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暴雨夜的“死亡通牒”ICU的空气永远是冷的,冷得像块浸在消毒水里的钢板,
连呼吸都带着股刺鼻的药味。窗外的暴雨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混着监护仪“滴滴、滴滴”的规律声响,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罩得赵刚胸口发闷。
他站在3床病床边,白大褂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但略显僵硬的手腕。
指尖刚碰到患者老吴的手,就像触到了一块冰——老吴已经昏迷十五天了,脑溢血,
出血量不算致命,但位置刁钻,术后一直没醒,成了医生嘴里“大概率醒不过来”的植物人。
赵刚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老吴手背的静脉留置针,动作慢得近乎虔诚。他今年三十五岁,
在ICU干了八年,是科里资历最老的护士之一,可没人知道,
他最怕的就是这种“植物人”患者,最怕听到家属说“拔管吧”。
“哗啦——”ICU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一股夹杂着雨水和烟味的热风闯了进来,
打破了病房里的死寂。赵刚下意识地回头,就看见吴天宇踩着积水走进来,
定制的皮鞋溅起的水花沾到了白墙,留下几道黑印。吴天宇三十岁上下,一身阿玛尼西装,
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即使刚从暴雨里进来,也没乱半分。他皱着眉,用手帕捂着鼻子,
好像ICU里的空气是什么脏东西,眼神扫过病床上的老吴时,没有半分心疼,
只有掩饰不住的烦躁。“赵护士是吧?”吴天宇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我爸这情况,
你们医生也说了,没希望了。今天我来,就是办拔管手续的。”赵刚的手猛地一顿,
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瞬间和五年前的记忆重叠——也是这样一张病床,
也是一个脑溢血的患者,家属也是这样轻描淡写地说“拔管吧”,而他,
因为没注意到患者眼角那滴极淡的泪,没坚持住,
最终看着那条生命在监护仪的直线声里消失。从那天起,他就落下了病根,
一听到“拔管”两个字,心脏就像被一只手攥住,疼得喘不过气。“吴先生,
”赵刚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监护仪上还算平稳的心率,
“老吴的生命体征很稳定,昨天复查CT,血肿吸收得比预期好,再等等,
也许……”“也许什么?”吴天宇打断他,语气里满是嘲讽,“也许他能醒过来,
继续瘫在床上让我伺候?赵护士,你别跟我来这套,我忙得很,没时间在这耗。
我爸当年对我妈什么样,你们不知道,我可清楚——他现在这样,就是报应,早点走,
对大家都好。”这话像根针,扎得赵刚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见过不孝顺的家属,
但没见过这么冷血的——病床上躺着的,是生他养他的父亲啊。“吴先生,拔管不是小事,
”赵刚的声音沉了下来,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老吴还有自主呼吸,只是意识没恢复,
不符合拔管指征,我不能给你办。”“你不能?”吴天宇像是听到了笑话,上前一步,
逼近赵刚,“你一个破护士,有什么资格说不能?我告诉你,这医院的副院长是我叔,
我想拔管,谁拦得住?你要是识相,就赶紧去找医生签字,不然……”他的话没说完,
就被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不然怎么样?”刘护士长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挺括的护士服,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刀子一样,直直射向吴天宇。
“ICU有ICU的规矩,患者不符合拔管指征,别说你找副院长,就是找院长,也不能拔。
吴先生,这里是重症监护室,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要谈,出去谈。”刘护士长今年四十五岁,
在ICU当了二十年护士长,铁面无私是出了名的。吴天宇显然也怕她,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但还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行,刘护士长,我给你面子。但我把话放在这,三天之内,
我必须看到我爸拔管,不然,你们科这个赵护士,能不能保住工作,就不好说了。”说完,
他狠狠瞪了赵刚一眼,转身踩着水花走了,留下一股烟味和满地狼藉。
ICU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监护仪的声音在耳边响着。刘护士长看着赵刚紧绷的背影,
叹了口气:“赵刚,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家属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别硬碰硬。
”赵刚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老吴的手。老吴的手很粗糙,指关节粗大,
掌心有厚厚的老茧——那是年轻时开货车留下的痕迹。赵刚记得,老吴刚进来的时候,
他的儿子吴天宇只来过一次,还是为了跟医生谈“能不能少花点钱”。“护士长,
”赵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五年前那个患者,我就是因为没坚持,
才……这次,我不想再后悔。”刘护士长的眼神软了一下,
但很快又硬了起来:“我明白你的心结,但ICU讲的是证据,不是直觉。
老吴现在是植物状态,这是神经科会诊的结果。你要是真觉得他有希望,就拿出证据来,
不然,三天后,就算你不同意,吴天宇也能找别人办手续。”说完,她拍了拍赵刚的肩膀,
转身去忙别的了。赵刚站在病床边,久久没动。窗外的暴雨还在下,
监护仪的“滴滴”声像是在倒计时。他伸出手,再次握住老吴的手,
冰凉的触感让他心里一颤。“老吴,”他轻声说,声音低得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你要是能听见,就动一动,哪怕只是动一下手指,行不行?
