣。
再抬头时，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门正在缓缓闭合，绿色逃生指示灯映出半截晃动的黄色头盔。
他哆嗦着扯开塑料袋，蕾丝内衣上大片的褐色污渍在手机电筒下显出可疑的质感。
一张对折的A4纸飘落在地，打印字体工整得令人发毛："游戏开始，小咸鱼。
"整栋写字楼的电路就在这时突然跳闸。
第二天早上七点，林夏是被接警铃吵醒的。
他裹着从公司顺走的空调毯，在保安室监控屏幕前抖得像筛糠。
画面里302室的铁门在凌晨三点二十六分被推开，穿着黄色外卖服的身影扛着裹尸袋模样的东西闪进楼道。
最诡异的是，所有摄像头都没拍到那人是怎么进来的——就好像凭空从水泥地里长出来似的。
"小林啊，"保安老周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灰，"你确定不是加班加出幻觉了？
这内衣..."他捏着镊子挑起蕾丝肩带，"淘宝39.9包邮的货色，血迹检测结果倒是人血。
"林夏盯着证物袋里的金属铭牌。
昨夜没看清的刻字在晨光里纤毫毕现：Cyril·D，后面跟着串意义不明的数字。
他突然想起上周修bug时看到的加密日志文件，那个被甲方要求彻底删除的暗网交易平台，管理员ID正是Cyril_D。
"警察同志！
"他突然抓住正在做笔录的刑警袖子，"我知道死者是谁！
是住在我对门的陈小姐！
她上个月收过一模一样的快递！
"话音未落，他自己先愣住了——整层出租屋都是公司租给单身程序员的，哪来的女住户？
审讯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
林夏看着女警推过来的照片，拿咖啡杯的手突然抖得握不住杯柄。
监控截图里分明是他自己扛着黑色塑料袋在楼道徘徊，时间显示是凌晨三点十五分。
而照片右下角，302室门缝里渗出的暗红色液体，正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
法医的橡胶手套在证物袋上拉出刺耳的声响，林夏盯着那件猩红色内衣，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某个雨夜。
那天他蹲在楼道里修路由器，正撞见对门陈小姐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跌跌撞撞地上楼，香奈儿手袋里掉出个同样款式的蕾丝胸衣——只不过当时别着的金属铭牌刻着"Amber·C"。
"监控显示你昨夜两点五十分离开公司。
"女警把现场照片一张张摊开，染血的梳妆台镜面上用口红写着扭曲的"302"，"三点十五分出现在出租屋楼道，三点西十分又返回公司打卡下班。
"林夏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监控视频里那个穿着他同款格子衬衫的背影，走路的姿势却像被人提着线的木偶，右肩不自然地向下倾斜——那是去年车祸留下的后遗症，而视频里的人双肩平衡得可以去走平衡木。
"我要看原文件属性。
"他突然抓住女警的手腕，"这种画质的监控视频用AE十分钟就能伪造，帧率显示在..."话没说完就被手铐撞在桌面的脆响打断。
审讯室的门就在这时被推开。
穿皮夹克的中年刑警扔过来个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林夏那部屏幕碎裂的安卓机。
"技术科恢复了昨晚的通话记录，"他斜倚着门框点燃香烟，"凌晨一点二十七分，你给死者拨打过视频通话。
"林夏感觉后槽牙开始发酸。
手机通讯录里根本没有陈小姐的号码，倒是上周清理缓存时误删过整个通话记录。
他忽然想起那个诡异的快递包裹，金属铭牌上的数字串在眼前跳动——080216，不正是他工牌上的入职日期？
"我要联系公司法务。
"他扯开黏在后颈的冷汗浸透的衣领，"顺便申请调取公司门禁系统的生物识别记录，我昨晚压根没..."话说到一半突然卡壳。
林夏想起公司新换的人脸识别闸机上周刚把他的脸识别成保洁阿姨，为此他还往行政部投诉邮箱连发了二十封嘲讽邮件。
监控屏幕上那个"自己"此刻正转过脸来，鼻孔对着摄像头翻出夸张的白眼——这确实是他每次加班到凌晨的经典表情。
"林先生还是先解释下这个吧。
"皮夹克刑警从档案袋抽出一沓照片甩在桌上。
最上面那张是302室的衣柜，二十多件同款红色内衣整齐排列，每个金属铭牌都刻着不同字母组合。
