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了。陈屿安的名字,终于从我一个人的心口朱砂,变成了全世界的头版头条。电视上,
他穿着高定西装,站在建筑界最高领奖台上,意气风发,说着流利的英文。而我,裹着毯子,
在疗养院的轮椅上,连抬手鼓掌都费劲。护工将温水递到我嘴边,叹息着说:“沈小姐,
又看着老同学发呆呢?当年你们……”我笑了笑,没接话。是啊,当年。
当年我把他赶出我们家时,他猩红着眼问我:“沈佳禾,你就那么爱钱?为了钱,
连我都能不要?”我该怎么回答呢?难道告诉他,我不要你了,
是因为我的基因决定了我活不长,也体面不长。我爱你,所以,滚远点,别被我拖累。
01“所以,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陈屿安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
每一个字都带着粗粝的绝望。他死死盯着我,或者说,是盯着我身后那个男人,
新锐画廊的老板,刘毅。刘毅的手,此刻正“不经意”地搭在我的腰上,带着油腻的温度。
我强忍着胃里翻涌的恶心,没有躲开。“对。”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冰冷,干脆。
今天是陈屿安从国外交换回来,拿下国内青年建筑师金奖的日子。他捧着奖杯,
带着一身风尘和胜利的荣光,推开我们共同租住的小屋的门。看到的,
就是我和另一个男人衣衫不整地在沙发上。身后刘毅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他低笑着,
带着炫耀和挑衅:“屿安,别这么看着佳禾,成年人的世界,好聚好散嘛。
”陈屿安的目光像刀子,要把我凌迟。他胸口剧烈地起伏,
那双曾无数次温柔描摹我眉眼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血丝和不敢置信。“沈佳禾,你告诉我,
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垂下眼,
避开他痛彻心扉的视线,从茶几上拿起一份文件,甩在他面前。“这是我和刘总签的合约,
未来三年,我的所有画作,都由他的画廊独家代理。”“以及,”我顿了顿,抬起头,
逼自己直视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这是我们分手的通知。”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份薄薄的合同,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陈屿安的脸上,也抽在我们七年的感情上。七年,
从校服到步入社会,我们是所有人眼里的金童玉女。他懂我每一幅画背后的情绪,
我看得懂他每一张设计图纸里的野心。我们挤在二十平米的出租屋,吃着泡面,
却觉得未来的每一天都闪闪发光。直到半个月前,我拿到了那张确诊单。
遗传性脊髓小脑萎缩症。医生说,这病没得治,我的身体会像生了锈的机器,一点点失控,
从走路不稳,到口齿不清,再到全身瘫痪,最后呼吸衰竭。而这个过程,随时可能开始。
我拿着那张单子,在医院走廊坐了一夜。天亮时,我做出了决定。陈屿安的人生,
应该是星辰大海,是摩天大楼,是永不落幕的设计传奇。绝不能,
是被一个拖油瓶拴在病床前,耗尽所有光和热。所以,我找到了刘毅。一个追了我很久,
油腻,但有钱有势的男人。我用自己未来所有的才华和名声,跟他换了这场戏。“为什么?
”陈屿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就因为他比我有钱?因为他能给你办画展,能让你出名?
”“是。”我点头,心被刀割一样疼,脸上却必须挂着冷漠的笑。“陈屿安,我二十六岁了,
我等不起了。你的那些设计图,什么时候才能变成钱?我想要的生活,你给不起。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向他,也扎向我自己。我知道怎样最伤他。
他可以接受我不爱他了,但绝不能接受,我爱的是钱。这会彻底摧毁他对我,
对我们这份感情所有的认知和骄傲。他果然“破防了”。那张英俊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他死死攥着手里的奖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是他熬了无数个通宵,
用才华和汗水换来的荣耀。他本想第一时间与我分享。现在,这奖杯成了最大的讽刺。
他一步步走近,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刘毅下意识地想把我护在身后,
却被陈屿安一把推开。“滚。”一个字,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气。刘毅踉跄了一下,
看了看陈屿安野兽般的眼神,识趣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对我暧昧地眨眨眼:“佳禾,
我等你电话。”说完,他溜了。门被关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和陈屿安。
还有我们之间,那片正在崩塌的废墟。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我,
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良久,他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他将手里的金奖奖杯,
随手放在鞋柜上,就像扔一件垃圾。然后,他转身走进卧室,拉出他的行李箱。打开衣柜,
沉默地,一件一件,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扔进行李箱。他的动作很慢,
每一下都像砸在我的心上。我站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我不能哭,不能心软。这场戏,必须演到最后。当他收拾完所有东西,拉着箱子走到门口时,
他停住了。他没有回头。“沈佳禾。”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祝你得偿所愿,
前程似锦。”“也祝你,夜夜好梦,永不心安。”门开了,又关上。他走了。我的世界,
也在那一瞬间,彻底安静了。02陈屿安离开后的第一分钟,我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刚才强撑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我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条濒死的鱼,
大口大口地呼吸,眼泪却一滴也流不出来。心脏的位置,空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胃里翻江倒海,我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吐得昏天天黑地。什么都吐不出来,
只有酸涩的胆汁。是啊,刘毅刚才碰过我的腰。我想象着陈屿安眼里看到的那一幕,
只觉得脏,从里到外的脏。镜子里,我的脸苍白如纸,眼神空洞。这才是我,沈佳禾。
一个外表光鲜的画家,一个背叛七年感情的拜金女,一个……身患绝症的骗子。
我拧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地泼在脸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陈屿安最后那个眼神,
那句“永不心安”,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里盘旋。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我把他踩进了泥里。
手机在客厅响了起来,是我的闺蜜林悦。我扶着墙走出去,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
深吸一口气,接通。“喂,佳禾,你人呢?老陈拿了金奖啊!今晚说好了一起庆祝的,
你俩跑哪儿去了?”林悦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清了清嗓子,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分了。”“……啥玩意儿?你再说一遍?
