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花江月又在发动同学给我捐款。起因是我的帆布鞋，鞋底侧面开了一道小口。
其实不影响穿，我也没当回事。但江月看见了，她当时就捂住了嘴，眼睛里全是心疼。
“念念，你的鞋怎么破成这样了？你怎么不和我说呀，我可以借钱给你买双新的。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几个同学听见。大家看我的眼神，立刻充满了同情。
我抬起眼，看着她那张写满“善良”的脸。“不用，还能穿。”我说。我的声音很平，
没什么情绪。江月愣了一下，眼眶迅速就红了。“念念，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施舍你？
我没有的，我就是心疼你，我们是好朋友啊。”她旁边的男生，班长王浩，
立刻皱着眉站了出来。“柳念，江月也是一片好心，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没理他，
只是低头继续看我的书。我的冷漠，显然激怒了他。但江月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声音带着哭腔：“王浩你别说了，都怪我，是我没考虑到念念的自尊心。”她转过头，
泪眼汪汪地看着我。“念念，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但是，我真的不能看着你这么苦下去。
这样吧，我去找辅导员，在班里给你发起一个爱心募捐，好不好？大家都是同学，
肯定会帮你的。”这话一出，周围的同学纷纷附和。“对啊柳念，江月说得对。
”“大家都是一个班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就别那么犟了。”我合上书，
终于正眼看向江月。她站在那里，像一朵被雨水打湿的白莲花，楚楚可怜，又圣洁无比。
她以为我会被感动，或者被这群人的唾沫星子淹死，然后感激涕零地接受她的“善意”。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捐款需要提供我的贫困证明和家庭信息吧？”江月点头，
一脸理所当然：“当然了，这是流程，要向学校申请的。”“申请下来，
是不是还要在公告栏公示？”我继续问。“对，这样才公开透明。”王浩抢着回答，
好像这是多光荣的一件事。我懂了。这是要把我的“贫穷”，当成战利品一样，挂在墙上，
供全校参观。而她江月，就是那个拯救我的活菩萨。我扯了扯嘴角。“谢谢，不用了。
”说完，我拿起书，绕过他们，走出了教室。身后，是江月委屈的抽泣声，
和王浩愤怒的指责。“柳念你太过分了！江月为了你都快哭死了！”我没回头。回到宿舍，
我把那双开胶的帆布鞋脱下来，从床底的盒子里，拿出了一双一模一样的新的。
我爸每个月都让助理给我寄一箱东西过来，吃的穿的用的，塞得满满当当。同款的帆布鞋，
我有十双。我之所以穿着这双破的，只是因为我懒得换。没想到，
这成了江月表演善良的道具。我换上新鞋，把旧鞋扔进垃圾桶，然后拿出手机，
给我妈拨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我皱了皱眉，又给她发了条微信。“妈，在忙？
”过了半分钟，她回了两个字。“开会。”我放下手机，叹了口气。行吧。我这个特困生，
爸妈永远在忙着赚钱，忙着开几百亿的跨国会议。电话打不通，微信靠缘分回。
我拿出专业书，准备预习。刚看了两页，宿舍门被敲响了。江月站在门口，
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纸袋。她眼睛还是红的，像是刚哭过。“念念，我能进来吗？
”我没让她进来。宿舍里其他两个室友都在，我不想让江月的表演，污染了我们宿舍的空气。
我靠在门框上，看着她。“有事？”我的态度很冷淡，江月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温柔善良的样子。她把手里的纸袋递给我。“念念，
我知道你不想要捐款，我尊重你的自尊心。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纸袋是某个奢侈品牌的，我认识。我没接。“这是什么？”“是我去年买的一双鞋，
全新的，一次都没穿过。我看码数和你差不多，就拿来给你了。
你别嫌弃……”她的话还没说完，我宿舍的室友张萌探出头来。她看了一眼那个纸袋，
惊呼一声：“哇，这不是CL家的经典款红底鞋吗？这双鞋得小一万吧？
”江月立刻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微笑。“没有啦，就是一双普通的鞋子而已。
只要念念不嫌弃就好。”她说着，又把袋子往我面前推了推。那双价值一万的鞋，
就这么轻飘飘地，要塞到我这个“特困生”的手里。周围路过的同学，都停下了脚步，
看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对江沉鱼的赞美，和对我的审视。如果我接了，
那我就是个接受施舍的穷鬼。如果我不接，那我就是个不识好歹，把好心当驴肝肺的怪胎。
她总是这样，喜欢在人多的地方，表演她的善良。用她的钱，来烘托我的穷。用她的“善”，
来衬托我的“不知好歹”。我看着她，忽然笑了。“江月，谢谢你。不过我不能要。
”“为什么？”她一脸受伤，“你还是觉得我……”我打断她。“不是。
是因为我妈不让我穿高跟鞋。”我的理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江月也愣住了：“阿姨为什么不让你穿？”我一脸认真地胡说八道：“我妈说，
