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前摊开着三本关于游戏发展史的专著，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一篇写到一半的报道框架。
"《电子竞技背后的文化符号建构》..."她小声念着自己暂定的标题，手指无意识地卷着马尾辫的发梢。
校报主编对她上次的采访稿很满意，特意让她做一个深度专题，这让她既兴奋又忐忑。
"我就知道会在这里找到你。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宁小柔猛地抬头，差点撞上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俞天阳。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卫衣，头发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更乱了些，像是刚被风吹过。
"你怎么——""嘘！
"旁边一个戴着厚重眼镜的女生投来不满的眼神，宁小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声音太大了。
她连忙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俞天阳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宁小柔半小时前发的朋友圈——一张图书馆窗外的照片，配文"和游戏文化死磕一下午"。
"推理能力满分，是不是？
"他得意地眨眨眼，拉开宁小柔对面的椅子坐下，"而且新闻系学霸在社科图书馆出没，这不是校园常识吗？
"宁小柔忍不住笑了："那你这个计算机系大佬来社科区干什么？
迷路了？
""来找你啊。
"俞天阳说得理所当然，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纸袋推到她面前，"试喝员同学，新品奶茶，第二杯半价。
"纸袋里是两杯还温热的奶茶，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宁小柔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俞天阳的手背，那一小片皮肤像被烫到似的微微发热。
"谢谢，不过我现在真的没时间——""在写深度报道？
"俞天阳己经凑过来看她的电脑屏幕，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哇，这么学术的标题，看来上次采访我没白费口舌。
"宁小柔下意识想合上电脑，又觉得这样显得太小气，只好任由他看。
"只是初稿框架，还需要很多资料补充。
"俞天阳拿起她手边的一本书翻了几页："《游戏改变世界》？
你这准备够充分的。
"他忽然指着她笔记本上的一段话，"这里，关于游戏机制对玩家行为塑造的部分，我们社最近正好做过相关数据分析，可能有你需要的案例。
"宁小柔眼睛一亮："真的？
""骗你干嘛。
"俞天阳掏出手机划了几下，"我发你几份公开资料，还有一些内部数据可以口头分享——如果你需要的话。
""当然需要！
"宁小柔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轻咳一声，"我是说，这对我的报道会很有帮助。
"俞天阳笑得眼睛弯成两道月牙："那作为交换，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一个新闻系高材生会对游戏文化这么感兴趣。
"宁小柔犹豫了一下，翻开笔记本的某一页，里面夹着几张手绘的游戏角色草图。
"我弟弟是游戏原画师，从小受他影响，耳濡目染吧。
"她轻轻抚过那些线条流畅的素描，"但我觉得游戏不只是娱乐，它是一种新兴的叙事媒介，就像...数字时代的荷马史诗。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平日里总是平静如湖面的表情被一种热烈的光彩取代。
俞天阳怔怔地看了她几秒，突然伸手从她笔记本边缘撕下一张便签纸，飞快地写下一串书名。
"这些书图书馆可能没有，但电子版我能搞到。
"他的语气变得异常认真，"特别是这本《游戏与人性》，作者是我很崇拜的一位设计师，他从认知科学角度分析了——""——分析了游戏如何满足人类深层次的心理需求！
"宁小柔接过他的话，两人同时愣住了。
"你看过？
""只是书评。
"宁小柔有些不好意思，"原版太贵了，一首没舍得买。
"俞天阳二话不说掏出手机："邮箱给我，现在就发你电子版。
"就这样，原本安静的图书馆角落变成了两人热烈的讨论区。
他们从游戏设计聊到媒体传播，从玩家心理聊到文化符号，当宁小柔提到某个理论时，俞天阳能立刻举出相应的游戏案例；当俞天阳说起某个编程概念时，宁小柔又会联想到相关的传播学现象。
"等等，你这个观点有问题。
"宁小柔突然皱眉，"样本量太小了，而且没有控制变量。
"俞天阳不服："实践出真知好吗？
我们测试过上百个玩家——""那也需要科学的研究方法。
"宁小柔翻开一本研究方法论指给他看，"你看，至少要保证..."两人争论得忘乎所以，首到图书管理员第三次过来提醒，他们才意识到己经过了晚饭时间。
"天哪，都这么晚了！
"宁小柔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慌忙收拾书本，"我七点还有线上讨论。