别让我再后悔一次……”他就这样握着老吴的手,站了很久。直到手腕发酸,
才准备松开——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掌心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颤动。不是肌肉的无意识抽搐,
而是……像是有人用尽全力,轻轻动了一下手指。赵刚的心脏猛地一跳,猛地低下头,
死死盯着老吴的手。老吴的右手食指,正以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幅度,微微弯曲了一下,
然后又恢复了原状。第二章 无人相信的“直觉”赵刚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他屏住气,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吴的手,连指尖的冰凉都忘了。他试探着,再次轻声喊:“老吴?
老吴,你要是听见了,再动一下手指,好不好?”一秒,两秒,三秒……老吴的手纹丝不动,
就像刚才的颤动只是赵刚的错觉。“怎么了?”旁边病床的护士小徐注意到他的异样,
走了过来,“赵哥,你盯着3床的手看什么呢?”赵刚猛地回头,
眼里带着一丝激动:“小徐,你刚才看见没?老吴的手指动了!他的食指,刚才弯了一下!
”小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赵哥,你是不是太累了?3床都昏迷十五天了,怎么可能动?
再说,植物人也会有肌肉抽搐,不是真的有意识。”“不是抽搐!”赵刚急了,
“是有意识的动!我刚才握着他的手,他明显是回应我了!”小徐脸上的笑容淡了,
她知道赵刚五年前的事,也知道他对植物人患者格外上心。她拍了拍赵刚的胳膊,
语气带着安慰:“赵哥,我知道你想让他醒过来,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ICU里的患者,
有时候难免会有错觉,你要是累了,就去休息室歇会,我替你盯会儿。”小徐的话,
像一盆冷水,浇在赵刚头上。他也开始怀疑,刚才的颤动,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错觉?毕竟,
老吴昏迷了这么久,神经科的医生也会诊过,说他是“永久性植物状态”,
怎么可能突然有意识?可掌心那丝微弱的触感,又真实得不像话。赵刚没去休息,
他搬了个凳子,坐在老吴的病床边,眼睛就盯着那只手。他决定了,不管是不是错觉,
他都要等,等到下一次颤动出现。这一等,就是六个小时。期间,
他给老吴翻身、擦身、喂营养液,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错过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
监护仪上的数值一直很平稳,老吴的呼吸均匀,就像睡着了一样。吴天宇又来了一次,
这次带了个律师,拿着一堆文件,要找医生签字。赵刚拦在病房门口,语气坚定:“吴先生,
医生现在在做手术,而且老吴的情况有变化,不能签。”“有变化?什么变化?
”吴天宇皱着眉,眼神里满是怀疑,“他不还是躺着不动吗?赵护士,你别跟我耍花样,
我告诉你,今天这字,必须签!”“就是有变化!”赵刚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他刚才手指动了,有意识的动!这说明他不是植物人,他能醒过来!”吴天宇愣了一下,
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手指动了?赵护士,你是不是疯了?
