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被人潮挤压在冰冷的车门上，鼻尖充斥着汗味、廉价香水味和若有似无的早点油腻气息。
他闭着眼，试图屏蔽掉耳机里漏音的嘈杂音乐和身边喋喋不休的电话粥，但疲惫感如同附骨之蛆，沉甸甸地压着眼皮。
镜片后的双眼布满红血丝，映着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仿佛永无止境的Bug报告单。
又一个通宵的痕迹刻在他24岁却略显苍白的脸上。
“程序员”！
这个曾经带着光环的头衔，如今只剩下无尽的代码、赶不完的Deadline和银行卡里永远羞涩的数字。
生活的齿轮，就在这日复一日的拥挤、喧嚣与静默的代码世界中，枯燥地转动着，碾碎着名为“梦想”的尘埃。
挤下地铁，穿过充斥着连锁快餐店香精味和汽车尾气的人行道，林默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刷卡走进“星寰科技”那座冰冷反光的玻璃大厦。
电梯里是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同事们或低头刷手机，或盯着跳跃的楼层数字，眼神空洞。
格子间里，键盘敲击声汇成一片单调的白噪音。
林默坐回自己的工位，屏幕上未完成的模块代码像一张嘲笑的脸。
主管老张油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林，天穹项目的核心算法优化今天必须出测试版，甲方催得紧！
还有，上周那个用户反馈的卡顿问题，优先级提到最高！”
林默含糊地应了一声，手指机械地敲打键盘，胃里却像塞了一块浸了冷水的抹布。
他瞥见邻桌新来的实习生小王，正偷偷刷着某个闪烁着炫酷光效的“武者格斗大赛”首播页面，眼神里充满了林默早己遗忘的、名为“向往”的光彩。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将目光重新钉死在灰暗的代码海洋里。
梦想？
那玩意儿早被房租、水电和老板的咆哮磨成了齑粉，混在键盘缝隙的饼干渣里，不值一提。
熬到下班，城市的霓虹己次第亮起，将灰霾的天空染成一片暧昧的紫红。
林默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出大厦，只想快点回到那个能卸下所有伪装的出租屋小窝。
路过市中心广场时，一阵极其突兀的骚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是寻常的追逐打闹，而是两道快得几乎留下残影的人影，如同鬼魅般在密集的人流缝隙中高速穿梭！
前面的身影似乎是个穿着普通运动服的年轻人，动作矫捷得非人，每一次变向都违反物理常识般流畅；后面追赶的则是一个穿着黑色皮衣、戴着鸭舌帽的高大男子，每一步踏在地上都发出沉闷的轻响，仿佛重锤砸落。
他们掠过林默身边时，带起的劲风甚至掀起了他的衣角。
周围的普通人似乎毫无察觉，或者只当是哪个跑酷爱好者在表演。
但林默的心脏却猛地一缩，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那绝非人类能达到的速度！
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想看得更清楚，但那两道身影己如鬼魅般消失在广场另一侧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似无的、类似臭氧被电离后的奇异焦糊味。
林默僵在原地，手心渗出冷汗，刚才那惊鸿一瞥带来的冲击，远比主管的咆哮更让他心惊肉跳。
广场的喧嚣声浪重新涌入耳中，仿佛刚才那诡异的一幕从未发生。
周围的人流依旧熙攘，情侣依偎，孩童嬉闹，一切如常。
林默用力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加班太多出现了幻觉。
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试图将那个“非人”的速度和那丝怪异的味道从脑海中驱散。
是压力太大了吧？
他安慰着自己，疲惫感再次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那短暂的不安。
他裹紧了单薄的外套，汇入归家的人潮，背影在璀璨却冰冷的城市灯火下显得格外渺小和孤独。
然而，在他低头匆匆前行的瞬间，并未注意到，广场对面一座摩天大楼的顶层观景平台上，一个穿着考究风衣、手持高倍望远镜的身影，正缓缓移开镜头。
望远镜的视野，刚刚锁定过他僵立原地的位置。
风衣人的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随即身影悄然隐没在玻璃幕墙后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林默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将他的疲惫和刚才那丝惊疑都淹没在光怪陆离之中。
但他没有看到的是，在他刚刚站立位置不远处的地砖缝隙里，一小块指甲盖大小、色泽灰败、边缘布满奇异裂痕的“玉质碎片”，正极其微弱地、如同呼吸般，“闪烁了一下”。
那光芒微弱得几乎被路灯完全掩盖，转瞬即逝，却带着一种冰冷而古老的质感，仿佛沉睡了千年，于此刻，被某种无形的涟漪悄然唤醒。
它静静地躺在尘埃里，等待着被命运拾起，或者，被下一个匆忙的脚步彻底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