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大人的到来打破了玉环心中那一丝尚未散去的宁静。
她站在藏书阁窗前,望着远处忙碌的身影,心跳莫名加快。
昨夜母亲与老道低声商议时的神情浮现在脑海,仿佛一切早己注定,而她只是最后一个知晓的人。
不多时,一顶素色软轿停在了道观门前。
几名宫装侍女鱼贯而入,为首的一位年长嬷嬷朝玉环微微欠身:“杨姑娘,请随我们进京。”
玉环低头看着自己素净的衣袖,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绣着的半朵莲花。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命运将不再属于自己。
数日后,长安城外的桃林正值花期。
粉白花瓣随风飘舞,落在青石小径上,宛如铺开了一条通往未知的路。
今日是皇室子弟设下的桃花宴,受邀者皆为世家贵胄。
玉环被安排在一处临水亭中抚琴,以助雅兴。
她坐在琴前,目光扫过眼前层层叠叠的桃花,忽然听见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人群让出一条道,一名身穿锦袍的年轻男子缓步走来,腰间佩玉叮当作响,举止从容不迫。
“这位便是杨家新入宫的女子?”
他驻足于亭边,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
玉环抬眸望去,只见他眉目如画,唇角含笑,整个人如同春风拂面,令人不自觉便生亲近之意。
她低下头,指尖轻轻拨动琴弦,一曲《阳春白雪》缓缓流淌而出。
琴音清越,随着春风传遍桃林。
宾客们纷纷侧耳倾听,有人低声赞叹:“此音非人间所有。”
也有人窃窃私语:“果真有倾国之貌。”
那名年轻男子并未离开,而是静静立于亭边,首至琴音终了。
他取出一枚玉佩,轻轻掷向玉环。
玉环猝不及防,连忙伸手接住。
玉佩入手温润,边缘刻着一个小小的“瑁”字,还嵌着一颗淡蓝色宝石,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此佩名为‘琥珀玲珑’,乃我幼时所佩。”
男子微笑道,“今日赠予姑娘,愿它能伴你左右。”
玉环怔住,脸颊微红,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抬起头,正对上男子清澈的目光,那眼神中并无轻佻,反倒透着几分真诚与欣赏。
“多谢公子厚爱。”
她轻声道,声音如清泉击石,令人心神一震。
男子微微颔首,转身离去,脚步未停,却似留下了一缕春风。
宴会继续进行,众人议论纷纷。
有人说那位年轻男子正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寿王李瑁,亦有传言称他才情出众,深受宠爱。
玉环并未在意这些流言,只觉那枚玉佩似乎带着某种温度,贴在掌心,久久不散。
几日后,一封诏书送至府邸。
玉环被正式纳入东宫,赐封为寿王府姬妾之一。
虽位份不高,但因容貌出众、才艺双全,很快便在王府中崭露头角。
她在桃林中独舞时,曾引来无数人驻足观望。
她舞姿曼妙,裙裾翻飞,仿佛一只翩然起舞的凤凰。
有侍女私下议论:“难怪坊间传说她是凤命之人。”
而李瑁则时常前来观看她练舞。
他不言语,只静***在廊下,看她一次次旋转、跳跃,首到夕阳西沉,霞光染红天际。
一次舞毕,玉环回身望见他仍坐在原地,脸上带着熟悉的笑意。
“为何总来看我跳舞?”
她忍不住问。
李瑁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道:“因为你跳得像梦。”
她愣住,随即轻笑:“公子又来取笑我了。”
“我没骗你。”
他认真地说,“你就像一场梦,美得让人不敢相信是真的。”
那一刻,玉环忽然觉得,或许命运并非全是枷锁。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心中第一次生出一丝柔软的情绪。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场看似温柔的情愫背后,早己暗潮涌动。
王府中的仆妇开始频繁出入杨府,传递消息。
某日深夜,玉环无意中听见母亲与一位密使低语,提及“婚事军权”等字眼。
她悄悄靠近门缝,看见母亲神色凝重,手中紧握着一枚戒指,指节发白。
“此事万不可泄露。”
母亲低声叮嘱,“若皇上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玉环心头一震,悄然退后几步,心跳如擂鼓。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婚姻会牵涉如此之深,更不明白,为何母亲眼中竟藏着难以言说的忧虑。
翌日清晨,她照常前往桃林练舞。
可当她踏入林中时,却发现李瑁己在那里等候。
他今日并未穿华服,而是身着一袭素袍,站在桃树下,神情比往日严肃许多。
“你可知,昨日杨府来了谁?”
他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试探。
玉环摇头。
“是兵部尚书安大人。”
他说,“他们谈了很久,甚至避开了我。”
玉环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或许是公务往来。”
李瑁注视着她片刻,忽然笑了:“你总是这样,明明心里有事,却不说出来。”
他上前一步,将一枚新的玉佩放入她掌心:“这是我父皇赐予我的,如今给你。
若有任何事,随时来找我。”
玉环低头看着那枚玉佩,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的凤凰,与她在道观藏书阁见过的旧书中记载的图案极为相似。
她猛然想起那句“七岁女童祭天,天现七彩祥云,此乃凤命之兆”。
难道,这真的是命中注定?
她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打断。
远方尘土飞扬,一名信使疾驰而来,脸色苍白,满身汗水。
“不好了!”
他高喊,“北疆急报!”
李瑁眉头一皱,立即迎上前去。
玉环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渐渐隐入尘烟之中,心中升起一股不安。
她不知道,这场风暴将如何席卷她的命运,但她隐约感到,从这一刻起,一切都将不同。
风吹过桃林,花瓣簌簌落下,像是命运无声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