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修仙,逆旅独行。在弱肉强食的法则中,以凡骨为舟,以谨慎为桨,
于万丈红尘间争一线仙机。第一章:黔山泥泞黔地的山,像沉默的巨人,
披着终年不散的湿冷雾气。韩立踩着脚下几乎被泥浆吞噬的草鞋,
每一步都带起粘稠的呜咽声。他肩上的包袱里,只有两件补丁摞补丁的麻布衣服,
一块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饼,
以及一个用油纸层层包裹、从村口老槐树根下意外掘出的墨绿色小瓶——这瓶子古怪,
瓶口封得死紧,怎么也打不开,但摸着温润,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凉意,权当是个念想。
他要去七玄门。消息是半个月前,村里唯一识字的王瘸子从镇上带回来的。七玄门广开山门,
招收杂役弟子,管吃管住,每月还有几枚铜钱可拿。对赤岩村韩家来说,这无异于天降甘霖。
韩立是长子,下面还有一个饿得面黄肌瘦的妹妹小丫。家里的几亩薄田,
在去年那场大旱里几乎颗粒无收,阿爹的腰伤更重了,咳嗽起来像要把心肺都呕出来。
阿娘数着米缸里最后一把糙米,眼里的光一天比一天黯淡。“立儿…去试试吧。
”阿爹咳喘着,浑浊的眼睛看着他,“七玄门…是仙家地界…总比…饿死强。” 仙家?
韩立不懂。他只知道,去了那里,他就能挣到铜钱,换回粮食,
让爹娘和小丫的碗里能多几粒米,让阿爹能抓几副便宜的草药。临行那夜,雨下得极大,
破茅屋四处漏风。阿娘将家里仅有的半块腊肉切下薄薄几片,塞进他的包袱。
小丫抱着他的腿,
眼泪混着鼻涕蹭在他裤子上:“哥…早点回来…小丫饿…” 韩立用力抱了抱妹妹,
喉咙堵得发疼,一个字也说不出。阿爹沉默地递给他一根削尖的木棍防身。
阿娘把积攒了不知多久、用布头包着的十几个铜板,
颤抖着塞进他怀里:“路上…省着点…到了地方,机灵些…”山路崎岖,野兽出没。
韩立靠着那根木棍和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韧劲,昼行夜伏。饿了,啃一口硬饼,渴了,
喝一口山涧水。夜里蜷缩在避风的山洞里,听着外面野兽的嚎叫,他紧紧攥着那个墨绿小瓶,
冰凉的触感似乎能驱散一些恐惧。他想起村里老人讲的鬼怪传说,
想起镇上茶馆说书先生口中飞天遁地的仙人,心里既忐忑又升起一丝渺茫的希望:七玄门,
会是什么样?只要能吃饱饭,再苦再累的活,他都愿意干。跋涉了十几天,
脚上的草鞋彻底磨穿,露出冻得通红的脚趾。身上的干粮早已耗尽,
最后几个铜板也在路过一个黑店时,被强买强卖换成了几个发霉的窝头。他疲惫不堪,
嘴唇干裂,全靠一股回家的念想撑着。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倒在这片望不到头的山林里时,
前方豁然开朗。暮色四合,群山的剪影如同巨兽匍匐。在那苍茫的暮霭深处,
一片依山而建的巍峨建筑群映入眼帘。青灰色的石墙蜿蜒而上,
朱红色的殿宇在夕阳余晖中若隐若现,飞檐斗拱,气派非凡。一条由巨大青石板铺就的阶梯,
如同一条沉默的玉带,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半山腰那宏伟的山门。山门之上,
“七玄门”三个古朴大字,在暮色中透着沉甸甸的威严。那就是七玄门!
