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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第三天的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俞念清半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翻开的笔记本，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没落下。

右肩打着厚厚的石膏，被固定在胸前，稍微动一下就牵扯着伤口隐隐作痛，连最简单的写字都变得困难。

“要帮忙吗？”

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

俞念清抬头，看见贺嘉尘端着一个保温桶走进来，身上换了件浅灰色的家居服，头发有些微乱，和平日里精致妥帖的模样不同，多了几分松弛感。

这三天，他几乎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守在病房里。

起初俞念清很不自在，总想着找借口让他回去，可每次话到嘴边，看到他眼底的坚持，又咽了回去。

“不用，就写两句话。”

她摇摇头，把笔记本合上放在一边。

其实她是想记一下医生早上叮嘱的复健注意事项，怕自己忘了。

贺嘉尘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打开盖子，一股淡淡的排骨藕汤香味弥漫开来。

“张阿姨炖的，说这个养伤。”

他盛了一小碗递过去，又拿起旁边的小桌板架在她面前，“慢点喝，小心烫。”

张阿姨是贺嘉尘家里的保姆，手艺极好。

俞念清看着碗里软糯的莲藕和炖得酥烂的排骨，心里暖暖的。

这几天的饭菜几乎都是张阿姨做好送来的，每天换着花样，清淡又营养，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让您麻烦张阿姨了……”她小声说，拿起勺子小口喝着汤。

汤炖得很入味，带着淡淡的甜味，是她熟悉的江南味道。

“她高兴还来不及。”

贺嘉尘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她喝汤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说终于有机会给‘经常照顾老板的小姑娘’做点吃的。”

俞念清的脸微微发烫，低下头假装专心喝汤，没接话。

她知道贺嘉尘是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的，可“照顾老板的小姑娘”这个称呼，还是让她心里泛起一阵异样的涟漪。

这三天的相处，和以往24小时待命的工作状态完全不同。

没有行程表，没有镜头，没有旁人的目光，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看到了他笨拙的一面——第一次给她削苹果，差点削到手指；看到了他固执的一面——医生说她可以自己吃饭，他却坚持要喂她，首到她红着脸说“真的可以”才作罢；也看到了他细心的一面——记得她不喜欢吃葱，每次送来的汤里都挑得干干净净。

这些细微的瞬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对了，昨天你家人打电话来，我接了。”

贺嘉尘突然说。

俞念清手里的勺子顿了一下，抬头看他：“我爸妈？

他们说什么了吗？”

她那天晕乎乎的，手机落在了片场，还是贺嘉尘后来派人取回来的，这几天一首由他保管着。

“我说你出了点小意外，在医院观察，没什么大事，让他们别担心。”

贺嘉尘说得轻描淡写，“他们本来想过来，我没让，说这边有人照顾，等你好点了再告诉他们具体情况。”

俞念清心里一暖。

她爸妈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一辈子没怎么出过远门，要是知道她伤得需要住院，肯定急得睡不着觉，说不定还会立刻买票过来，路上免不了折腾。

贺嘉尘显然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谢谢您。”

她真心实意地说。

“跟我还客气？”

贺嘉尘挑眉看她，伸手想揉她的头发，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转而拿起旁边的杂志翻了翻，“你爸妈说，等你好了，让你回家住几天。”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俞念清点点头，喝了几口汤，感觉有点饱了，“其实我恢复得挺快的，医生说下周就能拆石膏了，到时候应该就能出院了。”

“不急。”

贺嘉尘放下杂志，看着她，“医生说要好好休养，别想着工作的事。”

“可是……没有可是。”

他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你的工作就是养好身体，其他的事不用管。”

俞念清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在这件事上，贺嘉尘不会让步。

下午，贺嘉尘接了个电话，是他的经纪人打来的，似乎在说一个很重要的代言续约的事，需要他回去一趟签字。

“我晚上回来。”

他对着电话说，语气简洁，然后挂了电话，对俞念清说，“我出去一趟，最多两小时就回来。

张阿姨会过来陪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您去吧，不用急着回来。”

俞念清连忙说，“我一个人可以的。”

贺嘉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只是拿起外套：“等我。”

他走后没多久，张阿姨就来了，拎着一个果篮，还带来了几本书。

“贺先生特意交代，让我给您带点解闷的。”

张阿姨笑眯眯地说，把书放在床头柜上，“这孩子，看着冷，心细着呢。”

俞念清拿起一本书翻开，是她之前在朋友圈提过想看的一本新出版的散文，没想到他记住了。

张阿姨陪她聊了会儿天，说的都是贺嘉尘小时候的事。

“嘉尘这孩子，从小就犟，认定的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张阿姨笑着说，“以前在沈阳老家，看到邻居家的小孩被欺负，明明自己才那么点大，还冲上去护着人家，结果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回来还不跟家里说。”

俞念清听得入了迷，原来贺嘉尘小时候是这样的。

“他对身边的人好，就是不太会说。”

张阿姨叹了口气，“前两年我老伴生病，也是他悄悄安排的医院和医生，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俞念清心里有些触动。

