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决绝的切割
但此刻，她感官最清晰的，是后台混合着粉底、发胶和汗水气味的、略显污浊的空气。
她一步一步走回化妆区，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在相对安静的后台显得异常清晰。
先前那些或同情、或鄙夷、或等着看笑话的目光，此刻尽数化为惊异、审视与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黏着在她周身。
林薇薇脸上那副精心调制的、混杂着关切与委屈的表情，在苏晚看来，如同一张画工拙劣的面具。
她再次拿起那盒粉饼，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晚晚，你快坐下定定神。”
林薇薇的声音比刚才更加甜腻，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亲昵，“我帮你补补妆，马上就该你上场了！
你看看，刚才这一折腾，妆都有些花了。
用这个，这个颜色最衬你今天的裙子了！”
那只拿着粉扑的手，再次朝苏晚的脸颊伸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姿态。
这一次，苏晚的动作更快，更决绝。
她的手腕如同出鞘的利剑，精准地向上格挡，五指收拢，稳稳地扣住了林薇薇的手腕。
力道不轻，恰好能让她无法挣脱，又不至于留下显眼的淤痕——前世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经验，让她深知在镜头无处不在的后台，留下物理证据是极其不明智的。
林薇薇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似乎完全没料到苏晚会反抗，而且是如此干脆利落的肢体对抗。
“这盒粉饼，”苏晚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化妆间里，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颜色不对，”她微微用力，将林薇薇的手推开几分，目光垂落，扫过那盒廉价的化妆品，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冰冷。
“我不喜欢。”
“晚晚，你……”林薇薇的嘴唇微微颤抖，眼中迅速蓄起水光，那演技，若是放在屏幕上，或许还能骗到几个不明真相的观众，但在此刻的苏晚眼中，拙劣得可笑。
苏晚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
她松开了钳制林薇薇的手，转而用两根手指拈起那盒粉饼，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秽物。
然后，在所有人——包括林薇薇，以及周围那些竖着耳朵、不错过任何一丝动静的工作人员——的注视下，她手腕轻轻一翻。
“啪——！”
一声清脆得近乎刺耳的声响，在墙壁之间碰撞、回响。
那盒粉饼划出一道短促的抛物线，精准无误地落入了墙角的分类垃圾桶——属于“其他垃圾”的那一格。
林薇薇的脸，从方才的煞白，转为一种羞愤到极致的涨红。
“晚晚，你……你这是做什么？”
她的声音里带着真实的颤抖，这一次，不是因为表演，而是因为当众被羞辱的难堪，以及计划被打乱的惊慌。
“我说了，不用。”
苏晚打断她，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有力，“我的妆，我自己会处理。”
说完，她彻底无视了僵在原地、脸色如同打翻了调色盘的林薇薇，从容地走向自己的化妆位。
她坐下，打开自己那套私用的、确认成分安全的化妆包。
里面的每一样物品，她都了然于心。
她拿起粉底液，娴熟地挤在手背上，然后对着镜子，开始一点一点，重新为自己上妆。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粉底勾勒出她脸部的轮廓，遮瑕膏掩盖了可能的瑕疵，眼影和眼线笔在她的勾勒下，逐渐凸显出她凤眼中那抹天生的锐利与风情。
她摒弃了前世那种为了迎合所谓“观众喜好”而刻意柔化的线条，转而选择了一种更能凸显她骨相优势、也更富有高级感的妆容风格。
周围的工作人员交换着意味复杂的眼神。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震动。
那个总是跟在林薇薇身后、怯生生不敢大声说话的女孩，仿佛在这一掷、一坐、一笔之间，彻底死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冰冷、气场迫人、不容任何人小觑的苏晚。
她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好意”，尤其是林薇薇这种包裹着糖衣的砒霜。
她的脸，她的命运，从此刻起，都将由她自己亲手描绘。
林薇薇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羞辱中回过神来。
她环顾西周，感到那些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身上，充满了探究，甚至…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这让她如芒在背。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走到苏晚身边的空位坐下，语气带着受伤的哽咽：“晚晚，你是不是……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苏晚正在画唇线的手，没有丝毫停滞。
“误会？”
她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你觉得，我们之间，仅仅只是误会？”
她的目光终于从镜中移开，转向身侧的林薇薇。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是能穿透一切伪装，首视她内心深处最阴暗的角落。
林薇薇被看得心底发寒，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苏晚却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带着十足的嘲弄。
“林薇薇，”她说，“收起你这一套吧。
这里没有镜头特写，你演给谁看？”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林薇薇的理智。
她的伪装，在这一刻，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苏晚！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引来了更远处一些选手的注目。
苏晚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
她放下唇刷，审视着镜中的自己。
妆容完美，无懈可击。
更重要的是，这个妆容，完全属于“苏晚”自己，而不是任何其他人期望中的样子。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纵然这件裙子依旧廉价，但她挺首的背脊与冷然的气质，却奇异地赋予它一种全新的感觉。
那是一种……战妆。
为她即将踏上的，这条布满荆棘与陷阱，却也通往无限光明的复仇与征服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