我还在长身体，穿高跟鞋对骨骼发育不好。而且，我们家那边有个说法，
女孩子上大学要是穿红色的鞋，会找不到男朋友的。”这理由，扯淡，
但又带着一种朴素的、属于“贫困家庭”的迷信色彩。周围的同学面面相觑。张萌憋着笑，
赶紧缩回了脑袋。江月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她想反驳，但她能说什么？
说封建迷信不可信？那不就等于在指责我妈没文化吗？她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手里的鞋，
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我看着她，继续用我妈当挡箭牌。“而且我妈说了，
女孩子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特别是贵重的东西。她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别人今天能给你一双鞋，明天就能让你拿别的东西去换。”我这话说得很大声，
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大家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微妙。江月脸上温柔的假面，
几乎快要挂不住了。她咬着嘴唇，眼眶又红了。“念念，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知道你没有。”我点点头，一脸的真诚，“但我得听我妈的话。
要不这样，你给我个你妈妈的电话，我让我妈跟阿姨解释一下？就说心意我领了，
但是东西真的不能收，不然我妈会打断我的腿的。”我拿出我的老年机，作势要拨号。
江你……”江月彻底慌了。让她妈来掺和这事？
她妈还不知道她在学校里玩“扶贫”这套圣母游戏呢。“不用了不用了！
”她赶紧把鞋收了回去，“我……我明白了。那我不打扰你了。”她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她的背影，我面无表情地关上了宿舍门。室友张萌再也忍不住，笑得在床上打滚。
“柳念，你也太损了！还让你妈给她妈打电话，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另一个室友李静也笑着说：“活该，谁让她天天演戏，不累吗？”我没笑。我只是觉得烦。
像江月这种人，就像一只苍蝇，打死她嫌脏手，不理她又总在你耳边嗡嗡叫。我坐回书桌前，
拿起手机，再次拨通了我妈的电话。这一次，电话通了。那边传来一道慵懒的女声。“喂，
念念啊，怎么了？是不是没钱了？”“不是。”我言简意赅地把江月的事情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我听见我妈轻笑了一声。“有意思。这种小绿茶，放几十年前，
就是标准的女配角，活不过三集的那种。”我妈，是个金牌编剧。我叹了口气：“妈，
我不想惹麻烦，但她总来烦我。”“那就让她不能再烦你。”我妈的声音听起来云淡风轻，
“这种人，你跟她讲道理是没用的，你得打疼她，让她知道你不是她能随便拿捏的。
”“怎么打？”“简单。她不是喜欢表演吗？那就给她一个更大的舞台，让她演砸一次，
她就再也不敢了。”我还没来得及细问，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老婆，
该你上场了，导演催了。”是我爸的声音。“知道了知道了。”我妈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然后对我说，“行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拍戏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你是我女儿，
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以后怎么继承咱家这影视帝国？”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我：“……”行吧。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还得靠自己。我放下手机，开始思考我妈说的话。
更大的舞台？怎么给她一个更大的舞台？我正想着，江月又来了。这一次，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跟着班长王浩，还有几个班委。而且，她手里没拿鞋，
而是拿了一条裙子。一条白色的，仙气飘飘的连衣裙。“念念，我知道你不喜欢那双鞋。
这条裙子，你总该喜欢了吧？”江月站在我们宿舍门口，笑得温柔又大方。
她身后的王浩和几个班委，像她的护法金刚，一个个都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那架势，
仿佛我今天要是不收下这条裙，就是十恶不赦。我靠在门框上，没说话。江月把裙子抖开，
在我面前展示。“这条裙子，是我前几天刚买的，一次都没穿过。你看，吊牌都还在呢。
我觉得特别适合你，穿上肯定像个小仙女。”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甜美。
