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活成你的遗像(陈烬沈知遥)火爆小说_《当我活成你的遗像》陈烬沈知遥小说免费在线阅读

1 断弦惊魂松香的气味凝滞在空气里，像一层透明的琥珀。

沈知遥的指尖捏着一片薄如蝉翼的鲛鳞，正试图将它嵌进唐代雷氏琴的龙龈凹槽。

这是师傅临终前托付的最后遗物——“惊涛”，一张琴身遍布冰裂断纹的孤品。

她已在这张琴上耗费了整整八十天，每一道断纹的填补，都需要用熬煮的鹿角霜混合八宝灰，

一层层刮上去，再细细打磨。嗡——指尖下的第七根冰蚕丝弦毫无征兆地震颤起来，

发出濒死般的低鸣。沈知遥眉心一跳，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这不对。鹿角霜和灰胎早已干透，

弦的张力是她亲手调校的，不该有异响。她凝神，左手拇指指腹更轻地压上弦身，

试图感受那细微震动的源头。就在那一瞬。铮——！一声凄厉的裂帛之音炸开！

紧绷的冰蚕丝弦毫无预兆地从中崩断！断裂的弦尾像淬了毒的蛇信，猛地回抽，

狠狠抽过她按压弦身的左手拇指指腹。“呃！”沈知遥闷哼一声，触电般缩回手。

一点鲜红的血珠，迅速从白皙的指腹上沁出，凝成浑圆饱满的一粒，颤巍巍地挂在伤口边缘。

血珠映着工作台上方惨白的LED灯光，红得刺眼。她怔怔地看着那滴血，看着它不堪重负，

终于沿着指腹的弧度，缓慢地滑落。啪嗒。血珠精准地滴落在琴身靠近岳山的漆面上。

暗栗色的八宝灰胎，瞬间被染上一小团更深的、粘稠的暗红。

那红色在古老的断纹间迅速晕开一小片，像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带着一种不祥的妖异。

沈知遥的心脏毫无缘由地、重重地往下沉坠，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狠狠一捏。

一股强烈的寒意从脊椎骨缝里窜上来，激得她头皮发麻。她下意识地抬起受伤的拇指，

想含进嘴里吮掉那点微不足道的血珠和刺痛。桌上的手机，就在这一刻，疯狂地震动起来。

嗡——嗡——嗡——沉闷的震动声在寂静的工作室里被无限放大，撞在墙壁上，又反弹回来，

敲打着她的耳膜和心脏。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陈烬陈烬。周屿最好的朋友，

也是他们共同的朋友。一个心理医生，平时最讲究分寸，从不会在她工作时间打扰。

沈知遥盯着那个名字，指尖残留的弦痛和心口莫名的沉坠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喉咙发紧。

她深吸一口气，用没受伤的右手拿起手机，划开接听。“喂，陈烬？”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隔着电波传来，一下，又一下，

沉重得像破旧的风箱。“陈烬？”沈知遥的心跳开始失序，那股寒意更重了，“说话！

”“……知遥。”陈烬的声音终于响起，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滞涩和……绝望。“你在哪？……坐着吗？”“我在工作室，

修琴。”沈知遥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冰冷的金属边框，指甲划过，

发出细微的“滋啦”声。“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又是沉默。

长得令人窒息。“周屿……”陈烬吐出这个名字，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出事了。

”“轰”的一声，沈知遥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眼前的工作台、那张染血的“惊涛”、满桌的工具，瞬间变得模糊扭曲。只有陈烬的声音，

像淬了冰的锥子，狠狠凿进她的耳膜。“三天前……藏北，

卡鲁雄冰川……勘探队遇到冰裂缝……他……他没上来……”陈烬的声音断断续续，

每一个停顿都像一把钝刀在切割，“搜救队……刚……刚找到……”后面的话，

沈知遥听不清了。手机从她骤然失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坚硬的水曲柳工作台上，

又弹了一下，屏幕朝下扣住。陈烬的声音被隔绝了。世界的声音也消失了。耳鸣尖锐地响起，

像无数根钢针在脑子里搅动。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扭曲。松香的气味变得无比浓烈，

浓得让她窒息，胃里翻江倒海。她猛地捂住嘴，踉跄着后退一步，

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工具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没上来……冰裂缝……找到……这些破碎的词句在她脑海里疯狂冲撞，

