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尘背着藤筐穿过三号矿洞时,硫磺蒸气正从岩缝里渗出细密的血珠,这是地肺毒气喷发的前兆。
"阿沅,闭气。
"他扯下半截衣袖裹住身后女童的口鼻,九岁的小姑娘乖巧地点点头,枯黄发丝间露出一对生着冻疮的耳朵。
三年前幽州城破那夜,母亲将阿沅塞进地窖时,这对耳朵还戴着精巧的银铃铛。
"哥,赵西爷今天要查血髓玉..."阿沅突然拽住他衣角,矿道拐角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江无尘迅速把妹妹推进废矿道,转身时正迎上监工那双镶着玄铁尖头的蟒皮靴。
赵西爷鎏金烟杆上的翡翠貔貅闪着幽光,这是青阳宗外门弟子的标志——炼气三重的修士,足够让三十个矿工变成岩层里的血琥珀。
"江家小子,这个月的供奉呢?
"烟杆挑起他腰间粗麻布袋,三块劣等赤铁矿叮当落地。
"轰隆!
"矿洞突然剧烈震颤,岩顶簌簌落下赤色晶粉。
江无尘瞳孔微缩,这是血髓玉矿脉特有的"地龙翻身",每逢朔月子时......"啪!
"带着倒刺的铁鞭抽碎了他的思绪,后背旧伤叠新伤,渗出的血珠竟在硫磺蒸汽中凝成诡异的紫雾。
赵西爷脖颈间的青阳符亮起微光,将毒雾隔绝在身前三尺。
"跟你那短命的爹一样倔。
"监工抬脚碾住他按在灼热矿层上的左手,"幽州江氏当年多风光?
现在还不是像狗一样在矿洞里刨食!
"掌心传来皮肉焦糊的气味,江无尘却盯着岩壁上忽明忽暗的荧光苔。
这些本该呈淡蓝色的地衣,此刻正泛着血髓玉特有的暗红——三百丈深处的古矿道里,有东西在苏醒。
"西爷!
西爷!
"两个杂役拖着个挣扎的小身影从岔道钻出,"逮到只偷血玉髓的小老鼠!
"阿沅腕间的银铃铛发出破碎的清响,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物件。
江无尘看见妹妹嘴角挂着血丝,怀里却死死护着块鸽卵大小的赤色晶石——正是他三日前藏进岩缝的那块血髓玉。
"啧啧,江家小娘子倒是水灵。
"赵西爷的烟杆挑起阿沅下巴,青雾凝成的毒蛇顺着女童脖颈游走,"可惜血髓玉要童子心头血温养才......""咔!
"江无尘突然暴起,额头重重撞在监工鼻梁上。
藏在袖中的青铜残片顺势划过对方手腕,这是他在古矿道捡到的物件,边缘锋利得异常。
"找死!
"赵西爷暴喝一声,腰间玄铁令青光大盛。
然而预料中的灵力威压并未降临,那青铜残片上的鱼形纹路突然活过来般钻入江无尘掌心。
剧痛从手少阳经首冲天灵,他恍惚看见万千金色丝线在血脉中游走。
岩壁上的荧光苔疯狂生长,转眼间铺满整个矿洞,每一块血髓玉矿的位置都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破法灵纹?!
"赵西爷惊恐后退,手中烟杆毒蛇寸寸崩解。
玄铁令上的青阳符咒如遇沸血的残雪,化作青烟消散在硫磺雾中。
江无尘本能地扑向最近的血髓玉矿,染血的手掌按上岩壁刹那,赤色光晕如涟漪般荡开。
三丈之内,所有修士的法器尽成废铁。
"拦住他!
"监工的尖叫带着破音。
最先冲来的杂役被青铜残片贯入咽喉,喷溅的鲜血在触及光晕时诡异地悬浮半空。
江无尘抱起昏迷的妹妹,踩着一地血玉冲向矿洞深处。
背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赵西爷的头颅恰好滚落在先前藏玉的岩缝前。
黑暗中的矿道宛如巨兽肠道,江无尘却能看清每一处裂隙。
掌心残片与血脉共鸣之处,岩层纹理化作金色脉络在眼前延展。
这是《百工残卷》中记载的"地脉通明",上古匠神一脉的独门秘术。
阿沅在颠簸中苏醒,小手突然抓紧他染血的衣襟:"哥...你的眼睛..."矿道水洼倒映出少年此刻的模样:瞳孔己化作熔金之色,细看竟有万千符纹流转。
怀中血髓玉发出共鸣般的震颤,指引着通往地心的隐秘通道。
"抓紧了。
"江无尘踢开腐朽的支护木,碎石簌簌坠入深渊。
这是矿工们谈之色变的"鬼跳涧",据说百年前青阳宗长老在此陨落,怨气凝成噬魂阴风。
阴风袭来的瞬间,怀间血髓玉突然红光大盛。
呼啸的怨气在触及光晕时骤然温顺,竟托着他们滑向对岸。
江无尘隐约听见古老的低语,那些声音在讲述星坠幽州、地火焚天的往事。
落脚处是整块的黑曜岩,上面刻着与青铜残片相似的鱼形纹。
当他把染血的手掌按上去时,岩壁轰然炸开,热浪裹挟着硫磺气息扑面而来。
巨大的地窟中央,半截青铜巨树破岩而出。
树干上镶嵌着无数血髓玉,枝叶却是各种奇形法器。
树下骸骨保持着盘坐姿势,指骨间悬着枚鱼形玉珏——与他手中残片完美契合。
"匠神弭兵,血契为证..."骸骨突然开口,玉珏化作流光没入江无尘眉心。
海量信息涌入识海:破法灵纹的七十二种变式、血髓玉的真正用法、还有幽州江氏先祖与匠神的誓约......"咚!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来时的通道传来术法轰鸣。
江无尘抱起阿沅跃上青铜树桠,指尖血珠滴落在某块血髓玉上。
整棵巨树应声启动,法器枝叶自动组成防御阵列——这是匠神一脉最后的避难所。
"找到你了。
"阴恻恻的嗓音从头顶传来,青阳宗执法长老脚踏飞剑破岩而入。
然而当他看见青铜巨树的瞬间,眼中贪婪骤然化作惊恐:"弭兵遗冢?!
"江无尘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那些刚刚领悟的灵纹在血脉中沸腾。
他举起接合完整的鱼形玉珏,地窟中数千血髓玉同时亮起:"长老可知,血髓玉遇元婴精血会怎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