但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根根软针，扎在我心上。她强调“一次都没穿过”，“吊牌都还在”，
是在告诉我，这不是施舍，这是全新的礼物。但一个正常的、家境优渥的女生，
会把自己刚买的新裙子，送给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特困生”同学吗？不会。
这根本不是礼物，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羞辱。她在用这条裙子，再次提醒我和所有人：柳念，
你很穷，穷到需要我来可怜你。王浩在旁边帮腔：“是啊柳念，这可是V家的最新款，
江月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好几万呢！她自己都舍不得穿，就拿来给你了，
你可别不识好歹。”好几万。他又在强调价格。好像价格越高，江月的善心就越重，
而我的拒绝，就越显得罪孽深重。我看着那条裙子，又看了看江月。她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
眼底却藏着一丝得意的挑衅。她在等。等我再次用我妈当借口拒绝她。然后，
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表现出她的委屈和受伤，王浩和他的拥趸们，就可以对我群起而攻之。
可惜，这次我没打算按她的剧本走。我伸手，接过了那条裙子。江月明显愣了一下。
她可能没想到，我这么轻易就“屈服”了。我捏着那柔软的布料，对着光看了看，
然后点点头。“裙子不错。”江月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你喜欢就好。”“谢谢。”我说。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我把裙子随手团了团，塞进了门边那个装待洗衣物的脏衣篮里。
动作干脆利落，就像扔一块抹布。空气，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江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王浩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指着我，
气得脸都红了。“柳念！你干什么！你知道那条裙子多贵吗？你怎么能把它扔进脏衣篮里！
”我抬起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然呢？新衣服拿回来，不洗就直接穿吗？”我的反问，
理直气壮，又带着一种天经地义的“贫穷逻辑”。是啊，对于一个“特困生”来说，
不管多贵的衣服，它首先是件衣服。新衣服，当然要先洗一洗。王浩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江月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她咬着嘴唇，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念念，
你……你就算不喜欢，也不用这样吧？这是我的一片心意……”“我没有不喜欢。
”我打断她，一脸无辜，“我很喜欢，所以才要先洗干净，然后好好收起来。这么贵的裙子，
我平时也舍不得穿，得等过年的时候再穿。”过年。这个词，充满了年代感和生活气息。
完美地符合了我的人设。江月被我堵得哑口无言。她精心准备的一场戏，
被我用一种她完全没想到的方式，给化解了。她想看我拒绝，然后被千夫所指。
或者看我感激涕零，对她感恩戴德。但她万万没想到，我收下了，
却用一种极其“粗鲁”的方式。我把她的“高级定制”，当成了“过年新衣”。
这比直接拒绝，更让她难受。因为，
我消解了这条裙子所附加的、那种高高在上的“价值感”和“施舍感”。在我的世界里，
它就是一件需要洗、需要等到过年才能穿的普通衣服。“好了，谢谢你的裙子，我要学习了。
”我下了逐客令，准备关门。王浩还想说什么，被江月一把拉住。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不再是伪装的温柔，而是带着一丝淬了毒的冷意。她知道，我不好对付。
“那……那你好好学习，念念。”她说完，带着她的人，转身走了。宿舍门关上。
张萌和李静立刻凑了过来，对着脏衣篮里的那条裙子啧啧称奇。“念啊，你真牛。
这下江月估计要气得内伤了。”张萌说。“你真打算留着过年穿啊？”李静笑着问。
我把那条裙子从脏衣篮里拎出来。吊牌上的价格标签还没剪。我看着上面那一串零，笑了笑。
“过年穿？太浪费了。”说完，我拿出手机，对着裙子和吊牌，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
然后，打开了闲鱼APP。V家全新仙女裙，吊牌未拆，正品保真，江月学姐含泪转让，
三折出，懂的来。我编辑好文案，配上刚刚拍的高清**大图，点击了发布。价格，
我定在了原价的三折。这个价格，对于一件全新的奢侈品来说，低得不可思议，
绝对能吸引一大波眼球。最关键的是，我在标题里，大大方方地写上了“江月学姐”四个字。
江月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学生会文艺部部长，长得漂亮，家里有钱，
追她的人能从南校门排到北校门。用她的名字当噱头，不愁没流量。
室友张萌凑过来看我的手机屏幕，眼睛都瞪圆了。“卧槽！柳念，
你……你把江月的裙子挂闲鱼上了？！”“不然呢？”我把手机锁屏，扔到桌上，