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可以被理解的画面。周屿？那个像山一样沉稳可靠的男人？

那个总笑着说要给她找一块最纯净的冰川水晶做琴轸的男人？掉进冰裂缝？三天？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沈知遥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的味道。她不能吐，

不能在这里吐。她扶着工具柜，指甲几乎要嵌进冰冷的金属漆面里，

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视线模糊地扫过工作台。那滴血，在古琴的漆面上，

已经晕开成更大的一片暗红，边缘开始发褐。像一块丑陋的、无法愈合的伤疤。

她看到了自己受伤的左手拇指。指腹上那道被琴弦抽出的伤口，边缘红肿，

正丝丝缕缕地渗着血珠。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此刻却尖锐地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

断弦。滴血。电话。像是被无形的线串联起来的厄运。沈知遥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桌角。

那里放着一个深蓝色的、印着地质锤和山峰标志的帆布笔记本。是周屿的勘探笔记。

他出发前，笑嘻嘻地塞给她：“帮我保管好，里面可记着给我家知遥找水晶的绝密路线图！

”她一直没打开看过。此刻，那本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封皮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和淡淡的、属于旷野的风尘气息。鬼使神差地，

沈知遥伸出颤抖的右手，拿起了那个本子。很沉。封皮上沾着一些暗黄色的、干涸的泥点，

还有几处深褐色的、不规则的污渍。她的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她深吸一口气，

用尽全身力气，翻开了第一页。熟悉的、略显潦草却刚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是周屿的字。

他用左手写字，总带着一种独特的倾斜角度。“7月12日，晴。抵达卡鲁雄大本营。

天气不错，能见度极高。远处雪峰像镀了层金……给知遥拍了几张，

她肯定又要嫌我技术烂……”沈知遥的视线瞬间被泪水模糊。她胡乱地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

急切地往后翻。一页页，记录着天气、路线、岩石样本、动植物观察……还有穿插其中的，

对她的碎碎念。“……发现一种罕见的苔藓，像知遥琴上的冰裂断纹，

拍下来给她看……”“……这里的风真大，吹得脸疼。想知遥煮的姜茶了，

她总嫌我放太多糖……”字迹越来越潦草，记录也变得断断续续。翻到后面，

纸张变得皱巴巴，边缘卷曲，似乎被水浸透过，又干透了。深褐色的污渍越来越多，

几乎覆盖了字迹。沈知遥的心跳得像擂鼓，手指颤抖得更厉害。她屏住呼吸，

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决绝，翻到了最后一页。只有短短一行字，墨水被水渍晕染开大半，

字迹扭曲变形，

力的笔划：“水晶……在……下次……陪知遥修琴……绝不笑她……手笨……”最后几个字，

被一大片深褐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污渍彻底覆盖。那片污渍的边缘，

还粘连着几粒极其微小的、灰白色的……岩石粉末。

沈知遥的目光死死钉在那片深褐色的污渍上。血。那是血。周屿的血。“啪嗒。

”又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笔记本皱巴巴的纸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湿痕。不是血。是她的眼泪。

喉咙里压抑许久的呜咽终于冲破封锁，变成一声破碎的、野兽般的悲鸣。她猛地弯下腰，

将那个染血的笔记本死死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周屿残留的最后一点温度。

冰冷的纸张硌着她的胸口，那深褐色的污渍像烙铁一样烫着她的手臂。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痛楚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

她蜷缩着，背靠着冰冷的工具柜，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笔记本，

像抱着一个无法挽回的、冰冷的梦。工作台上，那滴血在古琴“惊涛”的断纹里，

已经彻底干涸，变成一块永恒的、暗红色的疤。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

也许是一个世纪。沈知遥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只剩下麻木的钝痛。她撑着柜子，

艰难地站起身。双腿虚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她走到工作台前，

目光空洞地看着那张染血的古琴，看着自己左手拇指上那道红肿的伤口。然后，

她的视线移向工作台角落的电热水壶。水壶是周屿买的。笨重的军绿色，保温性能极好。

他说她总忘记喝水，这个能让她随时喝到热的。沈知遥伸出手，拿起水壶。很沉。

壶身还残留着一点余温。她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壶身，

也溅湿了她的袖口。她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冲洗着，然后，将水壶灌满冷水，插上电源。

指示灯亮起，红色的光点，在惨白的灯光下，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她站在水壶前，

看着壶嘴里开始冒出丝丝缕缕的白汽。水快开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沈知遥抬起自己的左手。拇指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看着那点红肿，看着渗出的血丝。

