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自无边黑暗与破碎的痛楚中挣扎浮沉，仿佛被投入洪炉灼烧后又掷入冰渊碾碎。
沉砚猛地睁开眼。
剧烈的撕裂感尚未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虚弱和束缚感。
视线模糊了片刻，才艰难对焦——入眼是粗糙泛黄的天花板，角落挂着残破的蛛网，随着不知从哪漏进来的风无力摇曳。
一股老房子特有的潮湿霉味，混杂着劣质消毒水的气息，蛮横地钻进鼻腔。
她动了动，身体沉滞得不听使唤，垂眸看去——一只藕节似的、短胖白嫩的小胳膊，正软软地搭在一条洗得发白、印着褪色小花的棉布被子上。
这不是她的身体。
也不是她那灵气氤氲、白玉为床的洞府。
门外，女人刻意压低的、却因情绪激动而尖利起来的嗓音断断续续传来，像生了锈的锯子，一下下拉扯着沉砚（或许现在该有别的称呼了）尚未完全适应的神经。
“……丧门星！
克死她爹还不够？
还想拖着谁一起死吗？！
……这鬼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你就当行行好……”一个略显苍老的男声夹杂其中，带着无奈的嗫嚅：“阿娟，话不能这么说……娃还这么小，刚病了一场，烧才退，你当妈的……当妈？
我拿什么当？
守着这西处漏风的破瓦寒窑喝西北风给她当妈吗？”
女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刻毒的怨气，“赵家那边催得紧！
人家能点头让我带个拖油瓶进门己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我还能怎么样？”
“再说……再说她小叔不是快回来了吗？
让他管！
他是老沈家最后一根独苗，他不管谁管？
反正……反正我是不要了！”
脚步声急躁地响起，像是要彻底斩断什么黏稠不堪的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似乎是包袱甩上肩头。
“……就当我没生过她！”
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一道纤细却决绝的身影逆着门外惨白的光线停顿了一瞬，没有回头，最终彻底融入那一片冰冷的光明里，连同那模糊的轮廓一起消失。
短暂的、死一样的寂静。
然后，是不知哪个角落传来极轻微的、拼命压抑着的吸气声，像受伤幼兽的呜咽，脆弱得不堪一击。
沉……她缓慢地、适应着这具稚嫩身体的骨骼与肌肉，极其艰难地扭过头。
就在离床不远的破旧沙发背后阴影里，一个少年蜷缩在那里，双臂紧紧抱着膝盖，脑袋深深埋进臂弯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扎着硬茬黑发的头顶。
他整个人都在细微地、无法控制地颤抖，那单薄的肩胛骨凸起，像一对被狂风暴雨摧残过、湿透了的翅膀，透着无尽的绝望与茫然。
十八岁。
刚刚经历兄长骤逝的噩耗，拖着疲惫身心赶回，面对的是病弱嗷嗷待哺的侄女，和毫不犹豫弃他们而去、追寻新生活的嫂子。
残阳的血色透过破旧的窗棂缝隙，恰好落了一线在他发梢，却染不上半分暖意，只照出一种触目惊心的凄凉。
她静静地看着那团颤抖的影子。
属于顶尖大能沉砚的冰冷神魂，与这具三岁半躯壳里残留的、源自本能的惶然孺慕细细撕扯、交融。
她极其笨拙地，用那短小的胳膊支撑起软绵绵的身体，试图爬下这张对于她现在体型而言过于高大的木板床。
动作摇摇晃晃，重心不稳，好几次差点一头栽下去。
好不容易趿拉上床边那双小小的、边缘磨损严重的塑料拖鞋，她迈着蹒跚的、有些虚浮的步子，绕过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沙发。
她在少年面前停下。
少年依旧沉浸在世界骤然崩塌的绝望里，对外界毫无所觉。
一只微凉、软乎得不可思议的小手，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碰了碰他低垂的、扎手的脑袋。
沈归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针扎到，猝然抬头！
通红的眼眶里还蓄着将落未落的水光，脸上满是狼狈交错的泪痕，少年人的脆弱与强撑的坚强在他脸上碰撞出碎裂的无措。
他愣愣地看着不知何时来到他面前的小不点。
小家伙脸上病气未消，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却显出奇异的安静。
那双过于黑亮清澈的眼睛，不像三岁孩童该有的懵懂混沌，倒像映尽了千年古井的深幽，平静之下，洞悉一切。
她看了看他脸上未干的泪，微微偏了下小脑袋，似乎有些不解。
然后，她伸出那双小短手，努力踮起脚尖，用自己柔软、略带奶香的袖子，极其认真又笨拙地替他擦拭脸上纵横的湿痕。
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专注。
接着，她张开小嘴，吐出的语调平稳，甚至带着点孩童吐字特有的含糊软糯，内容却石破天惊，像一道无声惊雷，猛地劈开这凝固的悲恸：“小酥酥，憋哭。”
“他们不要你，我要。”
沈归彻底僵住，瞳孔骤然收缩，望着眼前豆丁大的小侄女，忘记了呼吸。
窗外，最后一丝余晖敛尽，暮色西合。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只旧手机屏幕微弱地亮着，某个误触开启的首播软件界面，在线人数悄然从“1”跳到了“3”，又诡异地开始缓慢攀升……评论区，一个微小的问号悄然浮起。
沉砚猛地睁开眼。
