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蕾卡的脚步在尘土上留下一行清晰的鞋印，她没有回头，只是向约纳扬了扬手：“欢迎来到假象的坟场。”
约纳环顾西周。
高至天花板的书架歪歪扭扭地立着，层层堆叠的纸张、图册、金属卷轴和胶片磁带宛如一座崩塌的山。
他注意到其中一本封面上写着：“天象律 修订草案·废稿”，落款时间是五十年前，而那一版从未被公开承认存在。
“这些……你怎么得到的？”
“我父亲曾是‘元图局’的档案修订员，”尤蕾卡用布抹去一块玻璃展柜的灰尘，“在被‘失踪’之前，他藏了一部分‘错误版本’。
我花了十年时间，把碎片拼回原型。”
她打开展柜，取出一本黑色封皮的手册，封面只写着西个字：“观察不确定”。
“你知道吗？”
她翻开其中一页，轻声读道，“‘若瓶中存在观测者，则瓶壁不可被定义。
若无人观测，则瓶壁自身即退隐于模态之外。
’”约纳皱起眉：“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只要我们还‘相信’世界是完整的——它就不会露出破绽。
但一旦我们开始怀疑，世界就开始‘变形’。”
她盯着他，眼神像火。
“这不是科学，这是……哲学。”
“哲学不就是科学的胎盘吗？”
尤蕾卡冷笑，“我们现在走到的是科学不能再解释的部分——所以你要么闭眼回去，要么跟我继续走下去。”
沉默蔓延。
约纳终于点头：“继续。”
尤蕾卡从角落搬出一副卷轴地图，摊在桌上。
那是一张“瓶中世界地图”——但地图上不止他们所在的城市，而是标注了十七个被官方宣称为“虚构”的区域。
“这些地方都是真实存在的，但它们不在任何官方地图上。”
她指向最下方，“这是我们所在的核心城。
瓶子的底部。”
“那上面呢？”
“没人知道能不能走出去——因为我们一旦走得太远，‘瓶壁效应’就会让人迷失方向，记忆混乱，甚至完全‘消失’。”
“所以……我们被关在这里，是为了不看见外面？”
尤蕾卡没有回答，而是拉开墙角一块旧布帘，露出一张黑白相片。
照片中是一个扭曲的天空——像是巨大的玻璃穹顶裂开一角，从缝隙中，有一道不可名状的光线投下来，照在某个山脊之上。
“这是我父亲临终前寄给我的唯一一张照片。”
她低声说，“那道裂口，是他用生命换来的。”
约纳久久不语。
他感觉心跳加快，那种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就像那天早上他看到纸云坠落时一样。
他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某个巨大的容器里，而那容器的表面，正在出现裂痕。
忽然，“咚”的一声。
一叠旧书从高处掉落，砸在了他脚边。
尘土飞扬中，他下意识转身护住尤蕾卡，把她拉入怀中。
她愣住了，身体一时间僵硬。
但片刻后，她并未挣脱，只是轻声说：“你是第一个在听完这些话后还留在原地的人。”
他低声回应：“你是第一个让我开始怀疑‘天空’的人。”
两人沉默对视，彼此眼中映出某种同样的光——不，是火苗，在逐渐靠近。
然后，一阵微弱的电流闪过，房间角落的通信设备自行启动，一行来自远程频道的文字在屏幕上浮现：“观测记录编号：B-14-X被观察对象：尤蕾卡 & 约纳状态：干预必要性评估中评语：他们，正在靠近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