然后，她伸出右手，拿起了水壶。滚烫的水汽扑面而来，灼烧着她的睫毛和脸颊。她没有躲。

她微微倾斜壶身。滚烫的开水，冒着白汽，从壶嘴倾泻而出。目标，不是杯子。

而是她伸出的、受伤的左手手腕内侧。灼人的剧痛，瞬间穿透皮肤，直抵骨髓！“啊——！

”一声短促的、被咬碎在喉咙里的痛呼。滚烫的开水浇在细嫩的皮肤上，

立刻烫起一片刺目的红，迅速蔓延，鼓起狰狞的水泡。皮肤像是被活生生撕开，

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水壶“哐当”一声脱手砸在地上，

滚烫的水和蒸汽在地板上弥漫开来。沈知遥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更浓重的血腥味。

她低头，看着自己左手腕内侧那片迅速红肿、起泡、皮开肉绽的烫伤。位置，

和周屿右手腕上那个，被烟头意外烫出的、月牙形的旧疤，几乎重叠。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剧烈的疼痛在手腕上疯狂叫嚣，

却奇异地压下了心口那股更深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钝痛。她靠着水池，

缓缓滑坐到湿漉漉的地板上，蜷缩起来。左手腕上的烫伤火辣辣地疼，

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染血的、冰冷的笔记本。滚烫的开水在地板上蜿蜒流淌，

漫过她冰冷的脚踝。2 血染古琴消毒水的味道像冰冷的针，密密麻麻扎进鼻腔。

急诊室惨白的灯光下，沈知遥左手手腕上那片新鲜的烫伤暴露无遗——皮肤红肿发亮，

边缘翻卷，几个硕大的水泡鼓胀着，里面晃荡着浑浊的液体，像一颗颗饱含毒汁的果实。

皮肉被滚水活生生烫熟的气味，混合着碘伏的刺鼻，弥漫在小小的处置间里。陈烬紧抿着唇，

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石头。他站在一旁，

看着护士用无菌剪小心地剪开沈知遥袖口粘连在伤口边缘的布料。每一次轻微的牵扯，

都让沈知遥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一下，但她死死咬着下唇，没发出一点声音。苍白的脸上，

只有额角渗出的冷汗和空洞的眼神，证明她还活着。“二度烫伤，面积不小。

”护士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动作却利落，“清创会有点疼，忍着点。

”冰冷的生理盐水冲洗着伤口，冲掉表面的污物，也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沈知遥的指尖抠进冰冷的金属椅面，指甲几乎要折断。盐水冲过的地方，

露出底下更鲜红的嫩肉，边缘是死白的、被烫熟的皮肤组织。护士拿起沾满碘伏的棉球，

开始仔细地擦拭创面。“嘶……”这一次，沈知遥没能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身体猛地向后缩。陈烬一步上前，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按住她的肩膀，

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时，硬生生停住。他的手指在空中蜷缩了一下，最终无力地垂下。

他不能碰她。此刻任何一点外界的触碰，对她而言可能都是新的酷刑。“别动！”护士皱眉，

手下力道没减。碘伏渗入暴露的创面，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同时扎了进去。

沈知遥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下唇被咬破的地方再次渗出血丝，

混着冷汗滑落。清创结束，涂上厚厚的烫伤膏，裹上层层叠叠的纱布。

冰凉的药膏暂时压下了火辣辣的灼痛，但手腕被包裹得像个笨重的木乃伊，沉甸甸地坠着，

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清晰地撞击着伤处，提醒着那皮开肉绽的存在。陈烬沉默地办完手续，

开车送沈知遥回她的公寓。车厢里死寂得可怕，只有空调出风口单调的风声。

沈知遥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头偏向窗外。深城的霓虹在湿漉漉的车窗上流淌成扭曲的光带，

