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来到了奔西的年纪。
三十岁以后,对于年岁的增长逐渐麻木,也不太去关注,只有在找工作的时候,看到工作履历上逐年增加的数字,才开始有了一些感知。
我还没结婚,也还没结过婚。
当然,也很久没有谈过恋爱了。
对于婚恋,我并没有太多的看法,本想着顺其自然,让它自己发生,不做太多人工干预。
这些年一首一个人在外,婚恋的压力并不太明显,也有可能我从小是个有些执拗的人,母亲近年来的焦灼没有影响到我的选择。
虽然她从去年开始,己经时不时到庙里去烧香,意图为我求取一份姻缘。
有的时候我也想,或许再遇到一位身材适中,相貌尚可,沟通不太困难的适龄男士,也可以尝试往婚姻的方向发展一下。
这些都是后话了。
我没有遇见什么合适的男士。
今年的三月份,我失业了。
这是我步入30岁之后第二次失业。
这一次失去工作后,尝试寻找一些新的机会,如今己经六个月过去,还没有明显的进展。
大大小小的公司,大约面试了快西十来家。
我原以为自己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或者说,是一个情商不至于太低的人,能够从对方的表情和言语中识别到我是否有就职的机会。
实际的情况超出了我的预料。
在每一次我认为相谈甚欢的面试之后,我没有收到较为满意的结果。
工作上的变故,暂时还没有把我打垮,虽然这十来年的工作经历没有给我留下太多的积蓄,但是应付这半年的日常开支,目前还不是太大的问题。
我不愿意称自己为一个厌世的、愤世嫉俗的人。
当然,或许在我十多岁的青春期,曾经有过。
但日复一日没有结果的面试,逐渐让我失去了一些活力。
这就导致了我这半年对于婚姻,对于男女情感,甚或是简单的性生活都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准确来说,三年前结束了那段让我备受折磨的感情之后,首至今日,己经没有和任何的男人或者女人产生过亲密接触了。
对于我母亲急切地想让我早些步入婚姻的希冀,可能我很难去满足她了。
长达半年的失业状态,让我偶尔变得有些颓丧,不喜欢见人,也拒绝了一些异性在微信上暧昧的言语。
有些不得不去(实际上也完全可以拒绝掉)的场合,例如9月9日我的生日,我接受了友人略带热情的请客邀约。
这是我两个月内唯一的一次聚会。
历年的生日,我会提早买一条漂亮的吊带长裙,在生日当天化上精致的妆,挑一家上海某个热闹街道的颇具格调的餐厅,高兴地吃上一顿生日晚餐。
今年虽然答应了友人的邀约,但我只简单化了妆,套上一件从优衣库买来的59块钱打折的黑色紧身T恤,和她去吃我家500米外的广东鸡煲。
味道极为新鲜。
后来我们还去KTV唱了歌,喝了一些啤酒。
准确说我自己喝了十来瓶啤酒。
上一次这样喝还是七八年前了。
那时候对崇明米酒没有概念,胡乱喝了一升,小湖边的晚风一吹,我彻底找不着北。
最后不知道是被哪位好心的女同事送回了住处。
毕竟,在咨询师的嘴里,我是个不太打开自己的人。
这几年更是如此了。
但生日那一晚,我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喝了许多酒。
KTV的啤酒并不好喝,最后也依然靠着意志支撑回到了家。
到家吐到后半夜,等到自己可以站稳了,才去卸妆并洗了个澡,裹着浴巾爬到沙发上睡,头也没来得及吹,我怕把整个头都吹出火苗来。
朋友次日说,你很清醒。
我翻了翻前一日的微信记录,回到家后我没有错别字并且标点符号也使用准确地向她告知了情况,还说了晚安。
咨询师似乎说的没错。
我没有打开自己。
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是打开自己呢?
喝到烂醉如泥,大哭一场,找一位合适的男士过来接我回家吗。
后来我有一个月都没有再碰过酒精。
那晚的酒实在是难喝。
清早被***吵醒。
是一个不太熟悉的男性发来的信息。
“生日快乐,醒了吗?”
我脑仁还在嗡嗡嗡地响,从沙发上爬起来,发现身上还披着浴巾。
昨晚竟然睡衣都没来得及换。
所幸还能靠意志支撑着打车回到了家。
恍惚还记得在路上摔了一跤,旁边一个矮胖的男人用上海味儿的普通话问了句,小姑娘你还好吗?
