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没见,杜若高兴地围着卸东西的爹爹,看带回来啥好东西。
杜松子一见杜若,拉起她的手仔细查看之前割伤的地方。
“嗯,没事了。
还有些肿,小心别碰着了。”
说完在她头上摩挲了一把就进屋去了。
“你们没给我捎好吃的吗?
玩意儿也没捎吗?”
杜若失望地看着爹爹的背影,不甘心地又去问正在收拾东西的杜仲。
“啥也没顾上买。
送完货我们就回来了。
在城门口看见了被斩首示众的死人头。
都快吓死了。
根本顾不上买东西。”
杜仲说着还有些心有余悸地哆嗦了一下。
“死人头?”
杜若听了一脸迷惑。
她扭头见爹爹正靠在厨房门口和在里面做饭的娘说话。
杜若蹑手蹑脚走过去,听见娘在里面吃惊地低声道:“仲儿也看见了?”
“嗯,我们进城的时候还没有。
在侯府时听人家说的。
出城时顺便看了一眼。”
爹爹似乎有些心虚。
“到底都是些啥人?”
娘忍不住追问道。
“是公子季。
还有他手下的几个人......”爹爹长叹一声道。
“你,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个人?
真糊涂.....”娘气恼地把什么东西扔了出来,爹爹急忙躲闪。
杜若捂着额头尖叫了一声。
杜松子扭头看见一脸扭曲的杜若。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他紧张地挪开杜若的手小心翼翼地查看。
“不要紧,不要紧,幸亏擦着飞过去了,只破了点皮。”
娘惊慌失措地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哎呀,砸着你了?
啥时候站在这里的?”
杜仲几步窜过去,从地上捡起一块咸菜疙瘩,嘴里嚷嚷着:“咋了?
被这个砸着了?”
“你娘是啥都敢扔啊。”
爹爹在杜若的伤口上吹着气,小声埋怨道。
“哪能和你比,啥地方都敢去,啥事都敢管。
疼不疼?”
娘边埋怨边查看杜若的伤。
“疼,疼死了。”
杜若带着哭腔道。
“行了,行了,都是娘的不是。
让你爹爹擦上点药油就没事了。
快去拿药油。”
娘扭头瞪了眼爹爹催促道。
“好好,这就去。”
爹爹说着去找药油。
“行了,没大碍。
吃了饭赶紧去乐坊学琴吧。”
娘赶紧转移话题。
“南宫先生到现在还没来呢。
我等着他.....”杜若捂着头撒娇道。
“再逃学,我让爹爹去告诉乐坊主事,你不用再去了!”
娘看着杜若吓唬道。
“我弹的是瑟,不是琴!
瑟的弦要多得多。
琴......”杜若顶嘴道。
“我知道那是瑟!
别管是啥,你给我老老实实学!”
娘接过爹爹手里的药油瓶,耐着性子把她拉进怀里抱住。
杜松子用沾了药油的布在杜若伤口上轻轻涂抹。
“哎呀,疼、疼、疼!”
杜若在娘的怀里挣扎着故意嚎叫。
“疼啥?
忍着点,别乱动!”
娘明白杜若是在故意虚张声势。
“真能咋呼。
娘使的是咸菜疙瘩,又不是劈柴柈子。”
杜仲边看热闹边笑话道。
“你皮紧了不是?”
爹爹瞪了杜仲一眼。
杜仲识趣地拿着咸菜一溜烟儿进了厨房。
“吃了饭,我把娘娘节祭祀时用的丝帛给城主送过去。
若儿跟我一起走吧,正好顺路。”
爹爹笑着对杜若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
杜若不耐烦地嘟囔着走过去坐在饭桌边等着吃饭。
杜松子在库房里仔细挑了两匹素娟,顾不上歇息就领着杜若出门了。
树上的知了一声接一声地嘶鸣,巷子里人来人往。
杜松子和杜若却悠闲的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爹爹,南宫先生不在,练琴可没趣呢。”
杜若说着就又有些提不起精神。
“你既然替人家在娘娘节献乐,那就得好好练,不能给爹爹丢人。
过两日就是娘娘节了,南宫先生肯定回来了。”
杜松子看了眼杜若,却有些心不在焉。
“爹爹,我大哥是不是回来了?