疲惫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冲散。韩立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
他顾不上脚底的刺痛,几乎是踉跄着奔向那山门。山门外,
已经聚集了不少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大多衣衫褴褛,面有菜色,
眼中却闪烁着和他一样的光——对温饱的渴望,对未知的希冀。他们排着长队,
一个个接受着守门弟子的盘问和简单的身体检查。韩立排在队伍末尾,努力平复着呼吸。
他回头望去,来路已被沉沉的暮色和层峦叠嶂吞没,家的方向,那片贫瘠的山坳里,
此刻该升起炊烟了吧?那炊烟一定细弱如丝,就像爹娘和小丫在寒风中单薄的身影。
他胸腔里揣着一个最朴素也最沉重的愿望:活下去,让家人也能活下去。
七玄门的山门在暮色中隐现,韩立背着简陋的行囊,脚下草鞋已被碎石磨穿。
他回头望向家的方向,那片贫瘠山坳里升起的炊烟细弱如丝。
十六岁的少年胸腔里揣着一个最朴素的愿望:让爹娘和妹妹吃上饱饭。
第二章:青石阶上的秤砣墨大夫站在青石阶的最高处,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身形清癯,
面容看似平和,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如同盘旋在山巅的鹰隼。
新入门的少年们在他目光的扫视下噤若寒蝉,仿佛那不是目光,而是一柄无形的秤,
正在掂量他们皮囊下每一根骨头的斤两。韩立站在队伍末尾,
粗布衣衫下是长途跋涉留下的疲惫与风尘。他能感觉到那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像冰冷的蛇信舔过脊椎,带着一种探究骨髓的奇异穿透力。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因饥饿而微微佝偻的脊背。“你留下。”沙哑的声音响起,
如同砂纸摩擦着粗糙的木头,直接点中了韩立。“叫什么名字?”韩立的心猛地一跳,
在周围少年混杂着羡慕与同情的目光中,他有些局促地向前一步:“韩、韩立。
”墨大夫的居所“百草园”位于七玄门后山一处僻静的山坳。推开厚重的木门,
一股浓郁而复杂的草药气息扑面而来,初闻苦涩,细品之下又带着奇异的草木清香。
园内药圃井然,晾晒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根茎叶果。与山门处的喧嚣威严相比,
这里仿佛另一个遗世独立的世界。最初的日子,对韩立而言如同久旱逢甘霖。
墨大夫待他极好,甚至可以说是“偏爱”。他不仅亲自教导韩立辨识药材特性、炮制手法,
还耐心地指点他认识人体经络穴位,甚至铺开泛黄的纸页,
教他认那些原本只在王瘸子口中听说过的方块字。韩立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知识,
这是他贫瘠生命里从未有过的甘美。他第一次尝到了真正的饱腹滋味,
不再是硬得硌牙的杂粮饼,而是温热的粟米饭和新鲜的蔬菜。
他拥有了一张属于自己的、铺着干净稻草的木床,夜里不必再担心山风漏雨或野兽嚎叫。
同批入门的张铁,一个同样来自穷苦山村的憨厚少年,
常常揉着被药汁浸泡得发红脱皮的手掌,羡慕地对他说:“立哥儿,墨大夫待你真是没话说,
跟亲儿子似的!我们这些杂役,一天到晚砍柴挑水,累死累活,哪有你这般福气!
”韩立心中也充满了感激与希望。他小心地攒下每月发放的几枚铜板,
盘算着托下山的师兄捎给家里。他甚至开始幻想,等自己再学精一些,
或许能求墨大夫开个方子,治治阿爹的老寒腰。然而,这份安宁的表象之下,
潜藏着令人不安的暗流。墨大夫的“偏爱”并非全无代价。每日午后,
韩立和张铁都会被要求浸泡在一种特制的、墨绿色的粘稠药液中,足足三个时辰。药液滚烫,
初入时皮肤如同被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灼痛难忍。张铁每次泡完都龇牙咧嘴,
皮肤通红肿胀,像煮熟的虾子。墨大夫却只淡淡地说:“良药苦口,
这是淬炼筋骨、激发潜能的秘方,资质越好,痛感越强。”韩立忍着剧痛,
默默观察着药桶底部沉淀的、从未在药典上见过的奇异残渣。
更让韩立心头蒙上阴影的是深夜的异样。他睡眠极浅,在赤岩村时便养成了习惯。
来到百草园后,他总会在更深露重时被一种冰冷彻骨的触感惊醒。墨大夫的手指,
带着一种非人的低温,会在他毫无防备时悄然按上他的天灵盖。那寒意并非停留在皮肤,
而是像细小的冰锥,顺着脊椎一路刺下,最终在尾椎骨处凝结成一点顽固的寒霜,久久不散。
韩立不敢动,只能屏住呼吸装睡,直到那冰冷的手指离开,冷汗早已浸透内衫。
墨大夫从未解释过这深夜的“检查”,仿佛那只是理所当然之事。药园角落新挖的那个深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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