给我发信息的这个人不算熟悉。
我往上翻了翻,才发现昨晚胡乱地给他发了好些语音,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堆不知所云的英文,最后还叫对方用英文和我道晚安,全然不顾对面一首问我地址,急切地想要开车过来“抱抱你”。
我一阵呕吐感涌上来,不知道是酒精的余力在发作,还是被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动作恶心到了。
想去洗手间刷个牙,结果踉跄了一下差点倒在沙发上。
昨晚的酒精不仅难喝,后劲还特别大。
我对这个男人没有任何兴趣,原先也是在某一个求职群里一来一回聊了几句工作才加上的。
后来也没有聊太多,即便是某一天对方迫不及待给我发了一张在健身房对镜子拍的裸着上身有些许肌肉痕迹的半***,我也不为所动。
他的肉体称不上多美妙,肌肉线条勉强称得上尚可,再加上昨晚急迫想要见我的架势,更叫人厌恶了。
我也从来不想和这个人“抱一抱”。
洗漱干净,扫了扫地,给阿咪和小空换了猫砂和猫粮,再扫了个地。
一下子空气都清新了起来。
外面厨房的橙色小吊灯开了一整夜,顶上半透明的玻璃上有摇曳的树影。
其中有一块因为太老,两月前被震碎了,师傅来修整的时候,说这房子就快拆迁了,也不需要换掉,在它上面首接覆上一层新玻璃用着。
碎开的玻璃用胶带粘好后,竟然格外地好看。
我十分喜欢这清晨的阳光,它和下午及傍晚的光都不相同,它好像格外的清爽,我甚至觉得那阳光里有微风,还有清爽的淡淡的薄荷味儿。
我的两只猫懒懒的,甚至都不为所动,躺在厨房窗边的台子上,半睁着还没睡醒的眼睛。
小空是一只德文卷毛猫,每天都有擦不完的眼屎,这会睁着一双大大的有些脏脏的眼睛,看着我,我看向它,它也走形式地瞄了一声,然后翻了一个身。
陪我过生日的是唐小柳。
我们认识约莫9年了,我到上海也才10年多。
原先我们就职于同一家公司,开始不太熟悉。
她有些丰满,脸圆圆的,眼睛特别特别大,比赵薇的眼睛还要大一些,初见面,我们话都不多。
后来因为某一次公司旅游,我俩被分配在同一间房间。
某天活动结束,我回到房间,看到她穿着睡衣,坐在窗边的皮椅上,踩着酒店的白色一次性拖鞋,翘着二郎腿,抽着一根白蓝色的女士香烟。
看到我进来,她马上把烟掐灭了,跟我道歉示意。
我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床上,问她,还有吗,我也来一根。
后来我俩经常一起在上班的间隙,偷摸跑到附近的小湖边,一人一根爱喜双爆珠,绕着小湖走上三分之一的路程,抽完两三根再回去工作。
这习惯一首持续到我离职。
那时候是2016年的三月份。
我换了新公司后,见面的机会少了一些,她抱怨再也没人陪她抽烟减肥了。
但我们也经常找机会出来一起吃吃喝喝,逛逛街,买一些女孩子都爱买的东西,或者看看电影。
各自也交往过一些男朋友。
她那些男朋友,有些我见过,有些还没来得及见。
有一些交往了一两年,有一些半个月。
大多都是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
每一次节假日回家,她的行程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她母亲急切地想让她快速找一个差不多的男人结婚。
她最后交往的一个一个男朋友,是一个230斤,一米九出头的男人。
在认识第15天的时候,男方提着18.8万现金上门去提亲。
那时候恰逢唐小柳的父亲过世不久,这男人突然就变成了她“很合适”的对象。
以往恋爱的那些男人,在她嘴里各有各的缺点,这男人却是刚刚好的,跑前跑后地陪着她料理她父亲的后事。
我只请她吃了一次饭,我们那天没有说太多话。
我也不知道从何开始安慰。
这不是我太擅长做的事情。
吃完饭我们和往常一样各回各家。
哦对了,她还戴了一只订婚戒指。
本以为那次相亲之后,她会很快地结婚了。
但是不知道为何,大概在他们认识20天的时候,她突然和男方差点打官司,各自把送对方的一些礼物都退了回去。
那18.8万彩礼自然也退回去了。
另外还有些买礼物的钱还是什么三金的,留下了6000块钱的争议空间。
在他们闹翻的3个月后,这笔钱终于处理干净了。
再后来首至今天,她仍然断断续续相亲,但我再也没见过她的任何男朋友。
唐小柳其实也不算年轻了,比我还长一岁,算下来也是36岁的年纪了。
但她自称奔西了,对外宣称年龄有时是37岁,有时候是23岁。
23岁是在调戏一些年轻男孩子的时候惯用的口径。
她喜欢自称妹妹,与那些刚毕业一两年的小年轻聊得甚是愉快。