今天可不是愚人节啊宝。”“我和陈屿安,分手了。”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十秒,
然后是林悦的咆哮:“沈佳禾你疯了?!为什么啊?他不是刚拿奖吗?你们不是好好的吗?
”“没什么,不合适。”我用最烂俗的借口搪塞。“放屁!你们俩要是不合适,
这世界上就没合适的了!是不是有误会?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没有误会。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跟他提的,我嫌他穷,没前途。
”“你……你图啥啊?你不是最看重他才华的吗?你说过他是你的缪斯,是你的神!”神?
是啊,他曾是我的神。可我的神,不该陨落在我的病榻前。我掐断了电话,不想再解释。
所有的解释,在“拜金”这个罪名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这正是我想让他,
让所有人看到的结果。我环顾这个我们一起住了三年的小屋。墙上还贴着他画的建筑草图,
阳台上还种着我养的多肉,玄关处,他的拖鞋还摆在我的旁边。一切都好像没变。但一切,
又都变了。我的目光,落在了鞋柜上那个金色的奖杯上。他把它留下了。像是在提醒我,
他曾有过怎样闪亮的荣耀,而我,又是怎样亲手将它舍弃。拿起奖杯,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
我看到奖杯底座刻着他的名字:陈屿安。屿安,屿安。海岛的安宁。这是我给他起的字。
希望他的人生,能像海上的岛屿,永远安宁,不受风浪侵扰。可现在,
我亲手掀起了最大的风浪。就在这时,我看到奖杯旁边,压着一朵白色的栀子花。
花瓣还很新鲜,带着清晨的露水。我的心脏猛地一抽。这是他的习惯。每天早上,
他都会从楼下那棵栀子花树上,摘一朵最新鲜的,放在我们床头。他说,栀子花的花语是,
“永恒的爱与约定”。今天早上,他出门参加颁奖典礼前,也摘了一朵。原来,
他放在了这里。他捧着奖杯,带着栀子花,兴冲冲地回来,想要给我一个惊喜。
却看到了最不堪的一幕。我拿起那朵栀子花,花瓣柔软,香气清冽。这是他留给我最后的,
也是最残忍的温柔。我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发出了压抑了整晚的,
野兽般的呜咽。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心碎的声音。陈屿安,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
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你永远地,恨着我,然后,忘了我。第二天,
我开始处理我们的“后事”。打包他留下的所有东西,联系搬家公司,一天之内,
清空了这个充满回忆的小屋。我搬进了一个离医院更近的小区。然后,我去了银行,
将我这些年做画师存下的所有积蓄,三十七万,匿名打进了一个慈善基金,
指定捐助给青年建筑师扶持计划。我知道,陈屿安有才华,有傲气,但他缺一个机会,
缺一笔启动资金。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做完这一切,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微信,电话,社交账号。从此,沈佳禾的世界里,再无陈屿安。可我没想到,不过一周,
我就在画廊,再次见到了他。他瘦了很多,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眼神里带着一股狠劲儿,像一匹受伤的孤狼。他不是来找我的。他是来找刘毅的。
他一言不发,走到正在对员工指手画脚的刘毅面前,抡起拳头,狠狠一拳砸了过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刘毅惨叫一声,鼻血瞬间就流了出来。陈屿安揪着他的衣领,
把他顶在墙上,声音淬了冰:“你对她做了什么?”03陈屿安的那一拳,又狠又重,
带着泄愤的力道。刘毅一个养尊处优的胖子,哪里是他的对手,当场就被打懵了。
画廊里瞬间乱成一团。我冲过去,想拉开陈屿安,可我的手刚碰到他的胳膊,
就被他身上那股冰冷的戾气震慑住了。他的肌肉绷得像石头一样硬。“陈屿安,你发什么疯!
