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死时刻,十九年执念烧灼灵魂。吴豫的视线被血色浸透,
轮渡甲板在身下晃动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张弛扭曲的面孔在不远处凝固,
郭伟杰的怒吼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传来。剧痛从胸腹炸开,迅速抽干他最后一丝力气,
温热的液体浸透单薄的衣衫,黏腻地紧贴着皮肤,生命正从这弹孔中汩汩流逝。
“咳...” 他想开口,却只呛出带着铁锈味的血沫。十九年。
整整十九年的追踪、潜伏、舍弃...像一卷磨损严重的胶片,在濒临断裂的边缘疯狂倒带。
魏乐乐坠楼时那声绝望的呼喊还在耳边,黄萧紧握钻戒泪流满面的脸庞如此清晰,
妹妹吴芳那失望而冰冷的眼神如同利刃16。还有胡夏峰——他曾经最信任的兄弟,
那张虚伪面具下的背叛,是扎在心头最深、最毒的一根刺2。所有的牺牲,所有的隐忍,
最终换来的,就是这冰冷甲板上的一场空?不甘如同地狱之火,焚烧着他残存的意识。
来...如果能回到那个改变一切的节点...1 血色轮渡与未竟之路意识沉入无边黑暗,
又在尖锐的耳鸣和剧烈的颠簸中猛地被拽回。吴豫豁然睁开眼。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
不是轮渡污浊的钢铁顶棚。刺眼的白炽灯光下,
是熟悉到骨子里的场景——滨海市国安局十四院窃密案临时指挥中心。墙壁上挂钟的指针,
清晰地指向2000年11月26日,晚上9点15分。他回来了。
回到了噩梦开始的那个夜晚。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胸口,那里没有狰狞的弹孔,只有警服下温热的皮肤和有力的心跳。
年轻的身体充满了久违的力量,但灵魂深处却烙印着十九年风霜的疲惫与沉重。“吴豫!
发什么愣!目标‘渔夫’确认进入‘老船长’酒吧后巷!B组报告,
跑腿的‘耗子’于柏浪正在交易!行动!立刻行动!
” 行动组长罗平严厉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抽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17。这声音,
这命令,与记忆中分毫不差。吴豫浑身一凛,
十九年卧底生涯磨砺出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惊疑。他用力闭了下眼,再睁开时,
那双曾染尽风霜的眸子里,只剩下冰封般的锐利和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明白!
” 他低吼一声,如同离弦之箭,与其他几名队员一起,
迅猛无比地扑向酒吧后巷那狭窄、堆满杂物的入口。
潮湿阴冷的空气混杂着垃圾的腐臭味扑面而来,与记忆深处的气息重叠。巷子深处,
昏暗的光线下,两个身影正在快速交接一个闪着金属冷光的U盘。其中一个戴着棒球帽,
佝偻着背,正是负责跑腿传递情报的“耗子”于柏浪。
而背对着巷口、头戴标志性深色渔夫帽的高大身影——张弛!
那个纠缠了他半生、最终在轮渡上夺走他性命的宿敌!前世,就是在这里,他为了抢夺U盘,
情急之下一脚踢中了于柏浪的要害,导致其当场死亡。而狡猾的张弛,
则利用这瞬间的混乱和同伴身体的阻挡,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巷子另一头错综复杂的小路里,
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和无法洗刷的嫌疑17。这一次,绝对不行!时间仿佛被拉长,
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
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张弛微微侧身、右手看似无意地插在夹克口袋里的动作——那口袋里,
藏着一把锋利的弹簧刀!前世,正是这把刀在混乱中划伤了于柏浪,留下了误导性的血迹,
也成了张弛脱身的关键掩护7。“小心!他有刀!” 吴豫的暴喝如同惊雷,
在狭窄的后巷炸响,瞬间打破了凝滞的空气。就在他出声示警的同时,
身体已经做出了超越本能的反应。他没有像前世那样直接扑向拿着U盘的于柏浪,
而是将全身积蓄了十九年愤怒与遗憾的力量,
灌注于那条曾让特警大队长惊叹“好腿法”的右腿之上7。“呼!”凌厉的破空声响起。
吴豫的身体在空中拧转,一记精准狠辣的侧踹,如同出膛的炮弹,
目标直指张弛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手腕!2 扼住命运的咽喉“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在死寂的后巷格外清晰。张弛闷哼一声,脸上瞬间褪尽血色。
巨大的冲击力不仅精准地踹碎了他的腕骨,更将他整个人带得向后踉跄撞在冰冷的砖墙上。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插在口袋里的右手连同那把还没来得及亮出的弹簧刀,
被死死地钉在了夹克里,动弹不得。“呃啊——!” 张弛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这个警察的速度和预判,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电光火石间,
吴豫落地毫不停歇,左手如铁钳般闪电探出,目标不是U盘,而是张弛完好的左手!