像一张哭泣的脸。她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深蓝色的、染着周屿血迹的勘探笔记本，

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回到冰冷的公寓，陈烬打开灯。灯光亮起的瞬间，

沈知遥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客厅里还残留着松香的气息，工作台上，

“惊涛”古琴上那团暗红的血渍刺目地存在着。“药按时吃，伤口别沾水，

明天我陪你来换药。”陈烬的声音干涩，他把装着止痛药和消炎药的塑料袋放在玄关柜上，

目光扫过她缠着厚厚纱布的手腕，又迅速移开，像是被那白色灼伤了眼。“……别再做傻事。

”沈知遥没有回应。她像个失去指令的机器人，抱着笔记本，径直走向厨房。

陈烬不放心地跟了过去。厨房里一片狼藉。打翻的电热水壶歪在地上，壶嘴还在往外渗着水，

混着之前泼洒的开水，在地板上积了一小滩。水渍边缘，

散落着几片被烫得蜷曲的茶叶——那是周屿最爱喝的普洱，他总抱怨沈知遥泡得太淡。

沈知遥的目光落在那滩水上，又缓缓抬起，看向橱柜。最上层，放着一套白瓷茶具，

是周屿某次从景德镇带回来的，说配她的琴室正好。她放下笔记本，

伸出右手——那只唯一还能活动的手，踮起脚，有些费力地去够最上层的一个白瓷盖碗。

动作间，缠着纱布的左手无意识地垂在身侧，笨重而僵硬。陈烬看着她踮脚的动作，

看着她伸直的右臂，

看着她微微侧身用肩膀去顶开柜门的姿态……一股莫名的寒意突然窜上他的脊背。

这姿态……太熟悉了。周屿个子高，每次拿最上层的东西，也是这样踮脚、侧肩、顶开柜门。

沈知遥终于够到了盖碗。她把它拿下来，放在水槽边。然后，

她拿起电热水壶——幸好还能用——接水，插电。水壶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

陈烬看着她打开茶叶罐，用右手不太熟练地舀出茶叶，放进盖碗。滚水注入，蒸汽升腾。

她拿起盖碗的盖子，轻轻刮去浮沫。然后，她做了一个让陈烬瞳孔骤缩的动作。她伸出右手，

却不是去端茶托，而是直接握住了滚烫的盖碗碗壁！“嘶！”灼痛让她瞬间松手，

盖碗“哐当”一声砸在台面上，滚烫的茶汤泼溅出来，有几滴溅在她右手手背上，

立刻烫出几点红痕。“你干什么！”陈烬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她的右手手腕拉到水龙头下，

拧开冷水猛冲。“那是刚烧开的水！碗壁多烫你不知道吗？！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怒和后怕。冷水冲刷着被烫红的手背，带来短暂的麻痹感。

沈知遥怔怔地看着水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缠着厚厚纱布的左手手腕。

刚才……她为什么会直接去握碗壁？周屿……周屿泡茶时，总嫌茶托碍事，

喜欢直接握着滚烫的盖碗分茶，说那样才够“劲道”，

为此手上没少留烫疤……一股冰冷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陈烬。他猛地抬头，

死死盯着沈知遥苍白的脸：“你……你刚才……”沈知遥像是没听到他的质问。

冷水还在冲刷着她的右手，她却缓缓抬起了那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左手。笨拙地、迟疑地，

伸向台面上那个倾倒的盖碗。纱布的边缘蹭到了泼洒的滚烫茶汤，迅速洇开深色的湿痕。

她似乎感觉不到烫，用缠满纱布的左手，极其别扭地、一点一点地，

试图将那个倾倒的盖碗扶正。动作僵硬，角度诡异，完全不像一个惯用右手的人。

陈烬看着她那扭曲的姿态，看着她用那只裹得像木乃伊的手去碰触滚烫的瓷器，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惊骇和悲凉的寒意瞬间将他淹没。他想起在医院，护士剪开她袖子时，

熟悉的侧肩；想起此刻她固执地用受伤的左手去扶正盖碗的笨拙……一个荒谬又恐怖的念头，

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脑海。“沈知遥！”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情绪而撕裂，

“你看着我！”沈知遥的动作顿住了。她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神终于聚焦在陈烬脸上。

那眼神里，有未干的泪痕，有深不见底的痛苦，

还有一种……陈烬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近乎偏执的茫然。陈烬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看着眼前这个被巨大悲伤彻底扭曲的女人，看着她手腕上代表自毁的烫伤，

此刻用左手做出的、属于另一个人的笨拙动作……那句一直盘旋在他心底、如同诅咒般的话，

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带着绝望的颤音，

狠狠砸了出来：“沈知遥……你知不知道……你泡茶的样子，踮脚的样子，

连用左手去碰烫东西那不要命的蠢样子……都他妈越来越像周屿了！”最后一个字吼出，

整个厨房陷入死寂。只有水龙头哗哗的水流声，冰冷地冲刷着沈知遥被烫红的右手手背，

也冲刷着陈烬瞬间煞白的脸。沈知遥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她那双空洞的眼睛，骤然间睁大到了极致，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

