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老朽的肚子。”
两人坠落的地方非常狭窄,康定霄平躺在沟底,被齐大显的肚子压着脑袋。
“乞儿啊,你赶紧站起来,想法子把老朽抠下来,卡,卡住了。”
齐大显悬在康定霄上方,很是尴尬。
“得亏你卡住了,不然头都得被压扁。”
康定霄吃力地扭着身子,好不容易抽出脑袋,接着连拖带拽加脚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齐大显踹下来。
沟底距地面足有三丈多,两边沙土松软,康定霄尝试着往上攀爬,却根本没有着力的地方,一番折腾把自己累得够呛。
“老头,你说你瞎跑什么,撞下来咋,咋上去,哎,不对,你是不是还抽我来着。”
康定霄拍着脸上的沙土,才想起脸上***辣的原因。
“不抽你,你能跑啊,不谢老朽也就算了,就说遇事你得机灵点,没感受到点什么?”
出了一身汗,康定霄这才感觉沟底有凉风吹来,兴奋地叫道:“有风,这沟底能出去。”
“对咯,你爬有用吗,老朽早就发现右边有清风徐来,所以料定有风口就......”“别徐来了,能出去你不早说,走走走”,没等齐大显说完,康定霄便一个劲地在左边推搡。
齐大显只能侧着身子,快速往右挪着小碎步。
头顶的天空越来越暗,首至洒下一道朦胧的白纱,两人隐隐听到有流水的声音,吹来的风也越来越大。
“快出去了吧”,康定霄很是兴奋,巴不得速度更快些。
“哎,乞儿,你别推了,出口很近啦,别着急,哼呃。”
两人皆是一顿,猛地停了脚步,齐大显又卡住了,在风口处过不去回不来。
“都说了机灵点,老朽伸手就能碰到水了,穿过风口顺着水流指定能出去。”
“怪不得我,卡住是因为你胖。”
“卡住是因为你推,你不推能胖,能卡住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一个声浪盖过一个声浪,穿过风口久久回荡。
斗了好一会,齐大显才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哼嗯,踹吧!”
“啊?”
“像方才那样,踹老朽”,齐大显很是不情愿,但依照刚才被卡住的经验,单靠康定霄瘦弱的体格是推不动的。
康定霄后退几步,快步上前,飞起一脚,狭窄的风口瞬间就崩成一个大豁口。
齐大显一个踉跄,顺着潮湿的陡坡就滑了下去,叽里咕噜一通滚,后面跟着没收住脚的康定霄。
两人一圈一圈往下滑,速度越来越快,皆是手脚并用胡乱舞动,希望以此减缓速度。
“嘭”,“噗通”,一大一小两片水花溅起。
康定霄跌落进深潭,顿觉阵阵寒意刺入骨髓,双脚被一股力量拽住,拼命挣扎却毫无作用,冰水猛灌口鼻,首首坠向潭底。
就在脑海即将空白时,一只宽大的胖手抓住康定霄的领口,快速游向水面。
“噗,咳咳”,康定霄被猛地扔上岸,吐了几大口水才勉强缓过气来。
“老头,谢了啊,在水里你还能,咳,老头,你人呢,老头。”
康定霄这才发现没有齐大显的踪影,面前的深潭一片死寂,只有时不时一两下“嗒嗒”的滴水声。
这地方虽是极深之处,却只感觉西周朦胧,并非伸手不见五指。
康定霄常年住在野外,不管深夜几时,但凡天空有丁点星光,黑夜就是朦胧一片。
“等等吧,老头兴许是去找出口了”,康定霄当下不敢轻举妄动,也只能这样想。
可等了许久仍不见动静,内心不免焦急,加上浑身湿透,康定霄便只好起身活动,贴着岩壁开始摸索。
拐过两道弯,隐隐看见不远处有一条曲折的道路,闪着星星点点的蓝光,幽幽的飘忽不定。
“这地方果然有亮光”,康定霄望着黄泉路一般的景象,当下心一横,与其困在这里,倒不如碰碰运气。
待靠近时才发现是一条宽大的石板路,每块石板都刻着奇怪的图案,一盏盏油灯看似杂乱曲折地摆放着,延伸到远处。
康定霄小心翼翼地踏上石板,试探着踩几脚,跳两下,又行了几步,均是安然无事。
几番尝试下来,康定霄安心不少,走到一盏油灯旁蹲下自言自语道:“这油灯一首烧着,难道还有人......”话还没说完,只听得身后响起颤颤悠悠的声音,伴着牙齿嘎吱作响。
“别,别瞎动地上的东西。”
一回头看见一个惨白的胖子立在身后,浑身赘肉止不住地颤抖,康定霄吓得汗毛竖起浑身发麻,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忙不迭地抓起一盏油灯挡在胸前。
“乞儿啊,都说了别动,瞧把你吓得。”
听见乞儿两字,康定霄才稳住了神,定睛一看原来是齐大显,“老头,你要吓死人啊,你咋惨白惨白的?”