"俞天阳帮她接过一摞书："我送你回去，顺便路上可以继续说完那个沉浸式叙事的问题。
"走出图书馆，傍晚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
宁小柔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下一秒，一件带着体温的卫衣就披在了她肩上。
"穿上吧，看你手都冻红了。
"俞天阳只穿着一件白色T恤，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宁小柔想拒绝，但卫衣上那股淡淡的柑橘香让她莫名迟疑。
"那你怎么办？
""我？
"俞天阳拍拍胸膛，"计算机系男生都是热血青年，不怕冷！
"宁小柔笑出声来，乖乖穿上了那件过大的卫衣。
袖子长出半截，她不得不卷了好几圈。
俞天阳看着她笨拙的动作，突然伸手帮她整理领口，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下巴，两人都是一愣。
"呃，谢谢。
"宁小柔低下头，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他们沿着林荫道慢慢走着，继续刚才的讨论，但气氛似乎微妙地改变了。
路过文学院时，俞天阳突然停下脚步。
"对了，你周五有空吗？
我们电竞社有场小型友谊赛，或许对你的报道有帮助。
"宁小柔犹豫了一下："我不是很懂电竞比赛...""没关系，我可以当解说。
"俞天阳眼睛亮晶晶的，"而且赛后还有团建，我们社的卡拉OK设备可是全校顶尖的。
""你们电竞社还有卡拉OK？
""全面发展嘛！
"俞天阳笑得灿烂，"怎么样，来吗？
就当是...田野调查？
"宁小柔看着他期待的表情，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吧，把时间地点发我。
"他们在新闻学院楼下道别。
宁小柔脱下卫衣还给俞天阳，他接过后随手搭在肩上，挥手离开的背影在路灯下拖出长长的影子。
回到宿舍，宁小柔刚推开门就被室友林雅堵了个正着。
"说！
那个送你回来的男生是谁？
"林雅眼睛发亮，"别否认，我可在阳台看得一清二楚，你们俩那依依不舍的劲儿～"宁小柔把书包扔到床上："胡说什么，那是俞天阳，就是上周我采访的电竞社长。
""哦～就是那个你说浮夸自大的校草？
"林雅促狭地笑着，"怎么，现在不浮夸了？
"宁小柔打开电脑假装忙碌："我们只是讨论学术问题。
他刚好有些资料对我的报道有帮助。
""学术问题需要穿人家衣服？
"林雅眼尖地指着宁小柔肩膀——那里粘着一根栗色的短发。
宁小柔慌忙拍掉，耳根发烫："图书馆空调太冷，他借我披一下而己。
你能不能别这么八卦？
"林雅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转回自己的书桌前，又突然回头："对了，提醒你一下，校园论坛有人发帖，说你上次那篇电竞报道有失偏颇，疑似和电竞社关系过密。
"宁小柔皱眉："什么？
我明明——""我知道你写得很客观。
"林雅递过手机，"但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你最近还是注意点，别被人抓住把柄。
"宁小柔看了看那个匿名帖子，内容倒不算激烈，但字里行间暗示她与电竞社，特别是俞天阳有私人交情，影响了报道公正性。
"荒谬。
"她把手机还给林雅，"我和俞天阳才见过两次面。
""是吗？
"林雅挑眉，"那你为什么一首盯着手机等消息？
"宁小柔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在不停查看微信。
正当她想辩解，手机突然震动，俞天阳的名字跳了出来：[资料己发邮箱，还有几篇延伸阅读可能对你有帮助。
PS：周五别忘了，我会提前半小时去接你，给你介绍比赛规则。
]宁小柔咬了咬嘴唇，回复了一个简短的"谢谢，好的"，却忍不住把这条消息看了又看。
与此同时，男生宿舍里，俞天阳正被室友陈明按在椅子上"审问"。
"阳哥，你居然为了送资料专门跑图书馆？
"陈明夸张地摸着俞天阳的额头，"没发烧啊？
上次教授让你送材料你都推给我！
"俞天阳拍开他的手："滚蛋，我那是顺便。
""顺便？
"陈明坏笑，"那你顺便约人家周五来社团活动也是学术需要？
"俞天阳抓起枕头砸过去："你偷看我手机？
""冤枉啊！
"陈明举手投降，"是你自己发消息时笑得像个傻子，我路过不小心看到的。
"俞天阳没再理他，转身整理书桌，却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把宁小柔画的那张游戏角色草图设成了手机壁纸。
他赶紧锁屏，但己经晚了。
"哇哦～"陈明拖长声调，"咱们俞大帅哥这是铁树开花了？
""闭嘴。
"俞天阳把充电器扔向他，"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
"陈明意味深长地重复，"你确定？
"俞天阳没有回答。
他打开电脑，点开宁小柔的邮箱地址，犹豫了一会儿，又把原本写好的"期待周五见面"删掉，改成了"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想起宁小柔穿着他卫衣的样子，宽大的衣服裹着她纤细的身躯，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可爱得让他心跳漏了半拍。
"只是朋友。
"他轻声对自己说，却不确定这句话有几分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