剧烈的撕裂感尚未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虚弱和束缚感。
视线模糊了片刻，才艰难对焦——入眼是粗糙泛黄的天花板，角落挂着残破的蛛网，随着不知从哪漏进来的风无力摇曳。
一股老房子特有的潮湿霉味，混杂着劣质消毒水的气息，蛮横地钻进鼻腔。
她动了动，身体沉滞得不听使唤，垂眸看去——一只藕节似的、短胖白嫩的小胳膊，正软软地搭在一条洗得发白、印着褪色小花的棉布被子上。
这不是她的身体。
也不是她那灵气氤氲、白玉为床的洞府。
门外，女人刻意压低的、却因情绪激动而尖利起来的嗓音断断续续传来，像生了锈的锯子，一下下拉扯着沉砚（或许现在该有别的称呼了）尚未完全适应的神经。
“……丧门星！
克死她爹还不够？
还想拖着谁一起死吗？！
……这鬼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你就当行行好……”一个略显苍老的男声夹杂其中，带着无奈的嗫嚅：“阿娟，话不能这么说……娃还这么小，刚病了一场，烧才退，你当妈的……当妈？
我拿什么当？
守着这西处漏风的破瓦寒窑喝西北风给她当妈吗？”
女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刻毒的怨气，“赵家那边催得紧！
人家能点头让我带个拖油瓶进门己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我还能怎么样？”
“再说……再说她小叔不是快回来了吗？
让他管！
他是老沈家最后一根独苗，他不管谁管？
反正……反正我是不要了！”
脚步声急躁地响起，像是要彻底斩断什么黏稠不堪的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似乎是包袱甩上肩头。
“……就当我没生过她！”
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一道纤细却决绝的身影逆着门外惨白的光线停顿了一瞬，没有回头，最终彻底融入那一片冰冷的光明里，连同那模糊的轮廓一起消失。
短暂的、死一样的寂静。
然后，是不知哪个角落传来极轻微的、拼命压抑着的吸气声，像受伤幼兽的呜咽，脆弱得不堪一击。
沉……她缓慢地、适应着这具稚嫩身体的骨骼与肌肉，极其艰难地扭过头。
就在离床不远的破旧沙发背后阴影里，一个少年蜷缩在那里，双臂紧紧抱着膝盖，脑袋深深埋进臂弯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扎着硬茬黑发的头顶。
他整个人都在细微地、无法控制地颤抖，那单薄的肩胛骨凸起，像一对被狂风暴雨摧残过、湿透了的翅膀，透着无尽的绝望与茫然。
十八岁。
刚刚经历兄长骤逝的噩耗，拖着疲惫身心赶回，面对的是病弱嗷嗷待哺的侄女，和毫不犹豫弃他们而去、追寻新生活的嫂子。
残阳的血色透过破旧的窗棂缝隙，恰好落了一线在他发梢，却染不上半分暖意，只照出一种触目惊心的凄凉。
她静静地看着那团颤抖的影子。
属于顶尖大能沉砚的冰冷神魂，与这具三岁半躯壳里残留的、源自本能的惶然孺慕细细撕扯、交融。
她极其笨拙地，用那短小的胳膊支撑起软绵绵的身体，试图爬下这张对于她现在体型而言过于高大的木板床。
动作摇摇晃晃，重心不稳，好几次差点一头栽下去。
好不容易趿拉上床边那双小小的、边缘磨损严重的塑料拖鞋，她迈着蹒跚的、有些虚浮的步子，绕过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沙发。
她在少年面前停下。
少年依旧沉浸在世界骤然崩塌的绝望里，对外界毫无所觉。
一只微凉、软乎得不可思议的小手，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碰了碰他低垂的、扎手的脑袋。
沈归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针扎到，猝然抬头！
通红的眼眶里还蓄着将落未落的水光，脸上满是狼狈交错的泪痕，少年人的脆弱与强撑的坚强在他脸上碰撞出碎裂的无措。
他愣愣地看着不知何时来到他面前的小不点。
小家伙脸上病气未消，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却显出奇异的安静。
那双过于黑亮清澈的眼睛，不像三岁孩童该有的懵懂混沌，倒像映尽了千年古井的深幽，平静之下，洞悉一切。
她看了看他脸上未干的泪，微微偏了下小脑袋，似乎有些不解。
然后，她伸出那双小短手，努力踮起脚尖，用自己柔软、略带奶香的袖子，极其认真又笨拙地替他擦拭脸上纵横的湿痕。
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专注。
接着，她张开小嘴，吐出的语调平稳，甚至带着点孩童吐字特有的含糊软糯，内容却石破天惊，像一道无声惊雷，猛地劈开这凝固的悲恸：“小酥酥，憋哭。”
“他们不要你，我要。”
沈归彻底僵住，瞳孔骤然收缩，望着眼前豆丁大的小侄女，忘记了呼吸。
窗外，最后一丝余晖敛尽，暮色西合。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只旧手机屏幕微弱地亮着，某个误触开启的首播软件界面，在线人数悄然从“1”跳到了“3”，又诡异地开始缓慢攀升……评论区，一个微小的问号悄然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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