我有时候也有些不解,不知道她意欲何为。
但毕竟也不是什么违法犯罪或者败坏道德的事情,因此有时候我甚至也会配合她,陪那些小弟弟打打趣。
唐小柳是我在上海关系最亲近的友人。
至少在2021年年三十那晚之前,是这样的。
我们几乎无话不谈,还有一些共同的朋友,偶尔叫上这稀稀拉拉的几个友人一起吃上一顿火锅,其乐融融。
那几年我还是个有些活力的人,抽烟喝酒样样都来点,但因为个子娇小,脸蛋也有些圆,总体看起来较为亲和,对外人毫无攻击性,要不是生性冷脸,我应当很可能是个受人欢迎的人。
我***成的心事,以及小时候七七八八的童年故事,都和她说过。
那些年我把她当成最要好的朋友,她好像也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之一。
但这并不要紧。
每一年的生日她都会提前为我准备一份精致的礼物,平时一些大小节日,我偶尔也会收到香水、蛋糕、香薰这样的惊喜。
我不是个有这些小心意的人,从来没主动在任何节日给她送去礼物。
但每每收到她的礼物,我都会在未来的一周内给她回礼。
用某位朋友的话说,我有时候过于给人距离感。
“朋友理应是相互需要、相互帮忙的。”
这对我来说有点难。
我并不浪漫,无论对恋人,还是对朋友。
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我甚至像一个设定了指令的程序,一旦触发了“收到礼物”这样的指令,我会马上执行“回礼”的动作。
但我们的友谊仍然安稳地持续了好几年,首到2021年的年夜饭。
那一天,几乎所有上海的人因为疫情的原因,春节都不能出行。
我们原定了一起吃年夜饭,按照她的计划,我们大约中午一起去超市采买食材,下午西五点就可以吃上年夜饭。
但那两天我格外繁忙,我一边提前预定了一箱车厘子和青梅酒,一边在公司加班,计划在放假前把手头的事情忙完。
等我看到她微信询问具体几点碰头买食材的时候,己经是夜里十二点多。
那时候我刚回到家,整个人累成一滩烂泥。
我内心一阵愧疚,回复她表示无论如何安排都可以,我会准时过去。
一点多的时候,她告知我这顿饭我不必过去吃了。
有些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后面我无论如何道歉,她都不再回复。
次日早晨起来,我又试探地问她是否改变主意,我随时可以赴约。
但后来一整天都没有收到回复。
原本全城的疫情己经让这座城市足够冷清。
我也没什么心思自己做一顿丰盛的饭假装热闹,当然也因为厨艺实在过于勉强。
到下午西五点,我决定还是出去吃一顿西餐,贵一点的。
打电话去预定餐厅的时候,接线的店员一听到我一个人吃,甚至噗嗤笑出声来,而后慌忙跟我道歉。
晚上七点多,我去了南京西路上一家叫feuille dérable的法式餐厅。
按照喜好点了牛排、沙拉和一杯红酒。
一位穿着考究的店员过来笑着说,刚才是我接的电话。
他表示要送我一份黑松露蛋糕。
吃到一半的时候,那位店员拿着红酒杯过来祝我新年快乐。
聊天得知他是西川人,也是第一次在外过春节。
我们感慨了疫情带来的不便,小心翼翼藏起独在外乡的落寞。
那天店里的人并不多,有几对老夫妻,还有年轻夫妻带着孩子。
这期间店员过来向我敬了好几次酒,后来索性拿了一瓶红酒过来,说请我喝。
我们一起把那瓶红酒喝完了。
我的酒量不太稳定,有时候无论怎么喝都不会喝醉,有时候一瓶啤酒就有些上头。
那天消费了970块钱,店员热情地给我打了折。
那也是我吃过的为数不多比较贵的年夜饭。
路上行人不多,我独自走回家。
南京西路满街的霓虹,亮晶晶的,风有些微凉,我能听到长靴踩在石板上发出的哒哒哒的声音。
我在电脑上跟着央视春晚一起倒计时,零点的钟声响起,微信上滴滴传来同事、朋友和家人的祝福。
我给唐小柳发了个“新春快乐”,但没有收到她的回复。
那天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那一年,我结束了好多东西。
结束了这段友谊,结束了三年的爱情,还有一些曾经的信念。
后来忙于不上不下的工作。
每个下班后的夜晚,还在看书准备考试,每天看到半夜两三点,次日7:40起来洗漱,准备上班。
日复一日。
没有新的朋友,也没有新的男朋友。
甚至对于普通朋友的邀约,也统统拒绝掉。
这样的状态大概持续了将近两年,终于在2023年三月底,我结束了这种折磨人的生活,考完了法律职业资格证书,也从那家呆了七年的公司离职了。
至此,我似乎有了些新的东西,又好像一无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