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纮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子,让她回神:“你一定又在乱想,母亲是很好的人。”
王若弗张嘴噙住盛纮的手,哼唧道:“哼,都是好人,就我是恶人。”
盛纮拍了拍王若弗,像是哄婴儿,双眼出神的望着帷幕:“我自小没了父母,嫡母把我过继到膝下,我才安稳的长大。
我十西岁母亲就让我掌家,为了给我树立威信,这才抬举了两个通房给我,是给家里的这些奴仆一个信号,那就是我成人了,谁也不能小觑了我,甚至还把家里的所有大权都下方给了我,母亲从那时候做事从不绕过我,都是找我商量,以我的意见和决定为主。”
王若弗同仇敌忾的恨声说:“恶奴欺主,最可恨了,我也遇到过,欺负我小时候长在乡下,明面应着,暗地里捣鬼。”
盛纮好笑的摇了摇头:“我今天这样和你说,就是要告诉你,从今往后,盛家就是我们共同的家了,我主外,你主内。
后宅的事可大可小,我在外面做得再好,家中内宅出了问题,我们全家随时都可能倾覆。”
王若弗一使劲翻身趴在盛纮身上:“纮郎,我该怎么做?
那这两个姑娘我该怎么处理?
就这么放着实在是损了我的颜面啊,谁家的大娘子能受这样的气。”
院子里的女使都只能成为丫鬟,而通房需要经过仪式“开脸”,意味着成了妇人,但还名分,于是称为“姑娘”,后世有些地方也把做贱业的女子称为“做姑娘”。
盛纮捧着她的脸:“你呀,做事要多思考,不能由着性子。
我给你分析一下,这两个通房,是母亲安排过来的,你如果打发了去,母亲就算不说什么,但是传出去,那就是你和我不孝,我惧内,你悍妒。”
王若弗只是性子烈,性格首来首去,但是不傻,这几个名声可都是要命的:“啊,那怎么办!”
盛纮开始给她讲解管理技巧:“这样,你把这两个通房叫到你院里伺候,你出门都待着,别人一见,都会说你大度,但你是主她们是仆,威风还在你,面子里子你都占了,和别的大娘子比,你还富裕了人手和威风,是威震内宅的大将军,其他娘子充其量就是个斗将。”
王若弗狐疑的看着盛纮:“那你馋嘴偷腥怎么办?”
盛纮竖起三根手指发誓:“你不发话,我绝不碰她们,三年我都没碰她们,我犯不着惹一身骚。”
王若弗这才满意的闭上眼睛,在盛纮胸膛上拱了拱:“明天我就要拜见婆婆了,以后每天问安,我该怎么和她相处啊?”
盛纮搂住王若弗,把下颚抵着她的额头:“母亲人很好,大方体面,善良又智慧。
你就把她当亲娘,你就哄着她,慢慢的你们亲近了,那时候就想什么说什么,别藏着掖着,把她当做你的老师、幕僚、军师、依靠和后盾。
你待她越真,她便待你越真。”
王若弗闭着眼小声地说着:“我和阿娘都没怎么多相处过,我小时候在叔叔家长大。
后来年纪长大一些后,才偶尔见过爹娘几面,我都没在我阿娘面前撒过娇,看着阿姐撒娇,我有时候都觉得我是家里的客人。”
盛纮好奇的问道:“那你在叔叔家怎么过的?”
王若弗叹了口气:“就每天缠着婶娘,缠着叔叔,过得倒也快活。
不过长大后,来了京城,我反而迷茫了,像是没有了归处的孩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叔婶和父母了,就只能学着阿姐的样子,模仿她,她怎样做,我就怎样做。”
盛纮也叹了口气:“你这样,叔叔和婶娘可就伤心了。”
王若弗大惊:“为什么?”
盛纮给她掖了掖被子:“你看,叔叔和婶娘虽非你的父母,却对你有养育之恩,他们又没有子女, 你和他们亲生的有何区别?
你若疏远了他们,那他们怎么会不伤心。
你应该这样,对他们一如既往的好,对母亲也要孝敬,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别人如何看你,是为了达成他们的目的,不能被牵着鼻子走。
你想想,你既有叔婶的支持,又有母亲的爱护,这不是比别人多了一份底气?”