她难以置信地、缓缓地低下头，

看向自己那只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此刻正僵硬地悬在滚烫盖碗上方的左手。像他？

她像周屿？用左手……不要命的蠢样子……“哐当！”那只悬着的左手终于无力地垂落，

重重砸在冰冷的台面上。缠满纱布的手腕撞在坚硬的瓷碗边缘，

刚刚被药膏勉强压下的剧痛瞬间以十倍百倍的强度反扑回来！“呃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终于从沈知遥喉咙里迸发出来。她整个人蜷缩下去，

额头重重抵在溅满茶汤的冰冷台面上，

身体因为手腕处炸裂般的剧痛和那句诛心的话而剧烈地抽搐着。眼泪和冷汗混杂着，

汹涌而出。陈烬像是被自己的话吓呆了，僵在原地，看着沈知遥在他面前痛苦地蜷缩、崩溃。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句“越来越像他了”的回音，

在充斥着松香、血腥和茶汤气味的冰冷厨房里，一遍遍回荡，如同最恶毒的审判。

沈知遥的左手腕，纱布上，被茶汤浸湿又撞上碗边的位置，缓缓地、缓缓地，

洇开了一团刺目的、不断扩大的鲜红。血，又渗出来了。

3 自毁烙印高烧像一场无声的山火，在沈知遥的躯壳里肆虐。

意识在滚烫的岩浆和冰冷的深渊间沉浮，每一次呼吸都扯着灼痛的肺叶，

喷出的气息带着腐朽的铁锈味。手腕上被陈烬重新包扎过的伤口，在纱布下持续地跳动着，

每一次搏动都像有烧红的铁钎在反复捅刺那片被烫熟的皮肉。脓血混着组织液，

早已浸透厚厚的纱布，在边缘凝结成暗红发黑的硬痂，散发出甜腻的腥气。

她蜷缩在琴室冰冷的地板上，身下只垫着一件周屿遗留的旧衬衫。

那上面属于他的、混合着阳光和尘土的气息，

早已被血腥、药味和她自己高热的汗液彻底覆盖、扭曲。怀里，

那个染血的勘探笔记本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紧紧贴着她的胸口，烫得她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陈烬那句撕裂的咆哮，如同淬毒的冰锥，反复凿穿她混沌的意识：“越来越像周屿了！

”“连用左手去碰烫东西那不要命的蠢样子……”像他？

像那个为了隐瞒疫情、隐瞒脑瘤、隐瞒失明，最终孤零零摔死在冰裂缝里的傻子？！

“呃啊——！”一声嘶哑破碎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挤出，沈知遥猛地弓起身，

额头重重撞在冰冷的地板上。左手腕的剧痛和心口被撕裂的钝痛交织在一起，

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像一头濒死的困兽，在地板上痛苦地翻滚、痉挛。

缠满纱布的左手无意识地挥舞、抓挠，重重撞在琴桌的桌腿上。“砰！”沉闷的撞击声。

纱布上，暗红的湿痕瞬间扩大了一圈。新鲜的、滚烫的血液从层层包裹下渗了出来，

滴落在周屿的旧衬衫上，晕开更深的污迹。混乱中，她的右手胡乱地摸索着，

指尖触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是周屿的勘探刀。

他一直习惯把这把瑞士军刀放在琴室窗台上，用来帮她削制琴轸。刀身被抽出，

锋利的刀刃在窗外透进来的惨淡天光下，反射出一点幽冷的寒芒。沈知遥的动作停住了。

她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额发，黏在滚烫的额角。高烧让她的视线模糊扭曲，

但那点寒芒却异常清晰地刺入她的瞳孔。像他？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右手，

将那冰冷的刀锋，贴上了自己滚烫的、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左手手腕。

隔着厚厚的、被脓血浸透的纱布，刀锋的冰冷只透进来一丝微弱的感觉。但这微弱的感觉，

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她混乱的神经。不够！不够像！周屿的疤，是烟头烫的！

是滚烫的！是烙印！是皮开肉绽的！一个疯狂而清晰的念头，

如同毒藤般在她灼烧的脑海里疯长。她需要更直接的、更滚烫的、更彻底的印记！像他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