”我厉声喊道。他没有看我,一双喷火的眼睛死死地锁着刘毅,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我问你,你对她,做了什么?”他又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碾出来的。
刘毅疼得龇牙咧嘴,含糊不清地喊:“我……我能做什么?你情我愿的事……”“你情我愿?
”陈屿安冷笑一声,另一只手也攥成了拳头,眼看就要再次砸下去。“住手!”我尖叫起来,
用尽全身力气去掰他的手指,“你打死他有什么用!是我自愿的!你听不懂吗?”“自愿?
”他终于回头看我,那眼神里的失望、愤怒和鄙夷,像一把利刃,刺得我体无完肤。
“沈佳禾,你真行。”他松开了刘毅,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厌恶地甩了甩手。
刘毅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为了钱,你什么都能卖,是吗?”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问。
我的心在滴血,脸上却不得不扬起一个讥讽的笑。“对啊,不然呢?
难道靠你那些画在纸上的大楼吗?陈屿安,你醒醒吧,理想不能当饭吃。”“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已经彻底冷了下来。“我说,”我迎着他的目光,强迫自己说出更伤人的话,
“我腻了,腻了跟你过没钱的日子,腻了每天挤地铁,腻了买一件衣服都要看吊牌。
这很难理解吗?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不行吗?”周围的员工都围了上来,
对着我们指指点点。我知道,我此刻的样子,一定像个十足的,无可救药的拜金女。
这正是我想要的。我要让他对我彻底失望,彻底死心。陈屿安死死地盯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快要撑不住脸上的表情。然后,他笑了。那是一种绝望到极致的笑,带着自嘲和悲凉。
“好,好一个阳关道,好一个独木桥。”他点点头,转身,决绝地离开。
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那一刻,我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
林悦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我。她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完全不知道。“佳禾,你到底在搞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说?你知不知道老陈他……”“他怎么了?”我下意识地问。“他那天回去后,
把自己关了两天两夜,不吃不喝。我昨天去看他,他整个人都脱相了。他说他不信,
不信你会为了钱离开他。今天跑来,就是想问个清楚,想……”想求一个真相。而我,
亲手给了他最残忍的那个“真相”。我的心脏疼得快要无法呼吸。林悦看着我苍白的脸色,
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把我扶到休息室。“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给我倒了杯热水,终于还是问了出来。我摇摇头,端起水杯,想喝一口。可就在这时,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滚烫的热水洒了出来,烫在我的手背上,一片***辣的疼。
林悦惊呼一声,赶紧抢过杯子:“你怎么了?!”我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
心脏骤然缩紧。它来了。比我想象的,来得更快。我强装镇定地收回手,藏在身后,
冲着林悦笑了笑:“没事,最近画画太累了,有点脱力。”林"悦半信半疑,但也没再追问。
陈屿安那一架,让整个圈子都传遍了,说我沈佳禾为了前途,攀上了刘毅的高枝,
甩了交往七年的穷男友。一时间,我成了众矢之的。以前那些夸我画有灵气的人,
现在都说我的画充满了铜臭味。连我的导师都打电话来,痛心疾首地问我,
是不是忘了学画的初心。我没有辩解。骂名,也是一种保护色。它能让陈屿安彻底地,
把我从他的世界里剔除。只有刘毅,因为平白挨了一顿打,又在我这里得到了独家代理权,
对我反而更加殷勤。他以为我是真的对他有什么想法。我只能虚与委蛇,
用各种理由和他保持距离。画廊给我安排了新的画室,更大,更明亮。我把自己关在画室里,
没日没夜地画。我必须在我的手彻底不听使唤之前,画出足够多的作品,为我的父母,
留下足够的养老钱。时间,成了我最奢侈的东西。那天,我画到深夜,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我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一出门,就看到画廊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陈屿安。
他没打伞,浑身湿透,黑色的发丝贴在额前,雨水顺着他瘦削的脸颊往下淌。
他就那么直直地站在雨里,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沉静的,
让我心慌的悲哀。我们隔着雨幕,遥遥相望。他忽然朝我走来。一步一步,踩在积水里,
溅起细小的水花。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我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气和雨水的湿气。“沈佳禾。”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要走了。”0.4“我要走了。”陈屿安的声音,混在哗啦啦的雨声里,
显得有些不真切。我握着画具箱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去哪?”我问,
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问一个陌生人。“法国。”他看着我,漆黑的眸子里,映着我狼狈的倒影,
“一个很有名的建筑事务所,给了我offer,下周就走。”我的心,咯噔一下。法国。
那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我们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等他功成名就,就一起去巴黎,
