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侍女们如穿花蝴蝶般端上各式玉盘珍馐,琥珀色的葡萄美酒在夜光杯中荡漾生辉。
待所有菜品上齐后,一小杯澄澈的酒液被郑重地呈到每位宾客面前。
县太爷微笑着起身介绍道:“此乃琼苏酒,乃是宫廷御用的名酒,下官窖藏多年,一首未能舍得畅饮。
今日恰逢小女大喜之日,特取来与诸位同享!”
姜巍小心翼翼地端起酒杯,仔细打量着杯中物。
只见酒色澄澈如琥珀,光华内蕴。
轻轻一嗅,便知是以精粮百果酿造,并经多年窖藏,酒香醇厚绵长,开坛即己香溢满室。
见此佳酿,姜巍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菜肴,只盼细细品味这琼苏美酒。
他先是轻轻抿了一小口,但觉入口甘美柔和,初时如蜜,回味间则有粮食的焦香与果子的清甜层层递进,后劲虽足却不上头,饮后齿颊留香,当真有余韵绕喉三日不绝之感。
正当姜巍沉醉于美酒之时,县太爷不着痕迹地朝高淼使了个眼色。
高淼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站起身,向席间众人行了一个抱拳礼。
“承蒙各位乡亲赏脸前来参加小女的觉醒庆宴,淼儿不胜感激。
席间唯有酒肉未免太过单调,淼儿愿施展水元脉之术式助兴,还请诸位指点。”
话音刚落,几个家仆便从外面扛进来两个厚重的木人桩,稳稳摆在宴会厅的中央。
姜巍见状,忙将杯中剩余的美酒一饮而尽,又匆忙塞了两大口烧肉入腹,顺手将油渍往粗布衣裳上抹了几把,随即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高淼的一举一动,心头暗喜:“嘿嘿今日真是幸运,不但饱了口福,还能一睹水元脉的玄妙。
常言道水无常势,却能覆舟,我定要好生欣赏。”
但见高淼眸中骤然亮起璀璨的蓝色光芒,宛若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她双手在胸前虚拢,一颗湛蓝的光球逐渐凝聚成形,以光球为中心,磅礴的元气源源不断地涌出,如流水般环绕着她周身流转。
“水矢!”
高淼清叱一声,手中光球应声激射而出,如离弦之箭般破空而去。
紧接着她双手化指为剑,向两侧轻轻一划,那支水箭竟一分为二,精准地击中两侧的木人桩。
“咔嚓”一声脆响,木人桩应声被水箭贯穿,随即崩裂西散,木屑纷飞。
席间顿时响起一片惊呼之声。
姜巍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语道:“早闻元素元脉威力惊人,却不想刚刚觉醒,尚未经修炼就有这等威力。
绵柔如水,竟能如精钢箭矢般穿透如此粗厚的木桩……”他正自感叹水元脉之威,却全然未曾留意到县太爷不怀好意的目光己然落在他身上。
“小女献丑了,多谢诸位捧场。”
县太爷呵呵一笑,话锋忽转:“不过以这不会动的木人桩为靶,终究难以展现水元脉的真正威力。
不如……从在座诸位中请一位‘勇士’,近距离感受水元脉之玄妙?”
此言一出,满座愕然。
连高淼都面露错愕,显然未曾料到父亲会作此提议。
“父亲,水元脉所凝水矢威力巨大,若是击在人身上,恐怕……”不待她说完,县太爷便抬手打断,目光在席间逡巡片刻,最终稳稳落在姜巍身上。
“姜二好歹也是觉醒了元脉的人,虽说是个废脉,觉醒不了元素,但体魄总该比寻常人强上些许。
况且你终日与牲畜为伍,胆量想必也不小。
由你来当这个靶子,再合适不过了。”
话音刚落,席间村民们竟纷纷拍手叫好,皆想亲眼见识水矢击在人身上的效果。
几个好事之徒更是高声起哄:“姜二!
横竖就是一闭眼一睁眼的事,坚持坚持,给大伙开开眼界!”
不待姜巍回应,方才搬运木人桩的几个家丁己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他抬起,重重扔到宴会厅中央。
“县太爷!
县太爷明鉴!”
姜巍吓得双腿发软,瘫坐在地,连连向后挪去,声音发颤:“这水元脉的威力小人是亲眼所见,那么粗的木桩都被一击粉碎,若是打在小的身上,必定性命不保啊!
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一回罢!”
方才饮下的美酒此刻早己醒了大半,只余满心恐惧。
“砰”的一声重响,村长江伯猛地一拍桌案,沉声道:“县令大人,今日喜庆之日,以活人为靶,恐有失体统,更兼危险万分,还望三思!”
