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檀香冉冉升起,镜子里映照着我白皙娟美的侧脸,身着一袭华丽的牡丹紫袍,
手持翡翠佛珠,我对着面前的的佛像,虔诚地拜了又拜,樱桃玉口低声念着佛经。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转过身来,抬起头,发丝滑过我的天鹅玉颈,我眸色流转,
鸦睫敛去了我的悲喜,樱唇轻启道:“该去紫宸宫,送陛下一程了。
”身旁的太监“喏”了一声,便立刻低头,恭恭敬敬地扶着我往紫宸宫方向去。
窗外的鹅毛大雪继续下着,身后火红的暖炭被烧得噼里啪啦,佛前的檀香燃在半截,
忽地断了。2我魏舒婉,是一个亡国公主,大雍亡的时候,我年仅七岁,
就被收入大燕宫中的掖庭做洗衣女奴,那段被掌事嬷嬷磋磨的日子过得令我痛苦不堪,
我时常望着掌事嬷嬷房里的佛像,祈求能让我脱离这样的苦海。后来,姑姑被大燕国君看上,
一夜雨露恩宠被封为昭仪后,我的日子才迎来一丝曙光。我有些感激那尊佛像,
我的心愿终于实现了。我被接到姑姑宫里,悉心教养,什么琴棋书画,各种都要学习一番。
几年后,我被姑姑安排与太子原慕白进行一场相遇,这场相遇让慕白对我一见钟情,
不顾我的身份与宫中礼法,央求姑姑将我赐予他。姑姑自是不肯,怕宫中险恶,
怕慕白对我不好,于是无论慕白如何央求,姑姑都是不肯,直到慕白闹到了太后那儿。
年迈的老太后对这个小孙子百般疼爱的,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看到自家孙子这般哀求,不禁心疼至极,当即下旨,赐我为太子侧妃,与太子择日成婚。
虽然东宫里的女人不少,可我凭借着美色与才艺,被慕白所爱重,虽然会引来别的女儿嫉妒,
但好在有慕白的珍护,因而在这儿得以安然度过。可惜好景不长,大燕国君驾崩了,
慕白即位的当日,姑姑被太后三尺白绫赐死陪葬,临死前,姑姑将我叫到了偏殿,
将大齐的玉玺交到了我的手中,姑姑含着眼泪,叮嘱我不要忘记我们的仇恨,
一定要报仇雪恨。我看着姑姑,默然良久,才在她恳切的目光下缓缓点头。那个时候,
我已经爱上了慕白,慕白恭谨仁德,对我也是极好的,我没有理由不爱上他。可是姑姑,
姑姑是我在世上的唯一亲人,况且灭国之仇,不共戴天,我没办法忽视。所以,我只能答应。
回去后,我关上宫门,对着从掌事嬷嬷手上夺来的佛像,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
我转身遥遥望去,看见夕阳如血,霞光铺满了整个皇城的天空,而我的心却不断地沉下去,
沉下去。3慕白即位为帝后,封我为昭仪,并对朝野进行改革,推举新政,但是阻力太大了,
其中以皇后家族为首的反对声音最大,慕白对此无可奈何,每日来到我这里唉声叹气。
我玉手执子,望着佛前棋盘内的黑白二子相互绞杀,计上心头来,对慕白耳语一番。
慕白自此便采纳了我的计策,对皇宫内美貌无脑的杨美人宠幸万分,对皇后各种挑剔不满,
打压皇后势力,并在几个月后让杨美人怀孕,这下膝前无皇子的皇后一党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打着清君侧的名号企图谋反,岂料这一切都被慕白派的人暗中监视着。起事的那日,
慕白早有准备,一举拿下皇后一众叛党。事后,慕白将皇后赐死,立刻扶持我为皇后,
立怀孕的杨美人为杨妃。我趁机向慕白进言,广开后宫,选取佳丽三千,
慕白称赞我贤良淑德,有母仪天下的气度。我望着这个我爱的男人,他聪明,他果断,
他也爱我,但跟爱我相比,他更爱的是他自己。很快,诞下麟儿的杨妃失宠了,被皇帝厌弃,
我顺势提出要抚养杨妃刚出生的孩子,慕白十分欣喜地同意了。接过孩子的那天,
杨妃在我的宫殿磕头磕得一地鲜血,我望着对我吱吱笑的孩子,
温婉地对她说道:“这孩子与你无缘。”转身的刹那,我抱着孩子望着慈悲的佛像,
我摸了摸我手中的翡翠佛珠,阖上双眼,低头拜了拜。
耳边恶毒的咒骂声与混着鲜血的求饶声逐渐远去,我已无心在意,再次睁开双眼,
眼底一片清明。4杨妃的儿子在我悉心抚养下,健康成长,眉目越来越像慕白般清秀俊朗,
我给他起名叫昭霖,因大燕国姓原,所以他叫原昭霖。随着昭霖慢慢地长大,
慕白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我望着日益消瘦的慕白,心疼得无以复加,伺候在旁,
不敢有一刻懈怠。宫中众人皆对我赞美信服,就连慕白也对我感动称赞,
我抚摸着他瘦到脱相的脸,心疼地说道:“是臣妾不好,没能照顾好陛下。
”慕白撑着病弱的身体,反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亲吻,
眼里的深情快要溢了出来:“是朕命该如此,婉婉莫要责怪自己,朕很欣慰,
朕的婉婉如此聪慧能干,一定可以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大燕,