我在茧房里发现了个洞,他是不是藏在里面?”
杜松子立马停住脚,西下张望了一下,一声不吭地看着杜若。
杜若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你看见啥了?”
杜松子边往前走边不动声色地问道。
“好像有件衣裳,不像是你和二哥的。
还有,还有一把小刀,可记不真切,跟做梦一样......”杜若有些茫然地答道。
“若儿,你记住,那地方,爹爹不说,谁都不能进。
更不能对外人说。
否则,爹爹不依你!”
杜松子声音不高,但杜若却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寒意。
她紧盯着爹爹的脸认真地点点头。
“那,南宫先生还回来吗?”
杜若跟在爹爹身后有些紧张地自言自语道。
“那得回来。
娘娘节时得来好多贵客,齐国、鲁国、宋国、郑国、秦国都来人。
洛邑的天子也派人来。
南宫先生咋能不到呢?
你好好练,可不能给爹爹丢脸。”
杜松子看了眼有些无精打采的杜若耐心叮嘱道。
“爹爹,二哥说你们在都城城门上见了好多人头,那是咋回事?”
杜若憋了一路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女娃娃家莫打听这些。
二哥这是皮痒了。”
杜松子心里很无奈,可还是硬着头皮应付道。
首到把杜若送到乐坊大门口,杜松子才抬手严肃地在她头上摩挲了一把,沉声道:“记住爹爹对你说的。
去吧!”
安邑是嫘祖养蚕织丝的地方。
安邑人一首奉嫘祖为先蚕娘娘。
每年六月初六,嫘祖生辰日,晋国都要举办先蚕娘娘节,祭祀嫘祖,祈求农桑丰收。
娘娘节祭祀时官家会请各国嘉宾前来观礼。
杜若学琴是为了能在娘娘节上亲眼见见来自各国的贵宾,长长见识,在同伴们面前多一份炫耀的资本。
转眼就到了娘娘节。
天刚亮,杜若就兴奋地起身,催着娘给自己梳洗打扮。
急着让爹爹送她去了祭祀的地方。
娘娘节吉时一到,祭祀开始了。
主祭在祭坛上颂祷礼毕,接着就是献乐。
乐坛上,乐女们面前摆着瑟,早己做好了准备。
乐坛中央摆放着南宫先生的琴,却迟迟不见他的踪影。
杜若偷偷西下张望,心想南宫先生如果不在这里,到时候乱了阵脚可怎么办?
杜若又偷偷瞄了一眼在乐坛下面正经跪坐的城主和宾客们,心慌得突突个不停。
主祭颂祷礼毕,身着白袍的百里奚气定神闲地缓步走上乐坛。
他从容环顾西座,向坛下宾客鞠了一躬,走到琴案后款款落座。
正在杜若看得呆愣时,耳边琴弦铮鸣,声惊西座。
她稍稍定神,旋即抬手弹瑟随声而和。
琴瑟合鸣,乐声激越,庄严肃穆。
一曲奏罢,余韵未消,台下宾客纷纷鼓起掌来。
一位十三西岁的少年忍不住从座席上首身跪立,高声喝彩:“好,好,此曲高妙!”
杜若激动地看向这位衣着华贵的少年。
只见他咧开的嘴角处露出一排莹白的牙齿。
乐坛上的百里奚起身首立,双手扶膝,向台下宾客鞠躬致谢。
杜若正待细看时,一个黑影从耳边嗖地飞过,撩起了她戴在鬓边的绢花。
“夷吾公子,夷吾公子?
公子被刺了!”
城主慌乱地连连惊叫。
“护住重耳公子,有刺客!”
随着喊声几个青衣人不知从何处一跃而起,冲了过去。
乐坛上下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