王若弗听完,眼睛里晶莹的像是有着雾气,人都要化了:“纮郎你真好,其实我嫁妆里,有七成是叔叔和婶娘给添置的,比姐姐还多三成。
母亲虽然也爱护我,但架不住姐姐会发脾气会要会闹,以往好的美的艳的都是她先挑,就连...”说到这,王若弗一惊,发觉自己失言。
盛纮见她神色慌张,戏谑的追问:“就连什么?”
王若弗小声地应着:“没什么。”
盛纮哈哈一笑:“你是想说,就连选如意郎君都是她先挑是吗?
合着我就是挑剩下的。”
王若弗大惊失色:“纮郎,你怎会是挑剩下,谁不知道盛家出了纮郎,英俊又有才华,我就是爱俏爱财,我姐姐爱富贵,这样正好。”
盛纮装作发怒:“合着我是小白脸喽,好了,不逗你了。
我和你说,你姐姐那人太功利,眼光还差,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手段还不光彩,你们家的门楣能出了这样一个嫡女也是祖坟冒黑烟了。”
王若弗不依,冲着盛纮撒娇:“纮郎好毒的嘴,你怎么如此羞辱家姐?”
盛纮哂笑:“你还不信?
我给你说说,你看,你姐姐选了个康家嫡子,他家是翰林出身,老大人现在身居高位。
看着是清高富贵,但是你看康家,除了老大人一个顶门立柱的,剩下的还有能立起来的吗?
那个康海丰,酒囊饭袋一个,坐吃山空的主,一旦老大人见背,康家就没落了,除了个翰林出身还能剩下什么?
再有你看你姐姐的那些小手段,你怎知是她先挑?
她告诉你的?”
王若弗回忆道:“那时在母亲面前,她说她才不嫁纮郎,说盛家门楣低,我乡下出身嫁过来刚好,免得被压得抬不起头。”
盛纮笑问王若弗:“所以你也这么想的?”
王若弗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有些傲气:“我就觉得低嫁我也能自在一些,谁能管我这个相公门第的小姐。”
盛纮眼神像是看傻子一样:“你知道母亲是勇毅侯独女,她怎会怕你相公门第?”
王若弗有些不服气:“我这怎么说也是属于低嫁了,婆婆和夫君总会纵着我些。”
盛纮反问她:“你猜盛家的门楣,怎么把婚帖递进了相府?”
王若弗一想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你是进士,又有勇毅侯府帮衬?”
盛纮说出的话,听在王若弗的耳中如有雷震:“相公府缺进士吗?
勇毅侯府早就不如以前了。
是因为母亲,她和当今皇后是堂姐妹,更是闺中玩伴。
另外,老侯爷过世前,五百夜枭,都给了母亲。”
“啊!”
王若弗哪知道老一辈的隐秘,虽然这些都不是秘密,但没打听过,谁也不会知道这些。
不过皇后的名头、权力与影响,这种分量她还是知道的。
而五百夜枭那更是一个传奇,大周国朝还在,五百夜枭可是有大功劳。
那时候党项羌酋首李继迁大败国朝军队,一路东行,扬言马踏京城,然后就被五百夜枭突进给一箭射死了。
五百夜枭最早是己故异性王济阳郡王徐彬的亲卫,徐彬亡故前,把这些亲卫传给了西子徐玮,也就是勇毅侯。
徐彬五子是己故吴王(追封的,因为是外戚),当今皇后的父亲。
党项李家对外宣称李继迁是征伐吐蕃战死的,但是国朝都知道是勇毅候手里五百夜枭把他给射死的,每年唱大戏的都会唱这段故事,盛纮继续给王若弗揭秘:“我告诉你啊,母亲递婚贴前早就调查过了,她就是相中了你,指名要娶的也是你,你姐姐哪有什么挑选的权利,她就是为了打压你,你仔细想想。”
王若弗感觉以往的世界观都崩塌了,喃喃自语:“还真是,哎,看来我需要重新审视一下我和姐姐的关系了,我以往崇拜她,信服她,听她的话,她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以后得防着点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