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账册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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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汐转身回院时,晨光己斜斜掠过回廊,绿萼快步跟上。

她的眉头微拧,指尖下意识绞动手中帕子,心中在思虑着什么。

只见她轻咬朱唇,似乎下了某种决定:“小姐,账房那边若是拖延送账本,咱们……他们不敢。”

灵汐脚步未停,腕间同心结的金光仍未散去。

“顾母虽偏袒,但账册是沈家嫁妆的凭证,她还没胆公然扣下。”

回到院内,她让绿萼取来笔墨,在纸上写下“南城绸缎庄”五个字,笔尖悬在半空时,同心结微微发烫。

沈清辞的记忆碎片,再次涌了上来:那是她外祖父,在书房翻看账簿时对心腹说:“九字号的货得盯紧,莫要让相府二房插手”。

“九字号?”

灵汐在字下画了一道横线,将纸折好后塞进袖中。

窗外的桃树新芽,在风里轻颤,她忽然想起瑶池的晨露。

下意识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指尖的仙力,让花瓣保鲜了片刻,又很快枯萎。

“凡物皆有定数,强求不得。”

灵汐低笑一声,对着绿萼道。

“去厨房说一声,今日午膳简单些,等账房那边送来账本,怕是就没空歇息了。”

绿萼应声而去,灵汐坐在窗前翻看沈清辞旧物,从妆匣底层摸出半块磨损的玉佩,上面刻着模糊的“晏”字。

这正是桃花树下定情时,顾晏之亲手所赠,同心结传来淡淡凉意,如同是沈清辞残留的怅惘。

她将玉佩又放回原处,指尖在匣底轻叩三下,想起昨夜清单上的“南城绸缎庄”朱批,忽然有了计较。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首到暮色漫进窗棂,己到掌灯时分,账房才送来沈清辞的嫁妆账本。

厚厚的三大本,以蓝布封面,用朱砂写着“沈氏妆奁录”,边角磨得发亮,显然是被人反复翻看过。

“小姐,这账本……”绿萼端来参茶,瞥见首页记着的“良田千亩”,惊得舌尖打颤。

“咱家竟有这么多产业?”

灵汐没抬头,目光重新回到账本,看向“南城绸缎庄”那一行。

墨迹边缘有些发虚,像是被人用指尖反复摩挲过,旁边还沾着一点极淡的胭脂印。

这不是沈清辞惯用的桃花色,倒像是昨日,苏婉儿鬓角边的那朵白梅颜色。

同心结忽然微烫,她听见绿萼的心声:“苏小姐定是偷偷翻过账本,这些产业要是被她盯上。”

“盯上才好。”

灵汐勾了勾唇,指尖在“绸缎庄”三个字上轻点。

“有些老鼠,总得让她自己钻出来。”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着苏婉儿娇柔的嗓音。

“表姐在忙吗?

我炖了燕窝,想着给你补补身子。”

绿萼慌忙要去藏账本,却被灵汐按住。

她将账本往桌上一推,纸页哗啦散开,恰好停在记着,“赤金镶红宝石步摇”那一页。

(此物件为女子插在发髻上的饰品,杆身缀有可活动的珠串或流苏,行走时会随动作摇曳,故得名 “步摇”。

)苏婉儿掀帘进来时,眼尾的余光,第一时间就黏在了账本上,唇角的笑意僵了一瞬,又很快化开。

“表姐在看嫁妆呢?

也是,这么多好东西,换作是我,怕是要天天捧着看呢。”

她说着,将燕窝盅放在桌上,玉镯在白瓷碗沿划出一道轻响:“姑母说表姐刚掌家,定是忙得很,我这做表妹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炖点汤给表姐送来暖暖身子。”

灵汐看着她腕间的玉镯,水头极好,却并非顾家旧物,倒像是沈清辞嫁妆单子里的那对,“羊脂白玉镯”中的其中一只。

“苏小姐有心了。”

灵汐端起燕窝,却没喝,只是轻轻晃了晃。

“只是我素来不喜甜食,绿萼,拿去给下人们分了吧。”

苏婉儿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挂住,指尖绞着帕子:“表姐是嫌我手艺不好吗?”

“怎会呢。”

灵汐抬眼,目光落在她鬓角边的珠花上,正是顾母今早赏下的那支。

“苏小姐佩戴的这支珠花,很是好看,衬得妹妹肤色胜雪。”

苏婉儿果然受用,抬手摸了摸珠花,声音软了几分。

“还是表姐有眼光,不像有些人,只知道盯着一些俗气的金饰。”

灵汐顺着她的话头翻账本:“说起来,我这账本里,倒还真有一支赤金步摇,镶的红宝石有鸽卵大,苏小姐要不要看看?”

苏婉儿眼神一亮,又很快掩饰过去:“表姐的东西,我怎好随便看啊?”

“都是自家人。”

灵汐抽出那页账纸,递过去时不慎掉在地上,恰好落在苏婉儿脚边。

“捡一下吧。”

苏婉儿弯腰去捡,发间掉出一枚小巧的银钥匙,恰好滚到灵汐裙边。

她慌忙去捂发髻,脸颊涨得通红:“这……这是我昨夜掉的,忘了捡……”灵汐拾起钥匙,指尖摩挲着上面的莲花纹。

这是沈清辞陪嫁首饰盒的钥匙,账上明明白白的记着,银质莲花锁钥一枚。

同心结烫得厉害,苏婉儿的心声,像炸雷似的在她耳边响起。

“该死,怎么会掉出来,她会不会发现了?”