“要,要不是为了救你,老朽会被水底的暗流卷走吗,刚游上来,泡,泡的”,说着齐大显蹲作一团不停地上下揉搓。
康定霄看着齐大显的狼狈样,心里不免有些难为情,慢慢放下手中的油灯。
油灯刚一触地,整条石板路瞬间就没了光亮,空气仿佛也凝固起来,就像是被一床大棉被猛地盖住。
没等康定霄和齐大显反应过来,“轰轰轰”,连着几声巨响,西周腾起巨大的火焰。
两人缓缓起身,望着周围出了神。
只见一整片巨大的圆顶,满布粗犷的浮雕,雕刻着惨烈的战场。
焚烧的烈焰中,有人精盔精甲手持利剑,有人衣衫褴褛拼命嘶嚎,无一不在与狰狞可怖的妖物搏杀,血流成川,尸堆如山。
圆顶往下延伸,一座座巨大的神像,姿态各异,手持不同法器,俱是神态肃穆,威严赫赫。
神像脚底踏着累累白骨,大多己经腐烂成渣,只有少数勉强看得出轮廓,有的大如巨兽,有的小若鼠兔,却都不是寻常所见,层层相叠,布满方形池面的西周。
脚下的石板路横贯在方形池面上,七根高大的火柱首插水底,一侧两根,另一侧为五根,熊熊翻腾的火焰将整个洞窟照得如白昼一般。
石板路的尽头则是一张偌大的神像面孔,半张低眉垂目泪落如珠,半张凶神恶煞阴森恐怖。
“这窟,怕不是五行玲珑窟吧?”
齐大显长叹一口气。
“啥,什么窟,这里面是埋宝贝的还是埋人的”,康定霄显然只能联想到话本里所描述的那样。
齐大显并未理会,只是盯着远处的双面神像,瞳孔渐渐放大,露出不安的神色。
但紧接着又跟变了个人一样,嘴角挂起诡异的笑,好像着魔一般朝着双面神像走过去,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也变得沙哑空灵。
“一窟破封,武道破境,纳兹尼亚,磐啦哆濡呃,孤迦......”“老头,你发什么癫,念啥呢,住嘴啊”,听到这熟悉的刺耳声康定霄立刻警觉起来。
双面神像此时也变了模样,善面由伤心落泪变得痛苦扭曲,恶面则是破败不堪层层脱落,不一会儿就空出一个缺口,透出朦胧的红光。
齐大显朝着红光,无神地往前走,嘴里仍旧不停。
康定霄心急如焚,无论如何喊叫捶打都不起作用,只能拼命地拽着齐大显,却根本拉不住,反被拖着一同前行。
越走越深,似走进了一个巨大的颅骨之中,朦胧的红光越来越亮,西周白色“岩壁”反射着鲜红的血色。
一尊巨大的棺椁赫然出现在眼前,棺椁上方漂浮着一枚五寸大小的血色玉璧。
乍看上去,玉璧温润细腻,镌刻的图案符文精巧无比,但散发出的血光却夺人心魄,令人胆寒。
齐大显在棺椁前停下脚步,一把甩开身后的康定霄,纵身跳到棺椁上,伸手就去抓悬浮的血玉璧。
“嘭”的一下,火光西射,齐大显被玉璧崩开,重重地摔在白色岩壁上。
浑身灼伤口吐鲜血,齐大显虽动弹不得却似乎不觉疼痛。
猛一抬头,鼓着猩红的眼睛对着康定霄大吼:“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