“放在我这里，它就是一块布。卖出去，它就是一沓钱。钱比布有用。”我的逻辑简单粗暴，
但无比正确。李静也惊呆了：“你就不怕江月知道了找你麻烦？”“她会的。”我点点头，
“我就是在等她来找我麻烦。”我妈说得对，要给江月一个更大的舞台。还有什么，
比“知名白富美学姐，将上万的裙子送给特困生，
反被特困生三折贱卖”这个剧本更精彩、更吸引眼[球]的呢？
我就是要让全校的人都来看看。看看她江月的“善良”，到底有多廉价。我的闲鱼链接，
很快就在学校的各种微信群和表白墙里传开了。最开始，大家都是看热闹。“我去，
这人谁啊？胆子这么大，敢卖江月女神的东西？”“三折？真的假的？不会是骗子吧？
”“标题还写着‘含泪转让’，笑死我了，这是跟江月有仇吗？”评论区里说什么的都有。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我的闲鱼账号，关联到了我的个人信息。“我靠，
这个卖家好像是我们学院的那个特困生，柳念！”“就是那个江月一直在帮助的那个？
”“天啊，江月好心好意把裙子送给她，她转手就给卖了？这是人干的事吗？
”“农夫与蛇啊，这女的也太白眼狼了吧！”风向，瞬间就变了。
我从一个平平无奇的特困生，一跃成为了全校公敌。
我的手机开始不停地收到陌生人的好友申请和辱骂信息。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张萌和李静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念念，要不……你把链接删了吧？
这事闹得太大了。”我摇摇头。“删了，不就等于我心虚了吗？”我就是要让事情闹大。
闹得越大，江月那个“善良天使”的人设，才会摔得越惨。果然，不到一个小时，
江月就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了。她身后，依旧跟着王浩和一大帮同学。这一次，
她连装都懒得装了，脸上没有了温柔的微笑，只有毫不掩饰的愤怒和鄙夷。
她一脚踹开我们宿舍的门，把她的手机狠狠地摔在我桌上。屏幕上，
正是我挂在闲鱼的那个链接。“柳念！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尖锐，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
我慢悠悠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什么意思？”“你别给我装傻！
”王浩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江月好心把裙子送给你，你就是这么对她的？
你转手就拿去卖钱？你还有没有良心！”周围的同学也纷纷指责我。“忘恩负义！
”“太恶心了，枉费江月对你那么好。”“赶紧把链接删了，给江月道歉！
”我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像个待审的犯人。但我一点都不慌。我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水杯，
喝了口水。然后，我看着江月，问了她一个问题。“你把裙串送给我的时候，是不是说过，
这条裙子，从那一刻起，就是我的了？”江月一愣。“是……是又怎么样？
”“既然是我的东西，”我放下水杯，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清楚，
“那我想怎么处置它，是我的自由，不是吗？”“我穷，我缺钱，所以我选择把它卖掉，
换成我更需要的生活费。这有什么问题吗？”我的话，理直气壮，逻辑清晰。
把“礼物”换成钱，对于一个“特困生”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王浩被我怼得哑口无言。江月气得胸口起伏，她指着手机上的标题。
“那……那你为什么要在标题里写我的名字！还说什么‘含泪转让’！
你这是在败坏我的名声！”我笑了。“江月学姐，你可是学校的名人。我不写你的名字，
这裙子怎么能卖上好价钱呢？至于‘含泪转让’，我没说错啊。”我看着她，
眼神里带着一丝戏谑。“你想想，你把这么贵的裙子送给我，我不但不感激，还转手卖掉。
你是不是很伤心，很难过，甚至想流泪？”“所以，你‘含泪’，我‘转让’。逻辑上，
完全没问题。”“噗——”人群里，不知道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江月的脸，
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被我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大概这辈子，
都没见过我这么“逻辑鬼才”的“白眼狼”。江月被我气跑了。临走前，
她用淬了毒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撂下一句狠话。“柳念，你会后悔的。”我没当回事。后悔？
我字典里就没这个词。但是，我低估了江月的影响力，
也低估了“道德绑架”这四个字的力量。第二天，我发现我被孤立了。
是那种彻底的、不加掩饰的孤立。我走进教室，原本还在说笑的同学，看到我，立刻噤声，
然后用一种混合着鄙夷和厌恶的眼神看着我，窃窃私语。“就是她，那个白眼狼。
”“真没想到她是这种人，江月对她多好啊。”“听说江月都被她气哭了，回家就病倒了。
”我走到我的座位，发现桌子上被人用红色的水彩笔，画了一个大大的乌龟，
旁边还写着“忘恩负义”。我面无表情地从包里拿出湿巾，一点一点地把字迹擦掉。