“苏小姐的钥匙真别致。”

灵汐将钥匙递了回去,指尖故意在她手背上划了一下。

“倒是和我那首饰盒的钥匙很像。”

苏婉儿猛地缩回手,打翻了桌边的砚台,墨汁溅在账本上,晕开一大片黑。

“哎呀!”

她惊呼着去擦,却越擦越脏,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都怪我笨手笨脚,把表姐的账本弄脏了……我不是故意的……”灵汐看着她拙劣的表演,忽然觉得瑶池那些,只会喷火的火龙都比她真诚。

“无妨。”

她按住苏婉儿的手,墨汁沾了两人满手。

“账本脏了可以重抄,要是手脏了……”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苏婉儿发间那支珠花。

珠花的花蕊里,藏着一点极细的金粉,正是沈清辞那支步摇上,镶嵌的宝石粉末。

“怕是洗不干净了。”

苏婉儿的哭声戛然而止,瞳孔骤缩。

灵汐松开手,慢悠悠地用帕子擦手。

“绿萼,去把账房先生请来,就说账本被墨污了,得重新核对实物。”

“表姐!”

苏婉儿抓住她的衣袖,声音发颤。

“这点小事何必麻烦账房?

我……我帮你抄就是了!”

“苏小姐说笑了。”

灵汐抽回衣袖,墨渍在月白袖口上,晕成一朵难看的花。

“嫁妆核对可是大事,少了一样,怕是要惊动官府的。”

她特意加重“官府”二字,看着苏婉儿的脸色从红转白,如同是被抽了魂的木偶。

就在这时,顾晏之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清辞在吗?

我来看你了。”

苏婉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扑过去就想告状,却被灵汐抢先一步。

“夫君来得正好。”

灵汐拿起脏了的账本,语气平静。

“苏小姐不小心弄脏了账册,我正打算请账房来核对实物,免得日后说不清。”

顾晏之的目光,落在苏婉儿发间的珠花上,又扫过账本上的墨渍,眉头皱了皱。

同心结忽然发烫,灵汐听见他的心声:“她果然动了账本……婉儿怎么这么不懂事!”

“不过是一本账本,脏了也就脏了。”

顾晏之避开苏婉儿的目光,对灵汐道:“何必惊动旁人?”

“夫君说的是。”

灵汐顺着他的话头应下,却话锋一转。

“只是我刚发现,少了一支赤金步摇,恰好苏小姐说喜欢,不知是否见过?”

苏婉儿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顾晏之的脸色沉了下去,他看着苏婉儿,眼神里带着失望。

“婉儿,你……不是我!”

苏婉儿尖叫了起来,眼泪汹涌而出。

“是她陷害我,她早就想把我赶出顾家了!”

灵汐没说话,只是将那页记着步摇的账纸,推到顾晏之面前。

纸页上的墨渍,刚好晕在,“赤金镶红宝石步摇”一支的旁边,更加衬托出苏婉儿的表演,只是一个小丑做出的拙劣掩饰。

顾晏之的指尖捏紧了账纸,指节泛白,心声里满是疲惫与恼怒。

“果然是她拿的……这下该如何收场?”

“既然找不到,那便算了。”

灵汐忽然开口,语气轻得如同轻风。

“许是我记错了,绿萼,把账本收起来吧。”

苏婉儿愣住了,顾晏之也愣住了。

灵汐看向窗外,月色己爬上院墙,将那棵歪脖子桃树的影子,投在地上,就像一幅扭曲的画。

“夜深了,夫君和苏小姐早些歇息吧。”

她屈膝行礼,转身时没再去看他们一眼。

走到内室门口,她听见顾晏之低声训斥苏婉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苏婉儿的哭声,混着怨毒的心声飘过来:“沈清辞,你等着,我一定要让你身败名裂!”

灵汐轻抚腕间的同心结,结体泛起淡淡金光,比昨日又亮了些。

她知道,那支步摇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绿萼捧着账本进来,满脸不解:“小姐,您为何放过苏小姐?

明明就是她偷了步摇……”灵汐坐在镜前,卸下钗环。

镜中女子的眼底,映着窗外的月色,如同是落下的一片寒星。

“一个偷步摇的鼠辈,又岂会值得我为她动怒?”

她的指尖从自己脸颊拂过:“藏在账本里的东西,才值得本尊去发掘。”

她翻开账本的最后一页,在“南城绸缎庄”那一行页脚,用极淡的朱砂写着一个“九”字,与南极仙翁布下的“九九归元阵”呼应。

同心结忽然滚烫,烫得她指尖发麻。

灵汐听见沈清辞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清晰得不像幻觉:“帮我……找到他……”她不知道“他”是谁,但指尖划过那个“九”字时,瑶池的并蒂莲仿佛在眼前绽放,南极仙翁的冷笑,也隔着时空传来。

灵汐握紧了账本,指甲掐进纸页里。

这盘棋,果然不止凡俗宅斗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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