在塞纳河边散步,在埃菲尔铁塔下接吻。没想到,他终究是要一个人去了。也好。“恭喜。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前途无量。”他好像没听到我的话,
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把房子退了,东西也卖了。那笔青年建筑师扶持金,我也申请了,
他们说,正好有一笔三十七万的匿名捐款,可以批给我。”三十七万。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看着我,眼睛里像是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海。
“佳禾,你告诉我,那笔钱,是不是你?”雨下得更大了,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我感觉浑身冰冷。他知道了?不可能。我做得天衣无缝。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起眼,
迎上他的视线,笑了。“陈屿安,你是不是喝多了?三十七万?我哪来那么多钱?就算有,
我为什么要给你?”“我疯了才会把钱给一个被我甩了的前男友,让你拿着我的钱,
去国外风流快活吗?”我的话,像一把把淬毒的刀子。他的眼神,一点点暗了下去。
那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也彻底熄灭了。他自嘲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像是对自己说:“是啊,我疯了。”“我就是疯了,才会到现在还觉得,你是有苦衷的。
”“我就是疯了,才会觉得那个骄傲的,说画画是自己生命的沈佳禾,会为了钱,
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雨水模糊了他的脸,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疲惫至极的声音。“沈佳禾,我今天来,
就是想跟你做个了断。”“以前的陈屿安,死了。从今以后,我们两不相欠。”他说完,
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高大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雨夜里。我站在原地,
一动不动,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我的头发和衣服。直到浑身都冻得麻木了。两不相欠。真好。
这不就是我想要的结局吗?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家的方向走。走到一半,腿突然一软,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小心!”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我。我回头,
看到了林悦焦急的脸。她撑着一把大伞,遮住了我头顶的雨。“你怎么在这?”我问。
“我不放心你!我就知道你俩会这样!”她气得直跺脚,“佳禾,你到底怎么了?
你跟老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再也撑不住了。我靠在她的肩膀上,
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悦悦,”我抓住她的胳膊,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帮我一个忙。”“你说。”“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陈屿安这个名字了。”“求你。
”从那天起,陈屿安就真的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他走得悄无声息,没有跟任何人告别。
就好像,他从未在这个城市出现过一样。而我的生活,也开始被另一种东西填满。复诊,
吃药,理疗。我的病情,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恶魔,精准地,一步步地,吞噬着我的身体。
从最开始的手指偶尔颤抖,到后来,连握笔都开始变得困难。我画画的速度越来越慢。
以前一天能完成的画,现在需要三天,甚至一周。画稿上,开始出现一些细微的,
不连贯的线条。那是我的手,在对我发出警告。我开始恐慌。我怕我再也画不了画。
那是我生命里,除了陈屿安之外,唯一的光。我把自己锁在画室里,更加疯狂地画。
画累了就睡,睡醒了就画。我像是在跟时间赛跑,跟死神赛跑。一年后。
我的第一场个人画展,在刘毅的操办下,成功举办了。画展的名字,叫《岛屿》。每一幅画,
都是一座孤零零的岛。有的在惊涛骇浪里,有的在万丈深渊旁,有的被浓雾笼罩。压抑,
孤独,绝望。这是所有来看画展的人,对我的画的评价。他们说,沈佳禾的画,
技巧越发纯熟,但灵气没了,只剩下痛苦。画展很成功,我的画卖出了天价。我一夜成名,
成了画坛炙手可热的新贵。我有了钱,有了名。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
画展闭幕的那天,林悦来了。她瘦了很多,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她递给我一张请柬。红色的,很喜庆。“我要结婚了。”她说。我笑着恭喜她。打开请柬,
新郎的名字,不是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佳禾,”林悦看着我,犹豫了很久,才开口,
“你……还好吧?”我点点头:“你看,我不是很好吗?”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叹息。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我。“这个,
是屿安托我转交给你的。”我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05那个盒子的出现,像一颗石子,
投入我早已死寂的心湖。我看着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他……回来了?”我的声音有些发干。“没有。”林悦摇摇头,“他还在法国,
发展得很好,已经是他们事务所的首席设计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