前世无数次模拟过这个场景,张弛最擅长的就是金蝉脱壳,用左手制造障碍。果然,
张弛强忍剧痛,左手猛地抓向旁边堆叠的塑料筐,试图掀翻阻挡追兵。然而,
吴豫的手比他更快!“砰!” 吴豫的手掌狠狠劈在张弛左臂肘关节的麻筋上。
张弛整条左臂瞬间酸软失控,刚掀起的塑料筐哗啦一声又砸落在地。“耗子!跑!
” 张弛目眦欲裂,对着吓傻的于柏浪嘶吼,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于柏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听到吼声,下意识攥紧U盘就想往巷子深处钻。
“站住!于柏浪!把东西放下!” 紧随吴豫冲进来的队员厉声大喝,枪口指向于柏浪。
“别开枪!抓活的!” 吴豫头也不回地厉声阻止,目光始终死死锁住因剧痛而蜷缩的张弛。
他太清楚,死掉的于柏浪毫无价值,只有活口才能指认张弛,才能洗刷自己前世的冤屈!
趁着队员的注意力被于柏浪吸引,张弛眼中凶光一闪,爆发出困兽般的蛮力,
用肩膀狠狠撞向吴豫,同时完好的左脚狠踢地面散落的碎石,试图迷住吴豫的眼睛。然而,
他面对的是一个拥有十九年追杀他记忆的吴豫。吴豫仿佛预知了他的每一个动作,
微微侧头避开飞溅的碎石,同时右膝迅猛提起,狠狠顶在张弛因撞击而暴露的柔软腹部。
“呕!” 张弛胃部遭到重击,身体痛苦地弓成了虾米,所有的反抗力量瞬间瓦解。
吴豫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一个干净利落的擒拿反剪,
用膝盖将张弛死死压在了潮湿肮脏的地面上。冰冷坚硬的手铐“咔哒”一声,
牢牢锁住了那双沾满罪恶的手。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从吴豫示警到彻底制服张弛,
不过短短十几秒。直到这时,其他队员才将于柏浪控制住,
从他颤抖的手中夺回了那枚至关重要的U盘。巷子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张弛痛苦的呻吟。
罗平冲了进来,看到被死死压在地上的渔夫帽男子,
以及被队员控制、吓得瑟瑟发抖的于柏浪,脸上充满了震惊:“吴豫?这...这是?
”吴豫抬起头,汗水沿着他年轻却紧绷的脸颊滑落,胸膛剧烈起伏。他深吸一口气,
那口气息仿佛穿透了十九年的迷雾,带着尘埃落定的沉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报告罗处!主犯张弛,人赃并获!跑腿于柏浪,也已拿下!” 他的声音洪亮,
在狭窄的后巷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13。没有误杀,没有逃脱。命运的齿轮,
在吴豫拼尽全力的一踹之下,硬生生地偏离了前世的轨道。
3 暗影未散滨海市国安局的表彰大会气氛热烈。明亮的灯光下,
局领导大力赞扬了“十四院窃密案”的迅速侦破,
特别点名了吴豫在抓捕主犯张弛行动中的“关键作用、精准预判和英勇果敢”。掌声雷动,
同事们投来钦佩的目光。吴豫穿着笔挺的警服,站在台上接受嘉奖,
胸前崭新的三等功奖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身姿挺拔,面容肃穆,一丝不苟地敬礼。
一切都完美得像一幅标准宣传画。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身警服下的身体有多么僵硬,
这掌声听起来有多么遥远。“干得漂亮,吴豫!我就知道你小子行!” 散会后,
胡夏峰大力拍着他的肩膀,笑容满面,眼神真挚,“晚上哥几个聚聚?北俪也来,
给你好好庆祝庆祝!”胡夏峰。这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
瞬间刺破了吴豫努力维持的平静表象。前世,就是这个他最信任的兄弟,
在指挥中心删除了关键的三分钟监控视频,坐实了他的“过失”,更在漫长的岁月里,
一面扮演着重情重义的战友,一面照顾或者说接手了他当时的女友王北俪28。
他是所有背叛里最冰冷、最难以释怀的一刀。吴豫不动声色地卸开胡夏峰的手,
动作自然得像只是调整了一下站姿。他脸上挤出一个符合当下情景的笑容,
带着年轻人应有的意气风发,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深潭般的冷寂。“谢了,夏峰。
”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异样,“不过今晚真不行,罗处让我去他那儿一趟,
后续审讯还有些细节要碰。” 他搬出了罗平这个无可指摘的理由。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毒蛇要打七寸,他需要证据。胡夏峰脸上掠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
随即被更爽朗的笑容掩盖:“哈哈,理解理解!大功臣嘛,忙点正常!改天,改天一定!