为了不让我拔管,你编也编个靠谱点的理由啊!一个植物人动手指?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律师也上前一步,推了推眼镜,语气冰冷:“这位护士,如果你再妨碍我们办理手续,
我们将以‘寻衅滋事’的名义***你。”“你们……”赵刚气得浑身发抖,他想拿出证据,
可刚才的颤动只有他一个人看见,小徐不信,别人也不会信。就在这时,刘护士长走了过来,
她看了赵刚一眼,又看向吴天宇:“吴先生,医生还在忙,手续的事,等医生出来再说。
你要是再在这里闹事,我就叫保安了。”吴天宇狠狠瞪了赵刚一眼,咬牙道:“行,我等着。
但赵护士,你给我记着,你今天说的话,我都录下来了,要是三天后我爸没醒,
你就等着被开除吧!”说完,他和律师转身走了。刘护士长看着赵刚苍白的脸,
叹了口气:“赵刚,我刚才在护士站都听见了。你说老吴手指动了,有证据吗?
监控拍下来了吗?有别人看见吗?”赵刚低下头,
声音有些无力:“没有……只有我一个人看见,小徐说可能是我的错觉。”“那就别再提了。
”刘护士长的语气很严肃,“ICU不是你情绪化的地方,你刚才跟吴天宇说的话,
要是被他传到副院长耳朵里,不仅你要倒霉,整个科都要受牵连。赵刚,我知道你心里的坎,
但你得理智点——没有证据,谁都不会信你。”“可我真的看见了!”赵刚抬起头,
眼里带着一丝恳求,“护士长,你就信我一次,再等等,就几天,说不定老吴真的能醒过来!
”刘护士长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赵刚,我给你一次机会。但不是因为信你,
是因为五年前的事,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听着,从现在开始,你盯着3床,
要是能拍到他有意识的证据——不管是动手指,还是睁眼,哪怕是流泪,我就帮你留住他。
但如果三天之内,你拿不出任何证据,那我也没办法,只能按家属的要求办。
”“谢谢护士长!”赵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别忙着谢我。
”刘护士长的眼神依旧冰冷,“还有,这三天里,你不能再跟吴天宇起冲突,
也不能影响其他患者的护理。要是出了任何差错,立刻停职。”“我知道了!
”赵刚用力点头。接下来的两天,赵刚几乎住在了ICU。他除了吃饭睡觉,
其余时间都守在老吴的病床边,手里拿着手机,镜头一直对着老吴的手,
生怕错过任何一点变化。同事们都觉得他疯了,小徐劝他:“赵哥,你别这么拼了,
吴天宇背景那么硬,你斗不过他的。再说,3床真的能醒吗?神经科的李主任都会诊过了,
说他醒过来的概率不到百分之一。”赵刚只是摇摇头,继续盯着手机屏幕。他知道,
这不仅是为了老吴,也是为了他自己——五年前的遗憾,他不想再重演一次。
可老吴就像睡着了一样,除了偶尔的肌肉抽搐,再也没有任何有意识的动作。赵刚的手机里,
存了十几个小时的视频,全都是老吴一动不动的画面。时间一点点过去,距离三天的期限,
只剩下最后一天了。吴天宇又来了,这次他没带律师,只是靠在病房门口,看着赵刚,
语气里满是嘲讽:“赵护士,明天就是第三天了,你的证据呢?不会是还没拍到吧?
”赵刚没理他,继续盯着老吴的手。吴天宇嗤笑一声:“我就知道你是在骗人。赵刚,
我劝你明天主动辞职,省得我动手,让你难看。”说完,他转身要走,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电话,语气瞬间变得温柔:“喂,儿子,怎么了?想爸爸了?
……哦,想爷爷了?行,爸爸明天带你去看爷爷……好,乖,爸爸忙完就回家陪你玩。
”挂了电话,吴天宇的脸色又恢复了冷漠,快步走了出去。赵刚看着他的背影,
心里一动——刚才吴天宇说,他儿子想爷爷了?老吴的孙子,叫吴乐乐,今年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