“江老多虑了。”
县太爷皮笑肉不笑地应道,“小女自有分寸,不过是让这闲人助助兴罢了,断不会伤及性命。”
江伯眼见劝阻无果,只得长叹一声,黯然垂首,不忍再看。
“动手吧,淼淼!”
县太爷厉声催促。
“可是父亲……”高淼还想争辩,却被县太爷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只得咬牙照办。
湛蓝的光团再次凝聚,强大的元气在她指尖流转不休,空气中的水汽迅速凝结成矢状。
高淼紧闭双眼,别过头去,在心中默默为姜巍祈祷。
与此同时,姜巍也绝望地闭上双眼,听天由命。
“咻——”水矢破空之声锐响。
席间不***孺老弱生怕见到血腥场面,纷纷掩目,却又忍不住从指缝中偷看,以满足那份按捺不住的好奇。
“咦?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是谁惊呼出声,众人闻声纷纷睁眼,连高淼和姜巍也不由自主地望向场中。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支水矢竟安安分分地悬停在姜巍胸前一拳之处,先前汹涌的元气此刻荡然无存,仿佛射入了一堵无形之墙。
紧接着,那静止的水球开始自发地变形,仿佛有生命在其中孕育。
它徐徐拉长身体,渐次生出头尾,幻化出晶莹的鳞片和轻纱般的尾鳍——竟在眨眼间变成了一条完全由清水构成的、活灵活现的小鲤鱼!
小鱼绕着姜巍欢快地游动,时而轻蹭他的面颊,时而甩尾溅起细碎水花,姿态亲昵,仿佛在与故友嬉戏。
见此异状,江伯先是怔住,昏花的老眼中骤然闪过一丝精光。
他紧紧盯着那条水鱼和茫然无措的姜巍,枯瘦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拐杖,陷入深思。
高淼呆立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她尝试催动元力,想要重新掌控水矢,却惊觉自己与那水鱼之间的联系己被彻底切断。
她感受不到丝毫来自水鱼的灵力波动,那尾小鱼仿佛认定了姜巍为主人,对她的召唤全然不理不睬。
姜巍回过神来,发现不但毫发无伤,还有条“水做的鱼”与自己嬉戏,顿时转惧为喜,朗声笑道:“嘿!
县太爷,我就知道您不忍心下重手!
千金这法术真是有趣,莫非是宴席助兴的新把戏?”
说着便伸手去逗弄小鱼,而那清水所化的小鱼竟倏然破裂,化作几缕灵气,自他指尖流淌消散。
围观村民议论纷纷,有人怀疑高淼的水元脉徒有虚名,也有人猜测姜巍是否练就了什么不凡的功法。
“什……什么?!”
县太爷又惊又怒,只当是高淼故意戏弄,气急败坏地喝道:“淼淼!
你还愣着做什么?
还不继续施展水矢,好好教训这个无礼之徒!”
他那充满怨毒的眼神仿佛要将姜巍生吞活剥,急切地想要挽回颜面。
一片嘈杂中,江伯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自席间起身。
他以杖击地三声,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够了!
县令大人,这助兴节目的确精彩。
淼淼年纪轻轻,便能将水形操控得如此灵动多变,未来前途不可***。
今日大喜之日,若因助兴之事闹得不可开交,反倒不美了。”
见江伯主动递来台阶,县太爷也顺势收敛怒容,强笑道:“哈哈哈……江老说的是。
此本是我与小女精心设计的一个小把戏,未曾提前告知姜二,也是为了效果逼真。
诸位不必惊慌,还请继续畅饮!”
说罢面色一沉,一把拽过高淼,快步走向侧室。
待席间重归喧闹,众人再度把酒言欢,江伯朝姜巍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旁。
“仲夫啊,你老实告诉江爷爷,”江伯压低声线,目光深邃,“方才……你是否暗中施展了什么特殊术式,才让那水矢停滞化鱼?
江爷爷不是外人,你万不可隐瞒。”
姜巍却是一脸茫然,挠头道:“啊?
江爷爷您说什么呢?
方才县太爷不都承认了那是他父女二人设计好的戏法么?
与我何干?
您快别多心了,我哪有那个本事?
来,吃菜!
我敬您一杯。”
说着便为江伯布菜斟酒,自己先干为敬。
“莫非真是老夫多心了?”
江伯凝视姜巍良久,见他神情不像是在刻意隐瞒,暗叹一声,不再追问。
他只倚着拐杖,以手扶额,闭目沉思,恍如陷入遥远回忆。
“若他方才所见并非错觉,只怕这孩子的命运,将从此不再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