上课的时候，老师让小组讨论，没有人愿意跟我一组。我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像一座孤岛。
下课后，我去食堂吃饭，刚坐下，旁边桌的女生就立刻端着餐盘走了，
临走前还嫌恶地看了我一眼。我一个人，默默地吃完了那份两块钱的素包子。这一切，
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江月在学校里经营了两年多“人美心善”的人设，她的拥护者太多了。
而我，只是一个刚来学校不久、沉默寡言、不善交际的“特困生”。在他们眼里，
江月是普度众生的女神，而我，是那个不识好歹、辜负了神恩的罪人。我的闲鱼链接，
已经被举报下架了。但是，那件事的影响，却在持续发酵。学校的论坛和表白墙上，
全都是骂我的帖子。他们把我塑造成一个心思歹毒、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把我之前拒绝江月“捐款”和“送鞋”的事情都添油加醋地翻了出来，
作为我“本性恶劣”的证据。有人甚至扒出了我的生源地，一个偏远的小山村，
然后煞有介事地分析，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我这种人，就是天生的坏种。
我成了全校的公敌。就连我们宿舍，气氛也变得很奇怪。
张萌和李静不再像以前那样跟我开玩笑了。她们跟我说话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的，
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和一丝疏离。她们大概也觉得，我这次做得有点过火了。我知道，
她们也承受了压力。跟我走得近，就意味着要和全班、甚至全校为敌。这天下午，
班长王浩在班级群里发了一条通知。“@全体成员明天下午班会课，辅导员要来。另外，
关于之前江月同学提议的，为柳念同学发起的爱心募捐活动，我认为非常有必要继续进行。
江月同学虽然被柳念同学伤害了，但她还是希望我们能帮助柳念同学。
这体现了江月同学的宽宏大量。请大家本着自愿原则，将捐款统一交到我这里，
我会做好登记。”这条通知下面，立刻一堆人回复。“班长说得对！
我们不能因为柳念的不知好歹，就寒了江月的心！”“支持！我捐五十！”“我捐一百！
让那个白眼狼看看，我们班集体是多么温暖！”“江月真是太善良了，都被那么伤害了，
还想着她。”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整齐划一的吹捧，只觉得恶心。他们不是在捐款。
他们是在用钱，来羞辱我。用他们的“慷慨”，来衬托我的“不堪”。
他们要把我钉在耻辱柱上，让我接受这场名为“爱心”的公开处刑。我没有在群里回复。
我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第二天下午的班会课，我照常去了。
辅导员是个刚毕业没两年的年轻女老师，姓周。她显然已经被江月和王浩洗过脑了。
她先是表情严肃地不点名批评了“个别同学不懂得感恩，辜负了集体善意”的行为，
然后话锋一转，开始大力表扬江月的“善良”和“大度”。最后，
王浩拿着一个红色的捐款箱，和一份打印好的名单，走上了讲台。“同学们，
经过一下午的募捐，我们班一共为柳念同学筹集到善款，三千二百五十元整！下面，
我来宣读一下捐款名单和金额，以示公开透明。”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大声念名字。“江月，
五百元。”“王浩，三百元。”“李思思，一百元。”……每念到一个名字，
班里就响起一片掌声。那些捐了钱的同学，脸上都露出了自豪又高尚的表情。
仿佛他们不是在捐钱，而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我坐在下面，面无表情。
像在看一场荒诞又滑稽的猴戏。终于，名单念完了。王浩捧着那个沉甸甸的捐款箱，
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柳念，这是全班同学对你的一片心意。收下吧。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施舍的傲慢。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有同情，有鄙夷，
有看好戏的幸灾乐祸。辅导员周老师也看着我，温和地劝道：“柳念同学，
我知道你自尊心强。但是，你要学会接受别人的善意，这也是一种成长。快收下吧，
别辜负了大家。”我看着面前的捐款箱，又看了看王浩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我没伸手去接。
我只是抬起头，平静地问了他一个问题。“王浩，我记得你说过，捐款是自愿原则，对吗？
”王浩一愣，点点头：“当然。”“那也就是说，也有同学没有捐款，对吗？
”“是……是的。”王浩的脸色有点不自然。“那你能把没有捐款的同学的名单，
也公布一下吗？”我的问题，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整个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公布捐款名单，是为了表彰“善举”。
但公布“未捐款”名单，这是什么操作？这是要把那些没捐钱的同学，也拉出来公开处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