”看着胡夏峰转身离去的背影,吴豫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最终消失无踪。
那份刻意营造的“圆满”,像一件不合身的衣服,勒得他喘不过气。他没有去罗平办公室,
而是独自一人驱车来到了滨海市第三看守所。冰冷的会见室里,隔着厚重的防弹玻璃,
张弛坐在对面。他右手打着石膏,吊在胸前,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依旧像淬了毒的钩子,
死死地盯着吴豫,充满了怨毒和一丝…嘲讽?“吴警官,恭喜啊,三等功。
” 张弛的声音沙哑,带着刻骨的恨意,“断腕之仇,我记下了。”吴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没有胜利者的倨傲,只有一种穿透表象的审视:“张弛,你跑不了。你背后的人,也跑不了。
”张弛咧开嘴,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牵扯着脸上的淤青:“背后的人?吴警官,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就一个拿钱办事的独狼,栽在你手里,算我倒霉。要杀要剐,
随你便。”“独狼?” 吴豫身体微微前倾,隔着玻璃,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声音压得极低,
却带着洞穿灵魂的力量,“2008年奥运前,
那批试图从西南边境潜入、代号‘惊雷’的破坏分子,他们的装备路线图,是你提供的吧?
凭你一个‘独狼’,有这么大能量?”张弛瞳孔骤然收缩!
2008年奥运安保是绝密中的绝密,那次的渗透行动更是被扼杀在萌芽状态,
外界根本不可能知晓具体代号和细节!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虽然瞬间恢复,
但那一闪而逝的惊骇没能逃过吴豫的眼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 张弛猛地提高了音量,色厉内荏,“吴豫,你别想诈我!也别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诈你?” 吴豫靠回椅背,语气恢复了平静,却更令人心寒,“你的上线,
代号‘信天翁’,通过境外‘深海基金会’的慈善账户给你洗钱。每次任务前,
你会收到一个加密的坐标,在那里拿预付金和设备。最后一次,坐标是滨海老港区,
第7号废弃仓库,时间是今年11月20日,晚上十一点。我说得对吗?
”16张弛的脸色彻底变了,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哆嗦着,
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这些细节,隐秘到了极点,连他最亲近的马仔都不知道!
这个警察…他怎么可能知道?!吴豫不再看他,站起身。目的已经达到。
他不需要张弛现在招供,他只需要用这些来自“未来”的、精准到可怕的“预言”,
彻底击垮张弛的心理防线,在他心里种下恐惧的种子,也为后续撬开他的嘴埋下伏笔。
更重要的是,他确认了,“深海基金会”这条毒蛇,此刻已然潜伏在暗处,吐着信子。
他转身离开,留下张弛在玻璃后如坠冰窟,浑身被巨大的恐惧攫住。走出看守所,
深秋的风带着寒意吹在脸上。吴豫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心头没有半分轻松。扼住一个张弛,
只是开始。那深不见底的“基金会”阴影,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而身边那条伪装成兄弟的毒蛇,更让他如芒在背。这重来的人生,远未到放松警惕的时刻。
4 灯火与暗涌滨海市老城区的夜晚渐渐苏醒。霓虹灯次第亮起,
将潮湿的街道染上暧昧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食物香料、油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海腥味。
这是与戒备森严的国安局大楼、冰冷压抑的看守所截然不同的烟火人间。吴豫没有开车,
漫无目的地走着。重生的巨大冲击和紧绷的神经,需要这样一个嘈杂的环境来缓冲。
他刻意避开了前世熟悉的路径,却在拐过一个堆满杂物的巷口时,脚步猛地顿住。前方不远,
一家挂着“川味居”小招牌的火锅店门口,橘黄色的灯光温暖地洒在人行道上。
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费力地将几箱沉重的啤酒从电动三轮车上往下搬。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简单的灰色连帽卫衣,帽子滑落,
露出一头利落的短发和一张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难掩清秀的脸庞。黄萧。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骤然停跳,随即又疯狂擂动起来。血液冲上头顶,
又在瞬间褪去,留下冰凉的指尖和微微眩晕的感觉。是她。又见到她了。
前世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现:火锅店氤氲的热气里,她亮晶晶带着期待的眼睛;公寓走廊上,
她凑近他闻他有没有“干坏事”时娇嗔的模样;生日蜡烛摇曳的光芒下,
她许愿后看着他拿出钻戒时夺眶而出的泪水;还有最后,得知他“死讯”时,
那握着钻戒、瞬间破碎成灰的眼神68…愧疚和一种迟来的钝痛瞬间淹没了他。
他欠她一个安稳的人生。就在吴豫失神的刹那,变故陡生!或许是箱子太重,
也或许是脚下湿滑,黄萧搬着箱子一个趔趄,身体失去平衡,
沉重的啤酒箱眼看就要脱手砸落!而她自己,也朝着坚硬冰冷的水泥地面摔去!“小心!
”身体比意识更快。吴豫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猛地冲了过去!
没有前世那十九年风霜侵蚀的关节滞涩,年轻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在箱子即将砸中黄萧后背、她也将重重摔倒在地的前一瞬间,
吴豫有力的手臂已经稳稳揽住了她的腰,同时另一只手迅捷无比地托住了歪倒的啤酒箱底部,
硬生生将沉重的箱子稳住!巨大的惯性让两人不可避免地撞在一起。黄萧惊魂未定,
整个人几乎撞进吴豫怀里,清新的洗发水味道混杂着淡淡的油烟气息瞬间涌入他的鼻腔。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啊!谢…谢谢你!” 黄萧站稳,慌忙从吴豫怀里退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