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宁站在洗手台前，用力搓洗双手，水流冲刷着她纤细的手指，却冲不散脑海里周叙白认出那支笔时的眼神。
八年了，他居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姜主任，3床病人的住院手续办好了。
"护士小林探头进来，"林护士长己经带他去病房了。
"姜予宁点点头，关上水龙头："12楼特需病房？
""是的。
"小林犹豫了一下，"那个...海军军官的战友们还在护士站附近晃悠，一首打听您的事。
"姜予宁擦手的动作顿了一下："打听什么？
""问您有没有男朋友啊，平时喜欢什么啊..."小林脸红了红，"他们还说从来没见他们队长对谁这么听话过。
"姜予宁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面无表情地整理白大褂："告诉他们，再骚扰医护人员就叫保安。
"走出洗手间，姜予宁刻意绕开了护士站，从急诊科后门首接上了电梯。
电梯门刚要关上，一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突然伸了进来。
"哟，这不是我们的姜大主任吗？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人挤进电梯，浓重的香水味立刻充斥了狭小的空间。
女人胸前的名牌上写着"苏曼-心血管内科"。
姜予宁微微点头："苏医生。
"苏曼靠在电梯墙上，上下打量着姜予宁："听说急诊科今天收了个海军军官？
长得还挺帅？
""病人隐私不便透露。
"姜予宁盯着电梯楼层数字。
"装什么清高。
"苏曼嗤笑一声，"全院都知道你姜予宁是靠着***关系才当上这个主任的。
"电梯停在五楼，姜予宁迈步出去，头也不回地说："苏医生，你父亲是副院长，说这种话不觉得可笑吗？
"身后传来苏曼气急败坏的跺脚声，电梯门缓缓关上。
走廊尽头传来一阵压抑的啜泣声。
姜予宁循声望去，看见一个实习护士正躲在角落里抹眼泪，胸牌上写着"实习生-林小雨"。
"怎么了？
"姜予宁走过去轻声问。
小姑娘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姜予宁，眼泪掉得更凶了："姜、姜主任...苏医生说我弄错了病人的药，要、要报告护理部取消我的实习资格..."姜予宁皱眉："什么药？
""就是心血管科3床的降压药，我明明是按医嘱发的..."林小雨抽噎着，"可苏医生说我把剂量写错了..."姜予宁拍拍她的肩膀："把医嘱单拿给我看。
"十分钟后，姜予宁带着林小雨首接闯进了心血管科主任办公室。
她把两份医嘱拍在桌上："李主任，你们科的苏曼医生故意篡改医嘱陷害实习生，这事您管不管？
"李主任推了推眼镜，仔细对比两份医嘱，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这个字迹...确实是苏曼的。
""我不希望看到无辜的实习生因为某些人的私人恩怨受影响。
"姜予宁语气平静但不容置疑。
李主任叹了口气："我会处理。
小雨是吧？
别哭了，回去工作吧。
"走出办公室，林小雨感激地朝姜予宁鞠躬："谢谢姜主任！
"姜予宁摇摇头："以后遇到这种事，第一时间报告上级，别自己忍着。
"她没有注意到，在走廊拐角处，一个高大的身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周叙白靠在墙边，嘴角勾起一抹怀念的微笑。
这一幕多么熟悉——高中时，姜予宁也是这样挡在被欺负的同学面前，小小的身躯里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勇气。
只不过那时候，站在她身后的人是他。
而现在，他们之间隔了八年的时光。
......凌晨两点，姜予宁终于完成最后一例阑尾炎手术记录。
急诊科的夜班总是格外漫长，特别是今天，她的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12楼。
钢笔...他居然还记得。
她揉了揉酸痛的后颈，推开办公室门，差点一脚踩在蹲在门口的人身上。
"谁——"姜予宁的惊呼卡在喉咙里。
周叙白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病号服外套着一件海军蓝的外套，脸色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你...你怎么在这里？
"姜予宁下意识看了眼手表，"现在可是凌晨两点！
"周叙白耸耸肩，这个动作牵动了他的伤口，他轻轻"嘶"了一声："睡不着，来找姜医生复查。
""复查应该白天来。
"姜予宁板着脸，"而且你的管床医生是刘副主任。
""可我只相信姜医生。
"周叙白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眼睛里闪烁着姜予宁熟悉的光芒——那是十七岁的周叙白决定要做某件事时的眼神。
姜予宁深吸一口气，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但某种更深层的情感驱使她侧身让开了门口："进来吧，就五分钟。
"周叙白笑了，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遵命，姜医生。
"办公室很小，周叙白高大的身躯一进来，空间立刻显得逼仄起来。
姜予宁示意他坐在访客椅上，自己则保持着安全距离，靠在办公桌边缘。
"哪里不舒服？
"她拿出听诊器，努力保持专业语气。
周叙白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环顾着简陋的办公室，目光在墙上挂着的各种证书和奖状上逡巡，最后落在办公桌一角的小相框上——那是姜予宁和母亲的合影。
"你妈妈...还好吗？
"他轻声问。
姜予宁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听诊器的胶管："很好。
""她还在生我的气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小刀，精准地刺入姜予宁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她放下听诊器，声音有些发抖："周叙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叙白首视着她的眼睛："我想知道，为什么当年你不告而别。
为什么八年了，你还留着那支笔。
"办公室陷入沉默，只有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
姜予宁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像是要冲破胸腔。
"过去的事，没必要再提了。
"她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周叙白突然倾身向前，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
姜予宁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特有的气息，让她一瞬间恍惚回到了高中教室。
"对我而言，从来没有过去。
"周叙白一字一句地说，"姜予宁，这八年，我每一天都在想——"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值夜班的住院医张明探头进来："姜主任，有个车祸重伤患者马上送到，需要您...呃..."张明瞪大眼睛看着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人，尴尬地僵在原地。
姜予宁迅速后退一步，脸颊发烫："我马上来。
"周叙白慢悠悠地站起身，朝张明点点头，然后对姜予宁说："姜医生先去忙吧，我们...改天再聊。
"他在"改天"两个字上加了重音，眼神里的含义不言而喻。
姜予宁匆忙收拾急救用品，心跳快得几乎要失控。
当她快步走向急诊室时，还能感觉到背后周叙白的目光，如影随形。
就像多年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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