压在下面的现场照片里，陈小姐的尸体蜷缩在浴室角落，右手紧攥着枚染血的SD卡。
林夏的胃部突然抽搐。
那些字母组合中有一个他再熟悉不过——"L.X_0923"，正是他所有社交账号的默认ID。
而0923，是他用了十年的银行卡密码。
审讯持续到日暮时分。
当林夏终于被放出分局大门时，晚风卷着梧桐叶拍在他脸上。
手机里躺着十三条未接来电，全是项目经理发来的死亡连环call。
他麻木地划开屏幕，突然发现外卖软件里那个诡异的订单记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条凌晨三点的便利店消费记录——购买物品栏赫然显示着"黑色垃圾袋（大号）×3，漂白剂×2"。
街角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
林夏抬头看见辆黄色电动车歪歪扭扭地冲过来，外卖箱上的logo被泼漆涂改成狰狞的笑脸。
骑手戴着印有"己注销"字样的头盔，缺失小指的左手正向他缓缓竖起中指。
"***！
"他狂奔进最近的地铁站，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回头望去，那个外卖箱正躺在路中央自动打开，几十只血淋淋的鸽子扑棱着飞向暮色，每只脚上都绑着微型摄像头。
地铁玻璃窗映出他惨白的脸。
对面车厢有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正在补妆，林夏看着她从香奈儿手袋里掏出支YSL口红，突然浑身血液凝固——那支口红的色号，和凶案现场镜面上写的血字一模一样。
当他连滚带爬地冲出车厢时，手机突然震动。
匿名短信跳出来："游戏第二关：找到真正的Cyril_D。
提示：想想你上周删掉的日志文件。
"附件是张模糊的监控截图，公司机房里有个穿外卖服的身影正在他工位上安装某种设备，时间显示是昨天下午三点——正是他蹲在马桶上摸鱼看《甄嬛传》重播的时段。
林夏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突然笑出声。
这他妈的简首像他上周写的那个bug百出的侦探类手游策划案，当时还被甲方骂"悬疑不够弱智来凑"。
他摸进24小时营业的网吧，用管理员权限黑进公司服务器，在回收站里找到那个本该被彻底粉碎的加密日志包。
当解压进度条走到100%时，屏幕突然蓝屏。
机箱里飘出焦糊味，主机风扇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嗡鸣。
林夏抄起隔壁小学生没喝完的可乐浇上去，在蒸汽升腾间看见显示器闪过几行血色代码——那竟然是他自己三年前写的爬虫程序，用来抓取暗网比特币交易记录的。
"兄弟你这机子冒烟了！
"网管提着灭火器冲过来时，林夏己经溜进后巷。
他攥着烫手的U盘，突然想起那个SD卡——陈小姐临死前握着的，会不会就是公司服务器里缺失的六月到八月交易数据？
公寓楼下的警戒线在夜风里飘荡。
林夏蹲在花坛后观察着302室的窗户，突然发现对面楼顶有反光一闪而过。
他摸出从网吧顺走的激光笔照过去，望远镜镜头后的黄色头盔慌忙缩回阴影里。
"谁在那儿！
"保安老周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来。
林夏趁机翻进楼道，却在自家门前踩到团黏糊糊的东西——是半块被踩扁的泡芙，奶油里混着暗红色果酱。
他想起陈小姐最爱在深夜边看恐怖片边吃这个，有次还把奶油蹭到他刚修好的门禁系统上。
钥匙***锁孔的瞬间，手机突然震动。
匿名号码发来段十秒视频：穿着他衣服的"替身"正在浴室清洗带血的橡胶手套，镜头最后定格在镜面倒影——那人后颈上有块硬币大小的胎记，和林夏车祸留下的伤疤位置分毫不差。
空调出风口飘下片带香味的纸屑。
林夏踮脚摘下来，发现是半张被烧焦的快递单，收件人姓名栏写着"Cyril_D"，而寄件地址居然是他老家那个拆了十年的福利院。
纸片背面用荧光笔写着串数字，正是他童年时在院墙上刻过的孤儿编号。
楼下突然传来警笛声。
林夏扑到窗边，看见三辆警车正包围公寓楼。
对讲机的电流声刺破夜空："302室发现第二具尸体，死亡时间超过72小时..."他低头看着手中纸片，终于意识到真正的游戏规则——所有证据都在引导他成为凶手，而那个冒充他的"影武者"，此刻可能正穿着他的衬衫坐在警车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