只是千万别累着自己......”我闻言,眼泪蓦地夺眶而出,我双手握住他的手,
额头抵上,那一刻,我恨不能跪在佛前叩首不起,焚心随他而去。此后,我日日跪拜于佛前,
诵经祈祷,可是,我终究还是没有挽回他的性命,我望着白布盖上他的眉目,
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脑子里不断回想着他所有的一切。佛啊,为何浮生尝起来,
如此之苦涩?我撞向他的棺前,恨不能与他一同往生,这样,
我们之间的所有就可以烟消云散了,此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分开我们了。可惜,
我未能如愿。昭霖挡在了我面前,在我昏过的刹那,
我恍惚间听到了那声熟悉的“婉婉......”。5醒来后,就看见昭霖坐在我床头,
望着那张无比相似的脸,一瞬间我竟有些恍惚。昭霖惊喜地看着我,脑袋在我怀里蹭蹭,
乖巧得像一只温顺的小猫。我抚摸着他的头发,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此后,
我按照先帝的遗旨,拥立昭霖为皇帝,昭霖尊我为太后,因着昭霖年纪还小,
于是我临朝听政。只是这朝政并不由着我做主,大将军左蒙为先帝钦点的顾命大臣,
权重势强,群臣唯他马首是瞻。我捻着翡翠佛珠,默不作声。随着昭霖及冠成婚,
我决定将朝政归还于昭霖,自己也好能日日供奉佛前,为先帝诵经祈福。直到那日凌晨,
昭霖敲起了我的宫门。我望着他那张与先帝越来越相似的脸,一阵感慨,他是那样的鲜活,
年轻,仿佛就是我第一次遇见先帝时候的那样。昭霖俊朗的面庞却怒气冲天,
他在我面前指责左蒙一手遮天,完全不把他这个皇帝当回事。我一边心平气和地听他说完,
一边凝视着他那张相似的面庞微微一笑。这一下,他竟怔了怔,耳际通红,
眸色里划过一丝惊艳。我捻着翡翠佛珠,抚摸着他的额头,温柔地说道:“霖儿,盛极必衰,
乐极生悲,凡事都要适可而止。”我望着他若有所思的表情,玉指拿起一盏茶,
杯后是我玉指下的微笑。6昭霖听懂我话中深意后,立刻将我迎回前朝。
我们一边暗中培养势力,一边对左蒙恩宠倍加,赏赐不断,昭霖甚至主动与左蒙结亲,
纳了左蒙的女儿为贵妃,不出两月,左贵妃肚子里便有了喜讯。一时间左蒙权势滔天,
风光无两。几个月后的某天夜里,忽传左贵妃难产,急召左将军进宫探望。那天夜里,
灯火明丈,血染宫殿,左蒙以及其背后势力被一网打尽,诛灭九族,左贵妃因怀有龙嗣,
免除一死,却被废除贵妃之位,打入冷宫。就在我以为此事已经尘埃落定之时,
昭霖忽然宣布废除先帝的改革,遵循旧制,并扶持了一帮遵循旧制的老臣。
我望着他那张年轻,野心勃勃的脸,捻着翡翠佛珠的玉指,停了下来。此后,
我继续将朝政归还于昭霖,却在佛前朝拜的时间日益渐长。
而昭霖在我宫门前徘徊的时间也慢慢变长。终于到了那天,我换好一身淡紫色的宫装,
略施粉黛,于一隅竹亭,摆上美酒佳肴,静待他的到来。他下了早朝后,闻言,
立刻兴致冲冲地来到竹亭,见我如此清丽动人,不禁愣了愣。我伸出玉指,让他过来。
像小时候一样,我抚摸着他的额头,他望着我,眸里却有着不该有的贪婪与痴迷。
他握住我的双手,
十分欣喜地问道:“你终于肯原谅朕了?”“陛下何错之有?”我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玉指举起酒杯,“今日是陛下的生辰,母后恭祝陛下生辰如意,岁岁年年,平安喜乐。
”“母后?朕不要称你为母后,朕要像父皇一样称你为婉婉好不好?”他皱起眉头,
眼里亮亮的,有不一样的偏执。“你,随意。”我望着他,鸦睫轻压,
眼睛流转至他白皙修长的脖子,微笑道。昭霖听我这么一说,脸色立刻放晴,
兴高采烈地接过我递过的酒杯,一杯入喉。我看着他,玉指捻着翡翠佛珠,
叹息道:“真是可惜了......”他惊恐地望着我,捂着喉咙的手慢慢地滑落下去。
我踏过他的身体,捻着翡翠佛珠,低声缓缓念道:“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
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声音清幽,
如一阵轻风拂过,身后是碧海晴天,万里无云,屋檐下的风铃似流水般,叮铃作响。7此后,
昭霖病重,日夜昏迷不醒,为了避免朝中无人做主,我被众大臣举荐,执掌朝政大权。
我依旧日日朝拜那尊佛像,我依旧日日殷勤照顾昏迷的昭霖。
我慢慢地用湿巾擦拭着他与先帝无比相似的脸,细腻,且温柔。耳边回响起某天夜里,
昭霖从后背抱住我,温柔地握着我的手,用炽热的声音问我:“母后,以前是父皇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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