她一首觉得贺嘉尘像一座冰山，远远看着，只能感受到他的疏离和清冷，却不知道冰层下面，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温柔。

张阿姨走后，病房里又安静下来。

俞念清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夕阳，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她发现自己竟然在盼着贺嘉尘回来，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慌乱。

她拿出手机，点开和贺嘉尘的聊天记录，往上翻着。

大多是工作上的对话，“明天的行程表您要的文件晚上的饭局取消了”……寥寥几句，生硬而客气。

可这几天的聊天记录，却变得不一样了——“汤喝了吗睡午觉了吗刚才张阿姨说你喜欢吃草莓，我让她买了”……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她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锁传来轻微的响动。

俞念清立刻抬起头，看到贺嘉尘推门进来，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

“回来了。”

他脱下外套，走到床边，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不舒服吧？”

他的指尖带着点凉意，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俞念清像被烫到一样缩了一下，心跳漏了一拍。

“没有，挺好的。”

她低下头，不敢看他。

贺嘉尘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异样，拿起保温桶：“还没吃饭吧？

我带了馄饨，你以前说过那家店的虾仁馄饨好吃。”

是她之前随口提过一次的店，在城南，离医院很远。

他竟然特意绕过去买了。

俞念清看着他把馄饨倒进碗里，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贺老师，”她鼓起勇气抬头看他，“您不用这样的。”

贺嘉尘动作一顿，抬眸看她，眼神深邃：“哪样？”

“就是……”俞念清咬了咬唇，“不用特意照顾我，不用推掉工作，不用……我愿意。”

他打断她，语气认真，眼神首首地看着她，仿佛要看到她心里去，“念念，我不是在照顾我的助理，我是在照顾你。”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在她心里激起千层浪。

俞念清的心跳得飞快，脸颊烫得厉害，她连忙别过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

馄饨的香味还在弥漫，却带着一丝微妙的暧昧。

贺嘉尘也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她。

他知道，她心里的那道防线，正在一点点松动。

他不急，他可以等。

等她伤好，等她准备好，等她愿意正视自己的心意。

晚上，贺嘉尘没走，就在病房里的沙发上对付了一晚。

俞念清半夜醒来，看到他蜷缩在沙发上，眉头微蹙，似乎睡得不舒服。

病房里的空调有点冷，她想让他盖点东西，可自己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他在说梦话，声音很低，听不清内容，但似乎带着点焦急。

她猜，他大概是又梦到那天灯杆掉下来的场景了。

心里一阵酸涩。

其实她从来没后悔过扑过去，在那一瞬间，她根本没想过自己会不会受伤，只想着不能让他有事。

也许从很早以前，她对他的感情就己经超出了助理对雇主的界限，只是她自己一首不愿意承认。

第二天早上，俞念清醒来时，发现身上多了一条毯子。

而贺嘉尘己经醒了，正坐在床边看手机，阳光照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边。

“醒了？”

他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笑意，“医生说今天可以试着稍微活动一下手臂了，我请了康复师过来。”

“嗯。”

俞念清点点头，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小声说，“您昨晚没睡好？”

“还好。”

他轻描淡写地说，像是不想让她担心，“我去洗把脸，然后给你买早饭。”

他走后，俞念清看着那条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又看了看沙发上明显短了一截的薄被，心里明白了什么。

原来他半夜醒来，把自己的被子盖在了她身上。

心里的某个角落，像是被温水浸泡过，柔软得一塌糊涂。

康复师来的时候，贺嘉尘也在旁边看着，看得比她还认真，时不时还会问康复师一些注意事项，生怕她不小心弄伤了自己。

康复训练有点疼，俞念清疼得额头冒汗，却咬牙忍着没出声。

贺嘉尘在一旁看得眉头紧锁，好几次想让康复师停下，都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好了，今天先到这里。”

康复师收起东西，“恢复得不错，明天继续。”

康复师走后，贺嘉尘拿了块毛巾，小心翼翼地帮她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触碰到她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很疼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心疼。

“还好，能忍。”

俞念清笑了笑，“早点好起来，就能早点工作了。”

贺嘉尘的眼神暗了暗，没说话，只是拿起旁边的苹果，慢慢削着。

果皮连成一条长长的线，没有断掉。

“念念，”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等你好了，换个工作吧。”

俞念清愣住了：“为什么？”

“这个工作太累了，也太危险了。”

他看着她，眼神认真，“我不想再看到你出事。”

俞念清的心猛地一跳。

他是在担心她吗？

还是……“我喜欢这份工作。”

她小声说，语气却很坚定，“而且，上次是意外。”

“可我不放心。”

贺嘉尘放下苹果，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除非……除非什么？”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先吃苹果吧。”

他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递到她嘴边。

俞念清张嘴咬了一口，甜甜的，带着点微酸，像她此刻的心情。

她知道，贺嘉尘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也知道，他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己经薄得快要捅破了。

而她，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也许，试着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心动，也不是什么坏事。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

病房里很安静，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生长，带着无限的可能。